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他的私人电话突然响起来,而知道这支电话的人,并不多。
“董事长。”苏子漠接起电话来,先称呼了一句。
温如意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地了然:“温吞在你身边吗?”
“是,”苏子漠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这时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想不到晚上竟然飘飘扬扬落下了雪花,苏子漠一时分神,轻咳一声道,“温吞在我这里,我带她醒醒酒就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最终温如意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照顾好她”,便匆匆挂了电话。
苏子漠捏着手机,静看挡风玻璃上悄无声息地落上纷纷洒洒的雪花。
他侧身看了一眼温吞,渐渐有了困意的她不再吵闹挣扎,只安安静静地窝在座位上睡觉,眼角的泪水却愈发汹涌起来,不断地溢出,又滑落。
苏子漠平生第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他自从懂事起,就背负了很多同龄人不必负担的东西,对于女人这种生物,向来敬而远之,他的人生信条里,也从来没有如何应对女人哭泣这一招。
其实并不是没有,而是寻常的女人并不需要他来应对,商场上冷面无情的苏子漠,什么时候因为女人的眼泪动容过?
可是温吞不一样。
苏子漠不愿多想,从前置箱中抽出纸巾来,放轻动作替温吞擦干汹涌的泪水,又轻柔地低哄她松开手中布包,他叹了一口气,合紧双臂将温吞搂进了怀中。
静谧漆黑的夜晚中,冷傲孤清的男子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怀里的女人毫不知情地趴卧在他怀中,半长的黑发遮不住酡红的脸颊,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在黑夜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温馨。
苏子漠身形偏瘦,胸膛却结实有力,带着微微起伏和热度的身体传来薄荷的淡淡香味,这是温吞最爱的味道,她在疲惫纠结的梦境中被这味道所迷惑,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苏子漠的腰身。
苏子漠略显笨拙地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给她安慰,初听到她喝醉酒夜不归宿时的愤怒,也渐渐随着雪花消弭融化在温暖的大地上。
啪嗒。
温吞翻了一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压到身下的枕头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宁静清冷的早上,手机铃声蓦地在她耳边炸响。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睡觉的时候听到手机响,它却在你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温吞再次翻了一个身,她睡眼惺忪默默地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发明家可以创造出不用按键就能自动接听的手机。
上帝大概听到了她的祈祷,手机的免提真的被自动打开,温柔的声音阴恻恻地从电话里传来:“温吞,你已经超过六个小时没有回家了,今天周六老爷子在家,你考虑清楚后果,赶紧给我滚回来。”
温吞动了动手指,接着想,要是有人能把她心中所想传达出去该多好。
今天难道是心想事成日?一个声音随后响起:“她还没醒,稍后我会送她回家。”
“苏子漠?”温柔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你怎么在温吞房间里?”
温吞的脑子还没有恢复运转,宿醉之后头痛欲裂的感觉缓缓回到了身体里,她只在懊悔地想,早知道今天想什么来什么,她是不是应该祈祷自己怎么吃都不胖才对?唔,真后悔。
手机嘀地一声被挂断,温柔那边明显还未说完的话全数被憋回了肚子里,温沉无意中经过,看着她气得绯红的脸颊,无谓地挑了挑眉:“你倒是爱管闲事。”他隐约听了个大概。
温柔将手机随手放在桌子上,看一眼温沉的装束,忍不住冷笑道:“大少爷打得一手好算盘,”她看了看墙上挂钟,“七点五十八分?你彻夜未归,知道老爷子八点用早餐,这才巴巴的赶着回来,真是用心良苦。”
温沉被戳破行踪倒也不恼,一成不变的笑容闲闲挂在唇边:“温柔,不管怎么论,你都该叫我一声大哥吧?还是老爷子洗脑不成功,你现在生了二心?”
温柔纤瘦的身体绷得笔直,丝毫没有受到温沉言语的影响,反而当先一步跨出去:“到时间陪老爷子吃饭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温吞被绑架的事情,老爷子一定会一查到底——有的人聪明一世,可千万别栽在自己人手上。”
温沉也掸了掸衣上灰尘走出去,并肩错过的一刹那,他微微低头凑近温柔,满意地看到她明显的一僵,旋即朗声大笑着离开。
温柔耳边还回响着温沉离开前的最后一句絮絮低语:“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落水了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早上的对话明显令两个人心情都受到了影响,温如意看着面前这一双儿女,声音冷得像屋外结冰的天气:“温吞呢?”
“她昨天回的晚,还在卧室睡觉,我叫佣人把早餐送过去了。”温柔低头拿了一片面包,面不改色地撒谎。
温沉勾了勾嘴角,厚道地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温如意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不出儿女的异样来?他不见沧桑的眉眼间不易察觉地染上了一丝惆怅:“温吞也长大了。”
温柔看着父亲,体贴地转移话题说:“这一次温吞被救,苏子漠功不可没,爸爸我们要好好感谢一下他。”
温沉适时地插言进来,却还是不改和她针锋相对的风格:“等着你想起来早晚了,我已经在‘费蒙’订好了酒席。”这是A城顶尖级的豪华酒店,对外虽然没有明示,但同行业的人都知道,里面的设施完全够得上七星级标准。
温柔当然不甘示弱,冷笑还给温沉:“在自家酒店里给人道谢?你以为一顿饭就能还了这份人情?肤浅。”
温沉好以整暇,优雅地轻抿了一口咖啡,抬头深沉地望进温柔的眼中:“如你所说,难道要温吞以身相许?”
“你!——”温柔有些发怒,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下来。“好了!”温如意低声呵斥两人,“看看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哥哥姐姐的样子!温吞不在这里,你们就为所欲为了?我平时教你们的,难道都忘了?给我好好吃饭!”
一时间,餐厅里彻底安静下来。
早餐中被提起并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当事人,却还窝在苏子漠的公寓中。昨晚温吞喝醉酒,苏子漠带她回了自己的公寓醒酒,谁知她爬上床以后不由分说脱掉了外衣长裤,说什么也不肯老实回家。
苏子漠哪里顾得上非礼勿视,当下抖开了被子仔细将温吞抱住,又怕她半夜难受口渴找人,就在床边守了她半夜。
床的一侧软软地陷下一块,苏子漠坐在温吞身侧,一身清爽的装扮完全看不出昨夜被她闹腾的疲惫,他伸手敲了敲温吞额头,唤她起床:“温吞,快起床。”
温吞听完那通电话后已经悠悠转醒,但一时头疼又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听到苏子漠的声音这才清醒过来,紧闭着双眼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苏子漠看着她不住转动的眼球,伸手抚了上去:“温吞……”
温吞忍不住轻颤了下,假装刚醒过来的样子,眼神迷蒙地望向苏子漠:“我……”
苏子漠不慌不忙收回手指,低声道:“醒了就起来吧,你昨晚喝醉了,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温吞当然不会傻得问他两个人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苏子漠对她好,却还没到乘人之危的地步,况且——温吞目送他瘦削挺直的背影离开,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就算真是乘人之危,主语也是她才是正常的吧。。。
温吞轻捶了两下脑袋,转身便看见床头柜上的蜂蜜水,她扑过去咕咚几口喝下肚,这才有了一点力气打量起周身环境来。
这一定是苏子漠的卧室了,冷硬苍白的线条感再再透露着主人的讯息,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温吞忍不住拉高身下的被子复又将自己裹住,她对昨晚的温情拥抱完全没有印象,只想借助这样的形式偷偷感受一下苏子漠的温暖。
****的肌肤与被子直接接触,清晨的凉意令她打了个寒颤,这才猛地发现被子底下的自己只穿着内衣内裤……
晨光熹微的苏子漠公寓中,一声弱弱小小的哀嚎懊恼响起,温吞将自己整个人都用被子裹住,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起滚来。
温吞:上苍啊你为什么不收了我啊,昨晚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啊啊!!!
苏子漠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在门外扬声唤了她一声:“温吞?有什么事情吗?”
温吞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慌慌张张应声道:“没有没有!我这就出来!”
想起温柔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温吞整个人颓废地躺倒在大床上,她觉得上苍真的是想要收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