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玉握紧了母亲的手,心里萌生一丝犹豫,她明白母亲的心思,这门亲事伊始,母亲便不同意。
母亲心目中的佳婿是她的姨表哥旭恩,旭恩比淑玉大两岁,长的也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
况大姨母家也是巨富之家,若论起来,两家才是门当户对,两人配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佳偶一对。
萧淑玉脑中浮现出父母双双被问斩,表哥被相府的人乱棒打死的惨状,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秋水般的双眸溶进浓浓的冷意。
她拍了拍母亲的手,缩回手,将双颊边的胭脂慢慢涂均,淡然的笑道:“娘,孩儿并不有不喜,孩儿只是有些不安,要嫁去这样的钟鼎世家,不知道往后的日子倒底会怎么样。”
“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嫁与表少爷的好,嫁到那样的高门大户,就算姑爷拿着百般好,他家里的人未必就瞧得起咱们。”红莲插言道。
萧淑玉咬了咬唇,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究竟是要她来复仇,还是要她来享受人生?她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如果现在选择旭恩,她相信她的这一世定会如这秋日午后的日光般温馨多彩。
有爹娘相伴,旭恩相随,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度日,不再会有那么多灾难临头,更不会最后落下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萧淑玉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八年纪,如花容貌,千娇百媚,正是风华绝代的时候。
瞧着瞧着,镜子里人脸却滴下血来,满脸的血一滴滴落到鲜艳的罗衫上,在罗衫上洇开去,萧淑玉的眼睛里满是血红。
她闪了闪眼,起身,挽起阮氏的胳膊:”娘,去院子里瞧瞧嫁妆去。”
萧淑玉步进院子。
萧义仁抬眼见到她,嘴角荡漾起略得意的微笑,此时此刻,他这个当爹的心里着实美的很。
当今皇上赐婚,相国张华忠亲自来府上提的亲,多大的面子!让他这个见了官就得低三下四,陪笑奉承的商人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淑玉嫁给相国府的嫡长子,过上年半载再生养个一男半女,那他这个岳丈在京城之中真是逍遥自在了。
“爹爹,你打算给孩儿多少压箱钱?”萧淑玉冉冉上前,笑道。
萧义仁哈哈笑了一声:“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自己说,要多少?”
萧淑玉咬咬唇,她记得清楚,上一世她怕文宣因为娶了个商贾之女被家里人瞧不起,特意让爹爹在箱子里放了一百万两银票,成亲当天就交给了相府的当家人史老太君。
原以为用这些钱,能为夫君和自己买回些体面和尊严,却没想到,这也成了自己的罪状,被相府的人说她仗着家中有些臭钱,便目中无人,蔑视相府。打一进府就被人讥笑。
“放五百两好了,文宣说他们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再说了,成亲那天,论规矩要翻新妇箱子,婆家要将压箱钱翻倍还给新妇的,放的多了,不也是为难他们。”萧淑玉笑道。
萧义仁呵呵大笑起来:”傻闺女,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爹爹早替你打算料理妥当了,爹爹管自压一百万两进去,又将二百万两银票给文宣,让他给史老太君,待要翻箱子的时候,添上就是了,也好教相府的人知道咱们家的势力,自此不敢小觑你才是。”
萧淑玉给爹爹下了个万福,谢过爹爹,方又笑道:“你见过文宣了?将银票与他了?”
“还没哪,这不今儿一天忙着买这些大家伙,交给你张叔去办,我又不放心,所以亲自去挑了一天,还没顾得上,待晚上文宣过来商量明儿出嫁的细节,为父再给他。”萧义仁笑道。
”爹爹快把银票给玉儿,玉儿交给文宣去。“萧淑玉撒娇道。
萧义仁笑道:“岂有此理,明儿就出嫁了,今天可是不许再见丈夫的,爹娘就是太宠你了,宠的你全不知礼,这嫁过去,可怎么好。”
“老爷,就让小姐与姑爷见上一面罢,姑爷打自边关回来,便忙着操办婚事,两人统共也没见上几回,再说了,成亲前让他们见一面,也好让小姐问问姑爷相府里的事情,省得过去两眼一摸黑,再做错些什么,可不值当。”红莲低声道。
“是啊,老爷,红莲说的对,反正文宣晚上要过来,就让孩子见上一面罢。”阮氏也上前笑道。
萧义仁呵呵笑道:“真是小儿女心肠,不过几天不见就想成这样,见就见,可不准时辰太长,传出去是笑话。”
萧淑玉张开双臂抱住爹爹,拱到他怀里,娇声道:“还是爹爹待我最好了。”嘴里说着,眼中禁不住流下泪来,都是她不好,因为她的软弱好欺,将自己的爹娘送上了断头台。
萧义仁从袖里摸出厚厚的一沓银票,塞给淑玉,一低眼,见淑玉满面泪痕,遂伸手给她拭泪,笑道:“阿阮啊,咱们的玉儿长大啦,知道心疼爹娘了,瞧瞧,哭了呢。”
阮氏上前将她拉到怀里,面上露着勉强的笑:“真真是个傻子,女人哪里不嫁人的,可哭什么,爹娘一生心血只你这一个女儿,这份家私迟早都是你的,恨不得都让你带了去,只要你过的好,就什么都值了。”
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簌簌的只管流泪下来。
萧义仁跺了跺脚,一脸心疼:“你瞧瞧,我这张嘴,好好的,倒惹你们娘俩哭成一团。罢了罢了,女儿能嫁去那样的人家,又有皇上亲自赐婚,是桩多么体面的喜事,倒哭什么!”
说着,那脸上难免也露出凄惨之意,眼中也蓄上了泪,只忍着没掉出来。
阮氏忙擦干了泪,笑道:“可不是桩大喜事,这不过是喜极而泣,玉儿啊,往后要短了什么只管让红莲回家来要,给人家做媳妇,不比在娘跟前,能够自由自性,要学会察言观色,手脚要勤快,言语要恭敬,不可顶撞公婆,要小心伺候。”
“嗯,玉儿记下了。”萧淑玉轻声回道,心里却冷笑,前世就是因为这样,宁可委屈自己,也去伺候他们,这一世,她要一一讨回来。决不再做任人揉捏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