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豪没有想到，这次意外与人打架竟让许蔚和他重归于好。
在回农场的轮船上，许蔚从旅行袋里取出两双新布鞋，对元豪说：“试试看，不知合不合脚？”
“好像紧了点！”元豪说。
“新鞋应该紧些，穿几天就好了！”
“你真好！”元豪喜滋滋地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许蔚在他耳边说，“做布鞋不光为了你，其实也是为我自己，因为站在你旁边，我总觉得自己不够高！”
元豪听罢开怀大笑，他觉得女人的心思真有点难以琢磨！像许蔚这样的女孩，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极致，倘若有一天不爱了，她又会怎么样呢？
回到农场后，一次训练时，师傅给元豪带来了两副拳击手套。
元豪看了一眼便失望地说：“这不是真的，这是自己用帆布做的！”
“现在中国内地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买到拳击手套，”师傅说，“这两副手套还是我凭着记忆画下图纸，然后让你师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我不要！”
“拳击手套的作用就是保护拳手，”师傅耐心地说，“这两副手套虽然不好看，但非常实用……”
“这能用吗？”元豪怀疑道。
“当然能用，”师傅说，“你师娘为逢这两副手套，手都扎破了好几次……”
“是吗？”元豪心头一紧，慢慢拿起一副帆布拳击手套。
“拳击手套无关紧要，”师傅说，“一名剑术高手仅凭一根树枝就能打败一个手持利刃的三流剑客！你应该进一步提高技术和体能，而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拳击手套上面！”
元豪慢慢将手伸进拳击手套，觉得还真的很柔软、很称手。
“师傅，”元豪好奇地问，“拳手踏上拳台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孤独。”师傅说。
“还有什么？”元豪好奇地问。
“还有恐惧！”
“拳手也会恐惧吗？”
“当然，”师傅告诉元豪，“从踏上拳台那一刻起，拳手就只能靠自己了，裁判不会帮你，对手想打倒你，助手最多给你一些建议，观众则渴望看到血腥场面，所以你会因为无助而感到孤独和恐惧……”
“如果赢了呢？”元豪好奇地问。
“赢了观众会朝你欢呼雀跃，”师傅说，“因为中国人都崇拜强者！”
“为什么说中国人都崇拜强者？”元豪联想到许蔚。
“那是因为我们的文化，中国人历来相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项运动呢？”元豪发觉师傅平时话虽不多，其实是个很有思想的人。
“因为这是一种挑战，”师傅解释，“一种对自身承受力的挑战！”
“我一直非常困惑，”元豪问师傅，“中国早在1959年就取消了这项运动，您为什么还要教我拳击呢？说是为了钱吧，您却分文不取；说是为名吧，国内根本没有拳击比赛！您这样不遗余力地教我，究竟为了什么？”
师傅仰望穹苍，久久没有回答，看得出他内心一定非常痛苦。
元豪不知道此刻师傅在想些什么？也许他想到了登上领奖台时的荣耀，也许他想到了和妻子生离死别时的伤痛，也许他想到了劳改生活的屈辱与痛苦……
当师傅低下头来的时候，元豪发现他眼眶里都盈满了泪水！
“当一个人穷毕生精力学会某种本事以后，人家却对他说‘不’，”师傅问元豪，“你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元豪无法回答，但是能够想象——那一定是如遭雷击或遇到没顶之灾时的那种感受！
“这个人无法与命运抗争，于是他就想把学到的本事传下去，因为这种本事已经和他融合在一起，无疑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师傅对元豪说，“我之所以教你拳击，就是想让你接受我的传承，也是为了让这项运动流传下去……”
元豪想起了海明威所著《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开头的那句话——乞力马扎罗山终年积雪。银装素裹，海拔达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据说是非洲第一高山。马塞人称它的西峰为因阿杰·恩埃，即天宫的意思。在西峰之巅附近，有一具风干冻硬的豹尸。这只豹到这样高的峰岭来寻找什么，谁也无法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