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夜兼程的赶路,没多久天朔一行便已经到了矢国与夏国的交界处——覃城!刚到城门口便看到一片战后的惨败景象,覃城的城门明显是后来匆忙修补的,到处是战火烧过的痕迹,接到消息的樊程已经带领着几员将领在城门口迎接,下了马车,天朔看着那惨败的城门和眼前一身戎装的将领,顿时悲从心来,不由得咬紧了牙关,该死的何浩泽!
进了城,因为房子已经基本上都被烧光了,只有原来一个大户人家的房屋还稍微保留的好些,于是便成了临时的军事指挥部,天朔匆匆将伊洛安顿在一个相对收拾得比较好些的房间后,来不及吃顿饭便立即跟随着樊程几人将覃城巡视了一遍,一旁的陈副将简单汇报了一下之前的战况和覃城的损失程度。
站在城头,天朔仰头看向那落日的殷红,艳如鲜血的颜色,“宣诺,你立即通知隐藏在夏国城中的堰舒,让他与大长老取得联系,听令以待!此外,我修书一封,必须以最快速度传回矢国,我暂时不回国了,我要留在这里与何浩泽决一死战,请求父王派兵援助!”
很快,矢王的回书便到了天朔手中,不仅准了她的奏,还抽调了二十万军队前往覃城增援。战局一打开,便没了停止的时候,炮火和烽烟顿时渲染了七月的天空,天朔本来想让伊洛随同宫里来的传令官一起回矢国去,无奈伊洛死都不肯走,誓死要和天朔在一起,最后没有办法,天朔将伊洛安顿在后方覃城,并且除了莫浲孤尘,连曼珠沙华都一起调来了,如此一来,伊洛的身边除了一半的国王护卫队,还有冥道顶尖的四大杀手保护,可谓是密封在玻璃罐子里了。
安顿好覃城幸存的百姓和伊洛,天朔没等那二十万援军到便提前带着五万轻骑兵率先迎了上去,在岭北坡与何浩泽展开了激烈战斗,虽说天朔的军队还没有何浩泽的一半多,她却凭借着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出其不意的用兵策略,硬是拖住了何浩泽的主力部队。
矢国的二十万援军疾步行军十天之后也已到达覃城,因为没有接到天朔的命令不敢妄动,只好暂时在覃城外面驻扎了下来。一转眼,让所有人不得不佩服的是,天朔一直都没有动用这二十万援军,硬是用五万轻骑兵和何浩泽对战了三月有余而不败,创造了矢国史上的又一个战争神话,被严密保护在后方的伊洛慢慢听着曼青对前线战况的讲述,第一次真正领悟了她的强势和铁腕,被称为战争神话的她确实当之无愧,相信这天下迟早也会是矢国的囊中之物!想到自己的国家,伊洛只能无奈的沉默,或许,一切早已注定!
到了十一月,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冷,披上了暖和的狐皮大衣,天朔站在高高的山头上举目看向覃城所在的方向,“伊洛,几个月没见到你了,你身体还好吧?我会尽快回来的,要等我喔!”
“殿下,侯熙将军回来了。”身后出现宣诺的声音,此时的宣诺也是一身戎装,脸色难掩疲惫。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将便已上前跪下行礼,“末将参见玄阳殿下。”
“情况如何?”天朔并没有转身,眼光依然若有所思的看向远方。
被称作侯熙的大将略一踌躇,还是坦言道:“末将不才,还是没能攻下雯安岭,请殿下处罚。“
闻言天朔只是微微一闭眼,轻声说道:“这个不怪你,雯安岭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更何况我军生长在高原地带,对这南方的灌木丛林和山涧沟壑都不熟悉,何浩泽占尽天时地利,我们要取胜本就不易。”
近半年的激战,双方均伤亡惨重,在对方折损一半兵力的同时,天朔手中的五万军队也只剩下了两万余人,无奈,何浩泽利用这里对他十分有利的地势巧做隐藏,不时出其不意的偷袭天朔的部队,给天朔造成了不小的威胁,这才会迟迟不能将其完全歼灭,天朔大体估算了一下何浩泽现在的兵力,最多还剩下十万,加上几千人的伤病号是个不小的负担,天朔决定兵行险招,一举定乾坤!
当夜,搭建在一个山洞内的临时指挥处内聚集了负责此次战斗的主要将领,天朔立于沙盘地图正前方,神情严肃的分析了目前敌我局势,并且开始做最后的部署,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提前作了安排,众将领虽不解,但凭着多年跟随天朔征战的信任,都一一领命。
夜深了,高悬于天空的明月慢慢扫过一丝乌云……
连续三天不见矢国军队的动静,何浩泽不禁有些奇怪,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玄阳公主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至少会来一次大总攻,怎么这下却突然静悄悄的没了动静呢?
不过也好,正好可以给将士们稍作休息,大家不眠不休作战几个月,早已是人困马乏,最后巡视了一遍军营,何浩泽这才提了一个小桶带上换洗衣物往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走去,打算好好的洗个澡,酥散一下经骨稍做休息。
咦?有人?何浩泽顿时警惕起来,悄悄拨开树枝往溪流中看去,不由当场呆掉,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只见在那溪流中,背对着自己站立着一名正在沐浴的少女,蓝发如黛,好似整个苍穹都披落在她的肩头,映着夕阳的点点水珠缓缓顺着她弧线优美的脊背落入水中,那迎着落日余晖的一个侧首,仿佛万缕霞光也收拢成她背上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仰首展臂之间的灵动随时欲飞而逝,少女缓缓步出溪流,穿上了一身薄如云丝的七彩霓纱,长长地裙摆在晚风的浮动中宛若动人的百合,圣洁、高雅、倾世脱俗……
立于树后的何浩泽顿时呆住了,直到一声略显惊慌的女声将他惊回现实,“你……你是何人?”那优美动听的声音顿时令何浩泽心下一荡,难道真的是天上的神女下凡沐浴,竟被自己误打误撞的见到?
见何浩泽还是痴痴呆呆的看着自己,少女眉头一皱,冷声道:“看你仪表堂堂,竟然也做这等偷窥之事。”
少女的一句话顿时把何浩泽给骂醒了,该死!自己怎么会这么失态?于是急忙红着脸拱手道:“不知神女下凡在此沐浴,何某本也是打算到此净身的,不想竟会冒犯了神女,还请见谅。”
少女瞅着何浩泽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既然是无意,那我也不责怪于你,不过,我是人,不是什么神女!”
哈?是人?何浩泽不可置信的再次看向那美若天神的少女,星月如眸,蓝发如瀑,一颦一笑中竟有着颠倒众生的力量,怎会是人?“你……真的是人类?”
闻言少女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你这人实在是有趣,怎随便见了个女子就误认为是神女?难不成小时候神话故事听多了?”
何浩泽这才终于半信半疑的走上前来,因着近了,这才发现这个少女虽然美若天神,但确实是实体,是人类,“真是抱歉,让姑娘见笑了,鄙人姓何,名浩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食指绕着一缕蓝发微微一撅嘴,那灵动的神态顿时好似湖面上的一缕涟漪荡漾开来,看的何浩泽又是一阵失神,“呵呵,我本独居于山中,单名月!”
本就为自己今天的连连失态而万般郁闷的何浩泽正在心中责骂自己,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听到对方说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感叹,果然是超然于世上之人,一个单名“月”字足以让人窥见其倾世脱俗。
“对了,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月一边说着,一边向何浩泽走来,不料,脚下被裙子一绊,顿时失去重心摔向地面。
“小心!”何浩泽毕竟是军人出身,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月下坠的身体,“月姑娘,你没事吧?”
只见月眉头一皱,神情痛苦的坐在了地上,“糟了,好像崴了脚了。”
“嗯?我看看。”闻言何浩泽急忙俯下身查看,双手才一接触到那盈盈不足一握的双足,不由得一愣,好小的脚!细致腻滑的触感好似放在手中的是一匹上好的绸缎。稍稍定了定心神,何浩泽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还好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扭伤,回去热敷一下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月撅着小嘴委屈的点点头,那神情完全就是一个淘气的小精灵。何浩泽看了看月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刚才听姑娘说是独居于这山上,眼下姑娘脚受了伤需要人照顾,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随何某回营中稍作调养,这样也可以好的快些。”
就这样,何浩泽出来一趟居然带回个大美女,整个军营中的人都唏嘘不已,感叹自己怎么没这么好命。
晚上安顿好了月,看着她入睡了,何浩泽这才有些不舍的离开营帐前往他们商议军事的帐篷,他前脚一走,月便在他身后睁开了一双犹如夜兽的蓝眸,倏地身形一闪跃出帐外,在完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月好似夜行的蝙蝠游走在军营上空,很快便将大体的军队驻扎分布、主要将领驻地位置、还有何浩泽在帐中的谈话都探听清楚,迅速用冥道特殊的密码文字写好书信绑到鹰腿上,双手一松,信鹰悄无声息的飞上夜空,向着矢军驻扎的营地飞去,而月,也在看到何浩泽向自己的营帐走去的同时先一步飞回营帐之内,毫无破绽的重新躺回床上,假装已经熟睡。
何浩泽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已经熟睡的月,不仅摇头苦笑,自己一向清心寡欲,从不问及儿女情长,所以才会连弟弟都要做爸爸了,他还不曾身旁有人,如今遇到她,竟然就这么打乱了自己死寂的心。想起自己死去的弟弟和胎死腹中的弟媳,何浩泽的眉宇间不禁又燃烧起一抹愤怒的火焰,玄阳!这个仇我何浩泽一定要报!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已半月有余,对于月的到来,身旁的人也不时拿何浩泽打趣,说大家就快要有嫂夫人了,听到这样的玩笑,何浩泽也不恼怒,只是笑笑就过了,正在研究矢军动向的何浩泽听到月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她笑意盈盈的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浩泽,我给你煮了碗鸡汤,快趁热喝了吧。”
看着如此端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任凭何浩泽是个怎样受训出身的军人也忍不住泛起一腔柔情,接过碗咕嘟咕嘟一口气给喝光,抹了抹嘴说道:“月,辛苦你了。”
月侧头一笑,好看的眼眉弯了弯,那一袭绚丽的蓝发几乎要垂到地上,“乐意为你效劳!”
两人相视一笑,在何浩泽的心里,不禁悄悄萌发了淡淡的情愫。
就在这时,一声炮火的巨响打破了整个宁静的早晨,月吓得大叫一声躲到何浩泽背后,何浩泽急忙拉着月站起来将她护到身后,“来人,怎么回事?”
这时,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士兵:“报告将军,大事不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量的矢国军队突然从各个地方出现在我军营中,而正在吃午饭的弟兄们也在同一时间中毒倒地,咱们现在四面都被矢国军队给包围了,他们正在向山上发起总攻,这些突然出现在我军营中的矢军也在全力接应他们!”
“什么?”何浩泽大惊,“怎么可能,现在玄阳手中的兵力已经不足三万,怎么可能有能力包围我们?”
“回将军,似乎不是,包围我们的应该矢国的那二十万援军,而出现在我军营中的才是玄阳的残部。”
接连不断的炮火砸进军营中,不少营帐都起了火,何浩泽一边护着月冲出起火的营帐,一边对着混乱中的营队喊道:“大家不要乱,听我指挥,四副统帅部分队伍下山阻截,千万不能让矢军上来,还有商珂,你负责带一队人保护伤员先行撤走,马川,你的人全部集合起来,务必把出现在营中的矢军歼灭,其余人随我迎战!”
不愧是受过正规军的训练,有实战经验,很快便稳住了军心,所有人都开始从刚才的混乱中重新拿起来武器抵抗,无奈军营中凡是吃了饭的人都不同程度的中了毒,反抗不了多久便开始全身痉挛,倒在地上抽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何浩泽的部队遭受了史无前例重创,死伤惨重,很快,山下的矢军已经冲破阻碍冲上山来,与山上的兄弟军成功汇合,一举冲杀了过来。
眼看已经无法抵抗,继续死守阵地只会全军覆没,何浩泽痛心的一咬牙,果断下令:“立即撤退,从密道离开!”
一句密道,顿时令一直被何浩泽保护在身后的月眉头一紧,该死!怎么唯独没有发现这一条退路,他们居然还开挖了地道?
月不动声色的任由何浩泽拖着走,很快已经退到了一个天然洞穴的门口,难道这就是地道的入口?来不及多想,何浩泽已经拉着自己往里面跑去,外面炮火阵阵巨响,热浪一股股的袭来,跟随着的士兵越来越少,为了阻挡后面的追兵,不断地需要人留下来阻挡,所以当他们隐约可以看见前面亮光的时候,何浩泽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奔跑中,何浩泽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钻心的绞痛,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月急忙停下来伸手去扶他,“浩泽,你怎么了?”
腹部越来越痛,何浩泽深吸一口气勉强站起来,“没事,我好像是中毒了!”在手下的搀扶下,何浩泽跌跌撞撞的往前奔去,却没有注意到身旁月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没想到这家伙内力这么深厚,居然到现在才毒发!
“何将军!”众人刚跑到出口,便见外面接应的人已到,发现何浩泽已经脸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浸透,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军,你怎么样了?”
此时的何浩泽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停留,这时的月有些焦急的看了看身后的矢军,怎么还没追来?真是一群饭桶!眼见何浩泽就要被接走,月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见她素手一扬,眼前顿时金光一片,所有人都在还没看清楚飞来的金光是什么之时就已经倒地,不到三秒钟,已经有十几人死去,没死的也已经是全身流血不止,痛苦哀嚎。
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何浩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迎光站在洞口的月,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月她?
芊芊素手缓缓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赫然夹着几枚金针,看清楚那针的瞬间,何浩泽双唇开合着却半天发不出声音,“猩红毒针!月……你……你是——冥道!”
“同时也是你一心想杀的皇甫天朔!”月微微一笑,露出来她化身为魔鬼的那个表情,魅惑而昭示着死亡的阴霾。
“天朔……朔月,所以你告诉我你叫‘月’。”明白了一切的何浩泽突然爆发出一阵苍凉的大笑,“月,你真是厉害!可是……你也别想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已经中毒颇深的何浩泽突然就地一滚,一把泛着冷光的手枪已经出现在他手中。
“砰砰”两声,完全没有防备的天朔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力气反抗,被他击中双腿,一声痛呼栽倒在地。就在这她分神的片刻,何浩泽被仅存的几名手下给救走了,天朔忍痛想要对他们的背影发针,无奈巨大的痛楚从双腿上传来,还没站起来便再次摔倒,手中的针也偏离了方向,没有射中何浩泽。
听到身后的追兵已经赶到,天朔气愤的一锤地面,该死的!怎么就晚了一步!
“殿下,您怎么样了?”带兵追来的侯熙将军见玄阳晕倒在出口处,整个下半身已经被血浸湿,脸色更是从未有过的惨白。
侯熙急忙掏出几粒宫里秘制的丹药硬塞到天朔口中,同时一股内力便输了过去,看着天朔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侯熙不敢耽误,急忙亲自抱起天朔施展轻功向山下奔去,来不及管雯安岭的收尾工作,驾着自己的战马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