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刚才何夫人倒地到照看何文安的时候,陆越铭把那长矛头往地上一插,另一端正好能搭在坑沿上,他腿不灵便,于是双手握着枪杆,靠蛮力硬是爬了上去,等到上面,大叫一声,双臂用力,身子一跃,正好胳膊搭在了坑沿上。
其实何家母女要是这时提刀上前,陆越铭也是九死一生,但是这两人没有这种果断,愣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跑了。而陆越铭则慢慢爬出坑来,浑身狼狈不堪,脸上混着泥和血迹,表情狰狞,前面何家母子没命的跑,身后陆越铭提着大剑,缓慢而坚定的走着,一步步紧追不舍,那一瘸一拐的步伐反而显得恐怖,就好像是从黑暗里蹦出来的恶鬼僵尸,不顾一切,要索人性命。
那一边,贺婷玉成功脱逃之后,并没有自己逃走,而是偷偷的跟着那三人,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只是直觉让她这么做。走到洞外,被新鲜的山风一吹,脑袋清醒了很多,身子也渐渐恢复,此时别说何夫人母女,就是陆越铭上来,她也已经不用害怕了。
看着这一路双方的拼斗,她谁也不想帮,其实她在五子门做杀手的时候,见识的虚伪丑恶已经很多,本来阅历十分丰富,但正因为这样,她也太希望能有真情,所以遇到何夫人,她甚至有了一种找到亲人长辈的感觉,也让她一时间失了理智。当然,梦做得越深,碎了之后也令人越恨,尤其是那何夫人居然卖了她的身子,在五子门,女子多是用色相诱杀对手,但是她却始终用尽一切方法保住自己清白,在整个五子门,只有她和大师姐,五子门大凤海兰做到了这一点,但海兰与门主有亲,始终得到庇护。加上天生练武奇才,门主亲自传授,年纪轻轻,武功在整个门中便数一数二,完全可以专负责卖武。而贺婷玉要保证清白,则要艰难的太多。当然她自己也知道,按照自己的出身,这番异常艰辛的努力完全白费,然而这个事实居然被她当做母亲的何夫人亲口揭开,对她而言,真犹如天崩地陷一般。
当然,正如她说的,她决不是什么善类,前一刻在人前装作娇弱少女,甚至可以投怀送抱,转头尖刀便扎入对方心口的事情,她不知干了多少,在同门中你争我赶,勾心斗角她也见识了太多。面对眼前这一对把自己伤透的母子,换做寻常女子,或许只是充满委屈的啼哭一场便罢,而对于她,心底那股杀意早已充满全身,再无任何余地可言。
而前面,追逐又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母子俩体力几乎透支,然而还是前面的一座悬崖让他俩彻底停住,他俩忙要转头,然而就见到陆越铭提着大剑,一步一步的赶上来。
事实上陆越铭此时身体也并不好,尤其是一条腿受了伤,最减战力,可以说这母子死中求活的跟他拼命,他还真的危险,但是此时他也是恨意涌上心头,前者这何家苦苦相逼,杀掉整个齐家班老少,后来又重伤他兄弟的妻子,所以他已经双眼通红,几乎喷出血来,要说当年他初出茅庐,面对何铁公这种强敌,还是惧怕较多,然而现在已经是另一回事了。
陆越铭对着那母子冷笑道:“你俩,该上路了。”
何夫人拿起手中腰刀,颤抖道:“是我杀了你嫂子,你有什么就冲我来,我儿子没罪。”
陆越铭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道:“我就不说我齐家班上下有无罪过,你这宝贝儿子还没罪?当年为了抢那良家女子吕氏,指使手下,把人未婚夫打死的是谁?”
何夫人道:“这……这又不关你事”
陆越铭道:“我就是想杀了你们,让你俩都别喊冤而已。”说罢提着剑,慢慢走了上来。
何夫人看看何文安,眼中也是充满怒意,这两人是被逼入绝境,不得不拼死一搏,于是双双提着刀冲了过来。
这两把刀几乎是同时过来,陆越铭左腿撑着地,右手大剑一挡,把何文安的刀打飞空中,而左手则一抓,把何夫人的刀口抓住,本来那铁手套不禁硬砍,但是何夫人的刀实在太慢太软,完全可以不循常规。
何文安转头就跑去捡刀,而陆越铭左手使力,生生把那刀夺了过来,又朝何夫人肋下一捅,何夫人差点就被杵倒,这时陆越铭左手松开,抓住何夫人头发,身子一扭,把何夫人挡在身前。
那何文安这时也正拿起了刀,回头一刀砍来,结果见到何夫人挡在自己前面,刀也收不住,一下子就斩在何夫人身上,陆越铭顺势一推,何夫人直接撞在何文安身上,把何文安撞的退后几步,何文安吓得转身就跑。
陆越铭一瘸一拐的走过何夫人,奔着何文安过了去,何夫人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喊道:“文安……跟他打,别给你爹丢脸。”
可惜何文安以前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教育,这时实在硬不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向后爬,直到悬崖边上,陆越铭看着这一幕,心里叹了一声,他想起来许久许久以前,自己也是这副德行。但他并不打算因此而手软。
何文安吓得懵了,只知道把手中的刀在前面乱划着壮胆,陆越铭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何文安心里完全知道,对手绝不是被自己吓住的,于是手也渐渐软了,弯下腰,喘了好几口气,然后颤声问陆越铭:“你是不会放过我的,是吧?”
陆越铭冷冷道:“你是想找我拼命,但是下不来这个决心吧。所以你想让我帮你?”
何文安几乎被这反应弄疯了,大叫道:“你说清楚,你到底放不放过我?”
陆越铭道:“你爹当初放过我么?”
何文安叫道:“那就是不放了,是不是这样?”
陆越铭道:“本来,我和你们约好了,恩怨尽诉一战,之后一笔勾销。结果可是你们违约在先,那就别怪我了。今天就重演一次,你我生死一决,看是你为父报仇,还是我为嫂雪恨。你我年纪也相仿,这一战很是合适。”
何文安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手颤颤巍巍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牌位,那牌位正是何铁公的,他对着那个牌位,喃喃自语道:“爹,我要和你的仇人决战了,你好好保佑孩儿,你看着孩儿啊,厄……”
陆越铭在一旁看着,牙咬着,嘴微微张开,不断的颤抖着,他心想当初自己面对何铁公,那心情和现在的何文安何其相似,如今这终于轮到仇家身上了,自己活这么大,这种好事还真是头一回降到自己头上,唉,这也是靠了自己当年硬着头皮,力挫劲敌才有今日,不过如今,眼前的何文安是没有这个命了。
那何文安把牌位猛地往地上一摆,然后提着刀,绕着陆越铭不断的走,手中的刀不断的颤抖着,他静下心来,也想到陆越铭腿脚不便,于是也采取了这个策略。
而陆越铭也不断的转圈,始终让自己直面何文安,何文安远远的挥出一刀就退回去,远的陆越铭的四尺大剑都够不到他,当然何文安的刀更够不到了。
何文安打定了心思,先这样骚扰着,再图打算,然而就在第二刀试探来的时候,陆越铭手中大剑就如同电闪一样挥过去,正砸在何文安的刀尖上,把何文安的手震得一通麻,何文安忙退后几步,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对着陆越铭就扔了过去。陆越铭随手一挥,就把那石头打落在地。
何文安又四下找着石头,,然而又扔了两块后,再也找不到了。他心下慌乱,甚至捡了个树枝就扔过去,陆越铭看他蹲下身的一刻,左腿猛地一蹬地,身子向前跃去,然后右手把大剑往地上用力一杵,借着这个力,身子有向前跃了一丈,已经直到何文安面前。而右侧身子硬生生拔起来,反手一剑,从上向下削了过去。
何文安忙挥刀挡驾,然而这一挡,那刀立刻落在地上,他头皮也破了一块,何文安忙退后几步。陆越铭落在地上,单腿跪倒,又把大剑一抛,那大剑擦过何文安大腿,直接钉在地上。何文安这一下腿也受了伤,一下子坐倒在地。
陆越铭靠着左腿,用力站起来,咬牙道:“我让你腿脚灵便。”说罢摇摇晃晃拖着右腿,走上前去,何文安刚才顺势打了几个滚,躲了开来,却放过了最后一个机会,就是拔出陆越铭的大剑,再图反击。
陆越铭顺手从地上拔出大剑,上前挥剑要砍,何文安一边后退,一边四处乱摸索着,随便摸到了一块东西,就拿出来想挡那剑,结果一碰,那东西就被削成两截,剑顺势劈下,却在何文安面前停住。
至于那个东西是什么,那正是何铁公的牌位。何文安面对生死关头,终究是失了理智,也不管自己拿来挡剑的是什么了。陆越铭冷笑一声,俯下身去,捡起那个牌位,打量着上面字迹,冷笑道:“何铁公,可惜你当初被我杀了,今天没法让你看到这一幕。不过现在,我就让你,亲自把你儿子碎了。”
说罢把大剑往地上一插,左手提住何文安的脖子,把他提起来,靠在他身后的那棵树上,右手拿着那个牌位,在何文安脸上划着,然而却停住了,想了片刻,喃喃自语道:“不可,我差点忘了,我已经立誓,决不为私欲而行虐杀,还是给他一个痛快吧。”说罢他脸色瞬间绷紧,右手牌位猛力插入何文安心口,何文安嘴里咕噜一声,脸色扭曲。陆越铭猛地拔出牌位,把手一松,他就颓然倒地。
陆越铭好像突然觉得周围好像情况不对,瞪着已经血红的眼睛,向后一扫,仔细看了看,实在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也没在意,坐在地上,长喘着气。
他不知道,在远处有一个人正藏住身子,偷偷盯着他,而且被他那一督,吓得浑身一颤。那人便是跟来的贺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