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豪帮着中年汉子将老人抬到过街楼下,让他躺在阴凉通风处。元豪又去附近药房买了“十滴水”让他服下。过了一会,老人情况有所好转,元豪与中年汉子一起将他送回附近的招待所。正当元豪准备离开时,中年汉子拉住元豪的手感慨地说:“这次来上海出差,我对上海人印象极差,是你改变了我的看法,原来上海也有好人!”
“上海当然有很多好人!”元豪说。
“老实告诉你,这次出差来上海我的肺都快气炸了!”中年汉子说。
“上海有坏人也有好人,外地有好人也有坏人,”元豪指出,“这种情况全世界都一样,因此不能以地域作为好人坏人的衡量标准!”
“你说得有理,我实在是气昏了!”中年汉子自我介绍说,“我姓张,是青海某劳改农场的宣传干事……”
“啊,”元豪说,“原来是张干事!”
“‘干事’、‘干事’,就是干事情的命!”张干事指着床上昏昏睡去的老人说,“你知道政府最近****了所有国民党在押人员,他就是一名县团级军官,我是专程陪他来上海办理落户手续的……”
张干事告诉元豪:按照相关规定,****人员若要将户口迁回原住地,必须先征得家属的同意,然后再办理户口迁徙手续。这个规定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存在障碍,因为这些人在劳改农场被关押了20年之久,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亲人,亲人们也不忍心将他们拒之门外。对眼前这位老人来说,现实却是非常残酷——他的妻子早就改嫁,房子也已鸠占鹊巢;子女们都避之不及,谁都不愿意接纳他。为此张干事特意陪同老人来上海,本想会同有关部门一起做做工作,但子女们始终不肯露面,更不要说接纳父亲了!
“这怎么可能呢!”元豪听了将信将疑。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张干事感慨地说,“他曾是中国远征军的一名连长,在缅甸与日本法西斯浴血奋战,身上还留有小鬼子的弹片!”
“他姓什么?”元豪问。
“姓许。”张干事说。
“他有几个子女?”
“他育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是前妻生的,已于‘****’前夕自杀了……”
“他的女儿是不是叫许蔚?”
“是啊,他的女儿是叫许蔚,”张干事问,“你莫非认识他女儿?”
“算是认识吧,”元豪含糊地说,“难道许蔚也不愿意见她爸爸?”
“我和许蔚通过电话,她推说工作忙没时间,”张干事激动地说,“其实他的儿子女儿都一个样,谁也不愿意和亲生父亲见上一面,这就是我对上海人印象极其不好的主要原因!”
“确实既可怜又可悲!”元豪望着床上老人,同情弱者的老脾气又上来了。
“不但可怜可悲,更是可气可恨!”张干事告诉元豪,“你看天气这么热,我们从早上起就守在那儿,就是因为他想看看自己女儿,哪怕远远瞧一眼也行……”
“他不恨女儿吗?”元豪问张干事。
“不恨,他怎么会恨呢!”张干事说,“尽管子女们都不愿意露面,可父亲却一直在思念他的子女,这就是我们等在那里的原因!我都热得吃不消了,他还死活不肯离开,最后竟然还中了暑……”
“这里面可能有误会,”元豪自告奋勇说,“我正要去找他女儿,我会让许蔚来见她父亲的!”
“真能这样太好了,”张干事高兴地说,“我先替他谢谢你了!”
“不用谢,”元豪说,“你们耐心等着吧!”
“可是我们都买好明天下午的火车票了……”
“明天上午我一定会陪同许蔚到这里来的!”元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