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海灏。”不过是几秒的意外,顾念就熟稔地打起招呼。
严海灏嘴角有微不可见的笑意。
“阿强,你也来买包?”顾念转头问。
“是啊,大哥——董事长说给几个管理的买包。”阿强桡头。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一起进去,帮忙挑挑。”
他的语气不容质疑,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霸气。
顾念愣了下,还是跟着他们进去了。
阿强挑了几个款式,指给严海灏看,他都摇头。
顾念见他们的磨蹭样,心下烦躁,照这速度,还不得看了一家又一家。她眼珠一转,指着一个式样简单大方的羊皮背包,“海灏,这包还不错。”
严海灏瞄了眼,点头,“还是你有眼力,就定这个了。”
店员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跟前,“先生,请问要什么颜色的,是黑色,还是棕色?”
“黑色,拿十个。”
严海灏一说完,店员的脸上乐开了花,“先生,你请坐。”
顾念撇嘴,势利眼,小人,刚才她在这,可根本没人愿意搭理。
严海灏没坐,走到女包前,打量一番,“你也算帮了我个忙。你选一个包,算是我答谢你的。”
顾念原想拒绝,转念一想,等值交换,天经地义。她也不客气,指着刚才看中的那个包,“这个还不错。”
严海灏点头,吩咐店员再开一张票。
等包的时候,俩人谁也没说话。顾念心觉好笑,当初可是他抛下她的。离婚是她提出的,可如果不是他要跑路,她怎么会提出?怎么这人一点愧意也没有。虽说,她早就不计较了。可他的态度也太不端正了。
“严董事长,发达了?”顾念笑眯眯地说。
严海灏看着她半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本,刷刷刷写下一长串数字,撕下来,递给她。
顾念接过后,一看,数了数,足足有六个零,三百万,现在阔绰了。
他的钱,他敢给,她还不敢接呢。
她笑了笑,扬起手里的支票,然后折成一只小飞机,往高处一扔,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就坠落在地上了。
此时店员将包递到她面前。
顾念接过后,背在身上,朝他摆手,“海灏,我只要我应得的。”
走到电梯口,萧灵挽着她的胳膊处略微放松,“这人看上去好严厉,和我读书时的政治老师有的一比了。”
“他不止是严厉,还很冷酷,凶狠。”
“你和他很熟?”
“岂止熟,他身上的每一寸我都见过。”
“难道他是你的前夫!”
“还不笨。”顾念拍拍她的肩膀。
“那你刚才还把支票给飞了。就算是离婚了,赡养费总得给,孩子他也得养啊。”
顾念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拉着她去了旁边的小店,点了两杯热饮。
萧灵看着她,热气腾腾雾气后面的眼眸有些迷离,和往常明朗秀丽的她宛如两个人。
顾念举起咖啡啜了口,眼光落在窗外的槐树,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洒落在她眼底。原本乌黑的眼珠霎时蒙上一层淡淡的浅金色。
她的眼睛稍眯,沉浸在往事的记忆隧道中。
大四毕业的时候,顾念去了一趟英国。两人长距离恋爱,感情有些隔膜。她原本是想看看施向北,修复两人的感情的。后来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就算是两人最好的朋友靳锋,刘希也不知道内情。甚至包括施向北本人。
顾念一到英国,晚上就和施向北滚床单。借着肉体的纠缠,俩人的心似乎也靠近了。她当时下定决心,毕业后,就到伦敦。如果俩个人之间,注定要一个人作出牺牲,那只能是她。虽然,她很讨厌背井离乡。虽然,她很讨厌鸟语。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抱着温暖的棉被,上面还有阳光的味道。想到马上就能来到英国,和施向北长相厮守,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卧室的门锁在响。
那家伙回来了!顾念赤脚就跑去开门。
门开了。
一位容貌秀丽,气质高雅,身材修长的姑娘就站在她面前。
她说她叫华天音,是施向北的青梅竹马,一起在英国留学。她说,她最近都在照顾施向北,包括他的饮食起居。她甚至说,两家的大人准备给他们订婚。
她很同情地看着顾念,说:“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得多了。”
顾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的。明明只要再等一个月,她就毕业了,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这段感情,她既没猜中开始,也没猜中结尾。她暗恋了他五年,明恋了四年,然后被抛弃。
回国后,她给施向北发了一份邮件:我们分手,我喜欢上别人了。
毕业后,她的第一份工作是杂志社的编辑。工作较悠闲,晚上的时间也很充裕。
那时的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时常去迪厅跳舞。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月,她撑得太辛苦了。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途径,借助肢体的律动来减轻痛苦。
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又去了迪厅。先是点了几杯酒,喝得半醉的时候,上了舞池。音乐节奏很快,她舞得也很疯狂。短发随着节奏不停地打在脸颊上,和睫毛纠缠在一起。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脑袋也有些迷糊。可这又怎样?痛快就好。
她原本面容清丽,加上舞姿出众,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有几个穿着比较潮的男子围在她身边,越靠越近,形成成了包围之势。
顾念感到不对劲,试图走出包围圈,无奈那几个就像是影子,怎么也甩不脱。
她摇摇脑袋,“让开,我要下去。”
“美人,急什么,陪哥几个跳几曲。”带着耳钉的男子脸都凑到她跟前了,臭烘烘的口气直扑她口鼻。
顾念抬手挡住他靠近的脸,“让开。”
另两名男子架住她的胳膊,“小妞,咱们一起下去玩玩。”
顾念情知不好,遇到歹人了,不由大喊一声,“流氓,快放开我。”
来舞厅玩的,都是小青年多,谁有闲心管这事。两名男子架住她就下了舞池。顾念脚踢手打,可惜气力悬殊。也顾不得形象,大喊一声,“救命啊!”
左手的男子恼了,伸出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顾念的心坠入深渊,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像蜘蛛网紧紧困住她,身体发软。
“干什么,敢在龙哥的场子闹事!”一名身着黑色短体恤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戴耳钉的见他只有一人,哪里会害怕,“走开,别挡老子的好事。”
话音还未落,砰地一声,半边脸就肿得像包子,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滴落。
其余俩人见同伴被打了,立刻松开顾念,冲上前围攻那名男子。不料,男子就像是长了三头六臂,手脚生风,眨眼间,三人就一起倒在地上,哭天喊地的。
“海哥。”几名男人赶到黑衣男子身边。
“把他们扔到大门外。”黑衣男子拍拍双手。
顾念看着三个大男人就像狗一样被抬起,不由伸腿补踢了几下。待他们扔到了外面,才抬头打量那名男子。很短的头发,深色肤色,目光很冷,嘴唇很薄。
“谢谢,请问大名?”她伸出手。
男子伸手的时候,嘴角微微上勾,“你好,我叫严海灏。”
“我叫顾念。”
严海灏的手稍稍握着,继而松开。
按道理,她应该答谢他。可时间很晚,而且她刚经历的了恐怖的事,也没心情,只想早点回家休息。
“严先生,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顾念走出门口,才见严海灏就跟在她身边。
“顾小姐,正好我也要回家了。”
顾念的车就停在舞厅外的大马路上。新款的宝马,是父亲顾天仁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我有车,正好可以送你一程。”顾念打开了车门。
严海灏也没推辞,就坐在她旁边。
夏日的晚风是闷热的,拂在脸上,没有半点凉意,倒加重了心情的烦躁。
顾念打开车窗,她还不习惯和别的男人单独处在一个密封的空间。
“严先生,你住在那?”
“我住在新威路美庐花园。”
“啊,那咱们是邻居。”
严海灏冰冷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隐藏在夜色中,似有若无。
车子停到他租住的楼下。严海灏刚推开车门,摸摸口袋,眉头微皱。
“怎么了?”
“钥匙忘带了,没事,我去朋友家挤一下。”严海灏一条腿已经伸到车外。
顾念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就去我家,反正我一个人,家里空了间屋子。”
等到严海灏真得跟她回了家。顾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晚干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竟会带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回家。
她竟然还翻出一套男士睡衣给严海灏。
严海灏接过后,就进了洗漱间。
顾念坐在沙发上,头脑有瞬间的空白。刚才那套睡衣,不是新的,去年施向北回来的时候穿过。就在这间屋子,他穿着这套睡衣。这套睡衣是浅咖啡色,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净了。当时,她忍不住掐了他的腰腹,结实滑溜,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严海灏出来的时候,就见顾念呆呆地坐在那,脸色苍白,瞳孔涣散。
“顾念,你怎么了?”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好半天,顾念才回过神。
盛夏的夜晚,身着睡衣的男女,距离不过尺间,还有紧握的双手。
严海灏的喉结动了动,探身上前,就低下头。
顾念闭上眼。此刻的她,太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伸出另一只手钻进他的衣摆内,轻捏着他的腹肌,结实坚硬,毕竟是不同的。
严海灏起初吻得很斯文,渐渐急切,唇舌相交的时候,她的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半夜的时候,顾念起床走到露台,听着蝉鸣声。才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就躺在施向北的怀里,看着外面的星星点点。美景依旧,可人却不在了。
顾念手里握着酒杯,看着红色的液体晃动。
此时的他应该在英国伦敦看着夜景,只不过陪在身边的不是她了。
“只不过一夜情,你怎么会和他结婚?”萧灵甚是好奇。
顾念低头看着咖啡,“因为那时候,我听说施向北订婚了,我不过是想争一口气。”
“他现在有钱了,你干嘛不要赡养费,孩子可是他的。”
“他并不知道有个孩子,我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联。”
“太戏剧了,可是怎么瞒得住?”
“能瞒一天是一天。你看,我活得很糟糕。先是初恋男友移心别恋。结婚后,父亲和我脱离父女关系。再是被老公丢弃,事业一事无成。幸好,还有个儿子。”顾念淡淡地笑着。
“顾念姐,你还有我,我总会站在你身边的。”萧灵握住了她的手。
回去的路上,顾念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匆匆的行人,笑了笑。或许他们中间就有某个她熟悉的人。人生如戏,如同她现在的生活。
曾经的过客,轮流登台。只不过,曾经作为戏中人的她,如今已沦为看客。
看戏,演戏,到底哪个滋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