竹风很伤心、很伤心,这么多年,对叶萌的付出就被一个孩子掷入海底,被叶萌一时之火气付之一炬,所有的付出不能说全心全意,但都是有情有意,可在叶萌那里经不起推敲,不堪一击。
令竹风更伤心的是,在这个人人自私的当下,任何付出都经不起推敲,除却爱情,还有亲情。
大姐祭日到,时间过的好快,想大姐走的时候,仿佛就在昨天,当初叶萌对自己还是百般抚慰,而今空留余恨。竹风专门腾出两天时间,一、回家祭奠大姐,二、想陪陪父母,对他们也算安慰。竹风没有提前打电话,先回了大姐家,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姐夫和一中年妇女并排坐着,竹风进来,姐夫尴尬站起,给竹风倒水,并给竹风介绍,“这是街坊赵姨,赵姨——”话头儿还没找到出口,杯子里的水先找到出口,流了满满一桌子。晃晃悠悠一路洒,姐夫给竹风端过,“年纪老了,手也抖,不中用的东西。”
竹风没理会姐夫的自嘲,也没理会沙发上的赵姨,问,“我大姐祭日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
赵姨不自在,起身说:“我先走了。”
“嗯嗯嗯”姐夫连连点头。
“再坐会,不急吧。”竹风的挽留让一直不自在的赵姨放松许多,赵姨对竹风满脸堆笑,“早听说了,你是个好弟弟,你真是个好弟弟,我早晨买的菜多,拿来给他分点,没别的事,你们忙,我还会来,先走了。”
赵姨的话和风细雨十分亲切,竹风听来却有点那个,话虽简单、内容丰富、、、也许自己想多,竹风望着墙上大姐的遗像,再看赵姨出门的背影,竹风的心头酸酸的。
大学毕业没找到正经工作的外甥女从外面打工回来,热切地聊过打工的事儿后,外甥女平和地说:“爸爸想接个女人来家,舅舅你说行不?”
竹风很难过,感觉这事儿,自己比外甥女还难过,房子是为大姐治病方便让大姐住的,如今大姐走了,我收回房子,他随便和谁在一起,竹风想。可是竹风如鲠在喉没说出来。
外甥女可能看出竹风的心思,又说:“不过,不是真的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停了一会又故作少年老成,“现在中老年丧偶,都是这样互相搭伴,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不会涉及财产分割。”
不知怎么,竹风那一点心酸没有了,突然觉得很冷漠,他能有什么财产?但是对于小孩子,竹风没说什么。
祭日后,回到父母那里吃饭,围坐一起,独少大姐,竹风忏悔,以后好好和家人在一起,再不出去瞎混、、、竹风没少喝酒,有那么一念,竹风想,红颜其实祸水,叶萌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我为家人花的钱都花在她身上,分就分了吧。一向威严的父亲沉默寡言,母亲脸色腊黄,大姐走了,一年过去,父母依然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父亲私下对竹风说:“带你母亲看看医生吧,我怕她撑不动了。”
果不其然,竹风带母亲去医院,医生把竹风叫到一边,指着片子,嘱咐道:“回家好好养吧,年龄大,身体经不起折腾。”竹风痛苦不已,不信邪,母亲身体一向硬郞,竹风想得到更权威的答复,第二天,竹风就带着母亲踏上北城的火车。
再次踏上北城,和叶萌的北城之旅历历在目,这些年往北城,除却和叶萌一起,就全是为家人看病,如果这样,竹风倒宁愿每一次都是和叶萌来,竹风不想看家人一个个承受病痛折磨。和叶萌一起没有生活的琐碎,不可否认,就算俩人闹情绪,也是幸福甜美、、、而如今的现实生活是硬生生的锥疼。竹风感叹时间真是一把刀,只是在做刀下鬼之前,难道非得经历这刀痕累累?
这次和母亲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也许母亲住院还需不少钱呢,能省则省吧。
母亲挂号排队后还得等一段时间,竹风把母亲安顿好,一个人漫步在北城街上,不似和叶萌在一起那样匆忙,一个人散慢地四处走,有了仔细观察和思考的时间,竹风总不住幻想,若和叶萌一起来,住在这条街上比较好,出门就是景,随时休息随时逛;不对,还是这里的好,这里风景好且幽静,是眷侣住的好地方、、、唉,想什么呢,竹风骂自己,都分手了,她算个啥?以后好好照顾我的家人,照顾我的母亲,然而等到结果,母亲的病是铁定事实,剩不下多少时日。
北城回来后,姐夫已把那个女人接到家里。
晚上,竹风和父亲一起吃饭,竹风对父亲说:“您和我妈年龄大了,您再看我妈那身体,熬一天算一天了,大姐已经过世,让姐夫回老屋住吧,我再把那房子好好重新收拾了,您和我妈住过去,让我妈临走也住几天新房子。”
“你是怕你姐夫把房子给那个女人吧?不可能,这我早和他交待过,搭伙过日子,房子不能搭。竹风,我们老了,住哪都一样,你大姐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孩子,孩子毕业没个好工作,谁也不能动那歪心思,你要是给我生个孙子,那房子就要回来给我孙子,现在你俩女儿,日子好过,不缺那钱儿,就给你大姐的孩子留着吧,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你姐夫疼自个儿闺女,给不了别人。”
竹风万般没想到,父亲的话是这么说的,虽说自己是抱养的,可从小父母待自己胜过女儿们,自己也一直理所当然地觉得是父母最爱,父亲向来骄傲有个有质量的儿子,难道就因为自己没给生下孙子吗?抱养来没有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吗?大姐入住之初,父亲还说,将来你大姐下世,房子还是你的。自己全心全意为家人,挣一套房子也不容易,大姐的孩子不也是女儿吗?说道底是因为比我的女儿血肉相连吧?要知道我俩个孩子呀,父亲!这个社会,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负担!
父亲向来是自己的偶像,父亲确实很会说话,父亲的话内容平实,隐喻生动,故事性强,怕大姐夫把房子给了别的女人这谁都认为不可能的事实,被父亲推理为自己担心的主题,重要的落脚点却被巧妙搪塞。
那父亲您担心什么呢?竹风此生从未有过地从血缘上考量了自己,轻!真的太轻!
难怪外甥女能平静地说出支持父亲接受别的女人,原来,全家早就有过商量谋划,只有自己作为局外人,也许正是想以此事件,观望自己的反应呢,自己是不是正中他们下怀,还是不够让家人满意呢?外甥女看似向自己征询的口吻其实敲砖引玉,她不是故作、她是真的少年老成,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中年人太低估她?还是自己太单纯?
竹风真心想让父母晚年住的舒适些,至于房子的将来,竹风真的还没来得及想。他们是自己全部的亲人,除此再没有、再没有,而父亲的话明摆着让自己想房子的将来、割舍房子的将来。
从来希望照顾好身边的亲人、爱人,努力让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想让父亲觉得自己是好儿子,想让姐姐们觉的自己是好兄弟,想让爱人觉得自己是好丈夫,也想让叶萌觉得自己是好情人,可是到头来哪一样做的好?自我苛责、追求完美,最后竟能被外甥女、一个小孩子玩于股掌。
竹风喉咙酸涩,强忍着,饭桌上还是不让父亲觉得难堪吧?父亲的高大形象是自己人生的启航线,一直觉得外面人难搞,但是只要有父亲在,就觉得能顺畅应对。原来不是的,全错了,所有人都是安插在身边的高手,包括父亲。原来自己总是在艰难地逼仄迂回。
匆忙找借口从父亲那里出来,竹风摸了一把泪水,这个世界、谁是真的谁,真的谁是谁?
竹风给金辉打电话,“出来喝酒。”
“现在吗?我不太方便。”
“你他妈给我出来,马上,现在。”
金辉吓一跳,竹风可从来不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金辉第一时间赶到竹风身边。
“金辉,我想叶萌,她和我分手了,我想她。”
“我当是个啥事儿,这也叫个事儿,你嚎成这样?”
“我想她,可她和我分手,这还不叫事儿吗?”竹风哭吼。
“女人如衣物,再换一件不就得了,可有比她好的。”
“我找不到,哪里找?”
“这还不好找,微信摇一摇,一摇一大把,你说要不要?”
“不要!”
“我操,为一个女人,气急成这样,你这样,以后还怎么给我当大哥?不是想女人吗?怎么不要呢?我们一起嫖去。”金辉倒被竹风惹急。
“去找个鸡?”
竹风话刚出口,“噗~”金辉把手中农夫山泉一扔,差一点吐血。
“说真格的,这辈子还没玩过纯正的鸡呢。”
“别介,我给叶萌打电话,她要是来,我把你俩送宾馆,她不来,咱再找鸡去,万一叶萌还和你好,结果你找鸡,不只害你,那不连她也害吗?”
“好,你打!”
“喂~”
“你好,叶萌,我是金辉,知道我吧?”金辉向竹风眨眼儿。
“噢,有事吗?”
“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出来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我在外地,长途,我挂了啊。”
“嗨,这就挂了!不出就不出吧,还长途?”金辉举着手机,瞪着竹风。
“好了,去找鸡。”
“走,打个车走。”
俩人打了出租,直接告诉师傅去红灯区,带一位小姐回来,大概师傅这样的客人经见的不少,没有表现出吃惊也没流露出厌恶。红灯区在市东郊外,到了红灯区,俩人让师傅外面等着,怕师傅走掉,先没付钱给师傅,师傅叮嘱,“俩人快点。”
“好嘞。”
一下车就有拉皮条的上来,“唱会儿歌吗?”
“操,还唱什么歌呀,我们都大门口了,用得着这么含蓄?”
“好嘞!带劲!”
拉皮条领着往进走。
没等俩人踏进院门,已被数位小姐围个严实。
“别拉,别拉,我们自己选,选俩带走。”
金辉这么说,众女子全退后一步,摆起各色POSS,仿佛都在说,那哥、你看我怎样?有的又直接靠上,玉兔活了似的,跳进竹风怀里,竹风几乎听到,哥,我的玉兔你可满意?
“别急、别急,退后,我们可是第一次来。”金辉这样一说不要紧,一女子上前就往竹风那里摸,竹风没有反应,“敢情就是第一次?还真是个处呢?还没开窃呢!呵呵呵!”
金辉看出竹风已烦躁,替竹风招呼,“来,全到我这儿。”
“呵呵呵,原来这是个有种的。”
金辉挑不出一个满意的,又回头对竹风说,“还是你来吧。”
“我带你们往里面走走。”拉皮条的看俩人犯难,怕失去生意。
“好,里面走走。”
金辉问拉皮条,“专职性工作者们不都美艳、魅惑吗?这怎么全都又老又丑呢?”
“那是传说,咱这小地方,多是有组织无纪律收集起来的昨日黄花。”
“我说呢,选不出一个中意的。”
“放心吧,里面有几个不错的,现如今生意不好做,门厅惨淡,好一些都出去想别的办法。”
“连鸡都在想别的办法,难怪我们金融工作干的萧条、没有出路。”金辉感叹。
“主要是年代开放,随便逮个女人都很容易,对做这行的冲击很大,除非大投资,大包装。”
楼梯转口处,又下来几个女的主动相迎,俩人正要好好看看,后面一声喊,“怎么还没选好呢?”俩人回头看,出租车师傅操一口地方口音,不满地站身后。
“你怎么也进来?”
“你们影响我生意,我当然进来,多等十分钟,我少挣多少钱?快快快,赶紧选。”
师傅说的也是,俩人没再说话。竹风逐一打量眼前几个,没一个中意的,看金辉,金辉也正看自己。
“行了,我给你们选哇。”出租师傅急得不耐烦地扒拉两下,把其中一个推给竹风,“行了,你就这哇,我再给他选一个。”
“我、我不要。”
“你莫非不来一个。”竹风问金辉。
“我那个——我已潜心向佛,你知道的。”
“要不,师傅选好的这个先给你。”
别说,实在没样,师傅一时还再选不出第二个,听竹风这么说,“行了,俩人就共用一个哇。”
“大哥,我看再叫一位吧,我一个人陪不过来的,”小姐说。
“不叫了,你一人挣俩人钱,你傻呀。”
出租师傅推着竹风、金辉往外走,小姐赶紧跟上。
上车时,金辉径直坐在副驾驶,竹风只得和那小姐坐在后面。
“也行的,仨个人一起玩,很好玩的。”小姐拿过竹风手放在怀里,竹风捏捏,**不算大,但**挺大。
“我回家,你们俩人玩吧。”金辉说。
“不许回家,说好的,一起玩。”竹风有点生气,小姐热情地接着说,“是呀,一起玩呀。”
“我不玩,我回家。”
“那我也回家。”
“你们~噢~带我回家玩,这也挺新鲜呢。”小姐高兴的样子象受到格外的尊敬。
走过一段路。“师傅,就在这儿停车吧。”竹风说。
“这还没进城呢。”
“没事,我改变想法了,你先停车。”
师傅停车,竹风先掏出500元给小姐,又掏出200元给师傅,“你拉着她——再把她送回去。”
“别介,你们的人你们领着。”
“没说让你玩,你爱玩不玩,200元钱足够你跑几个来回,爱怎地怎地。”金辉不客气地说。
竹风下车走到师傅摇下的车窗旁,把手伸进去,拍拍师傅膀子,“别客气,钱我已付,你只管玩就OK,人是你选的,肯定会满意。”
说完,竹风和金辉走开,师傅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竹风和金辉禁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金辉戛然而止,他好象听到竹风那边传来的不是笑声,是哭声,没错,竹风嚎啕大哭。
午夜,城郊的环城公路边上,金辉和竹风并排坐在路边草地上,金辉听竹风哭骂了好久好久,最后俩人安静地一句话不说,过了许久,金辉说:“回家吧。”
“好”
自此,竹风建立起的世界观彻底粉碎,以前的事太认真,其实所有的所有不过一个“无所谓”,说道底,目前为止,人生只有一件事是为自己做的,那就是和叶萌在一起,不论从爱欲或情欲,找叶萌都是从自身需求出发,一直因为叶萌觉得愧对家人、累及今后,原来扯淡!以前自己忍着,顾及所有人面子,扯淡!
生活怎样还得过,竹风按部就班上班,每一天上班,照例还是打开电脑,挂上QQ,进入依样,叶萌一点信息没有,竹风想依样说点什么,打几行字,又删掉,唉,算了。只金辉发来好几个邮件,竹风懒得看,金辉的佛说爱情也再吸引不了竹风,倒是桌角一张请贴,有几天了被人放在那里,再不细看,怕是要错过日子,那是八角胡下的请柬。竹风拿起,八角胡3月18号结婚,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罢罢罢,啼笑皆非、聚散皆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