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那边,柳依依不到三更时就等在了约定地点,为了不被值夜的家丁发现,她猫着身子藏在花丛后面的隔墙缝隙里。
她忍受着夜晚的寒冷与等待的忐忑,一直到五更,眼看一夜过去了,天即将放亮,她终于从满怀希望到了彻底失望。
她伤心极了,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方公子失约了,他不肯带我走,他不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的,我好傻……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闺房,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羞愧……柳依依虽然外表柔弱,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出生在官宦之家,从小听了很多关于后宫女人悲惨命运的故事,她压根不愿意嫁入皇宫。上次太子选妃时,她对祖父说自己还小,不想成亲,愣是没让祖父把自己的画像送到皇后那里去。
没想到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最终被皇后选上了,现在她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更不愿意嫁入皇宫了。本来希望能和心上人远走高飞,没想到他失约,把她无情的抛弃,她顿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选择了古代女子常用的方法,用三尺白绫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幸亏丫环发现得早,她还剩一口气在,经过府医的抢救,她悠悠醒了过来。
柳太尉老泪纵横,喊着她的名字:“依依,我的宝贝孙女,你到底为何要寻短见?你要是去了,爷爷的老命也被你拽去了。”
“爷爷,对不起。”柳依依咳嗽着,虚弱无力的说,眼中是愧疚和绝望。
“依依,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快和爷爷说呀,无论什么事情,爷爷都可以帮你解决。”柳太尉疼惜而焦急地说。
“爷爷,我只希望能过平静幸福的生活,我不愿意入宫。”这句话说出来,柳依依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傻孩子,你为什么不早说呀。”柳太尉恍然大悟,怪不得依依这两天郁郁寡欢,本来还以为她是即将离开娘家,心中难舍呢。
“我早说了又有什么用,爷爷当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太后即刻也下了懿旨,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了。”柳依依无奈地说。
柳太尉心中顿凉,依依说得对,做臣子的如何能违抗皇后的懿旨。他叹口气,劝道:“依依呀,太子才貌双全,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人,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呀,你见了他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即使太子再好我也不稀罕,我的心中已经有别人了,可是,他,他说好带我走,却没有来。”柳依依伤心的哭了起来,她颓然绝望,情不自禁把实话倒了出来。
“是谁?你们竟敢私奔,依依你太放肆了。”柳太尉吃了一惊,依依久居深闺,什么时候和男人接触过。
“是方公子,我的救命恩人。”柳依依低着头小声说。
柳太尉很惊愕:依依的救命恩人不就是五皇子东方焰嘛,看来依依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这傻孩子连对方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要跟人家私奔,真是太天真了。
柳太尉急忙摇头道:“他性格粗鲁,脾气暴躁,你怎么会喜欢他呢。不行,不行,他比太子差远了。”
“他心地善良,救了我的命,若不是他,我当时就葬身湖底了。从他救我的那天起,我的心里就有了他。我没觉得他脾气不好,他就是说话声音有点大嘛。”柳依依眸子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你对他只是报恩,不是喜欢。”柳太尉冷静地说。
“不,爷爷,我对他有报恩的成分,更多的是喜欢。”柳依依苍白的小脸羞红了,柳太尉暗中思忖:听依依的话,确实喜欢上了五皇子,常言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五皇子就是脾气差点,其它方面倒也不错。瞧他昨个儿来府中时的表现,样子挺温和的,不似以前那样暴躁了。关键是现在他失了约,谁知道他对依依是不是真心的?
柳太尉知道孙女内心刚烈,当日遇到色迷迷的歹徒宁愿跳湖自尽,也不肯被歹徒抓住。
他唯恐孙女再寻短见,便安慰道:“依依,你先冷静下来,容爷爷去打听一下,看看方公子为什么失约,说不定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爷爷你肯帮我,谢谢爷爷。”柳依依似乎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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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大贵妃听说大儿子要私自离宫出走,她惊讶极了,气呼呼跑到了东方焰的宫殿中质问。
大贵妃眼里喷着怒火,一下子拽下堵住东方焰嘴的绢布,揪着他耳朵,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长本事了啊,敢瞒着母妃私自逃出宫,你翅膀长硬了啊你,说,你要到哪里去?”
东方焰知道躲不过去,便咬咬牙道:“我和一个姑娘约好了私奔。”
“私奔!”大贵妃扑哧笑出了声,“你是说你和一个姑娘私奔,儿呀,你终于开窍了,知道拐姑娘跑了,哈哈哈!”
大贵妃笑得弯下了腰,本来还犯愁自己的大儿子是榆木脑袋,老大不小了,整天只会舞刀弄剑,不懂男女之情,殊不知他突然开窍了,而且还这么开放。
大贵妃有些哭笑不得:“焰儿呀,你喜欢的是哪家姑娘,娶回来就是了,干嘛要领着人家跑。”
“是柳太尉的孙女,柳依依。”东方焰撇撇嘴,小声说。
“哎呀,还是个有来头的姑娘,大家闺秀呀,母妃好像听过她的名字,她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我儿有眼光,不错,不错,你要喜欢,母后今天就派人送去聘礼。”大贵妃喜悦地说。
“她,她已经被皇后选中,再过两天就要嫁给太子了。”东方焰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等等,你给我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贵妃再度惊愕。
东方焰把事情的经过跟母妃说了一遍。
大贵妃双手一拍:“原来是这么回事呀,焰儿,我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柳小姐?”
“嗯。”东方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好,既然你喜欢,母妃就成全你,只要她和太子还没成亲,这事儿就有挽回的余地。你也不用离宫出走了,等母妃的好消息吧。”大贵妃狡黠一笑,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太子的,这次我要把皇后选中的儿媳给抢过来。
东方焰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咧着大嘴笑了。
大贵妃即刻命人到太尉府和煊赫殿打探情况,而柳太尉也命人往皇宫打探,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做打算。
下了早朝后,柳太尉被大贵妃请到了殿中,大贵妃是个爽快人,当即开门见山把儿子为了柳小姐要离宫出走的事儿说了,而柳太尉也说孙女为了五皇子上吊自尽,被救了下来。
这下,柳太尉确定了五皇子是真的喜欢依依,而大贵妃也确定了柳小姐对焰儿情深意重。
为了成全这对有情人,大贵妃和柳太尉商量了一番对策,各自行动。
柳太尉回到府中,眉开眼笑的对孙女说:“依依呀,爷爷打听清楚了,那方公子昨晚偷偷出门时,被父母发现拦住关了起来,所以没能来和你见面。”
“原来他不是故意失约的。”柳依依眉开眼笑,眸子里顿时有了光彩,继而又黯淡下去,“爷爷你肯放我们走吗,刚才我仔细想过了,我昨天思虑不周,如果我走了,皇后一定会怪罪爷爷的。”
“依依,不必忧虑,爷爷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俩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柳太尉用肯定的语气说。
“爷爷您真好。”柳依依高兴的搂着爷爷的脖子大叫。
“爷爷且问你,不管方公子是什么身份,你都愿意吗?”柳太尉郑重地问。
“对,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即使只是一介草民,我也愿意。”柳依依认真地答。
“这可是你说的啊,爷爷告诉你,方公子真名叫东方焰,是咱们东旭国的五皇子。”柳太尉笑眯眯地说。
“啊!他,他是皇子!怎么转了半天,我还是要转到皇宫去。”柳依依惊呼,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皇子。
“孩子,你呀是天生的富贵命,想躲都躲不开,皇子比太子要好一些,至少没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子。”柳太尉平静地说。
“爷爷,他是皇子,将来必定不会只爱我一个人,而我不愿和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柳依依很矛盾,她本来只想嫁个平常人家。
“傻孩子,让他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也不是不可能,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爷爷一生就只爱你奶奶,你可以去跟你奶奶学习学习经验,呵呵。”柳太尉像老顽童似的笑了。
孙女三番两次死里逃生,让他格外怜惜,不想她再出一点事。就算被皇后杀头,豁上自己的老命,也要帮孙女争取到自己的幸福。
皇宫那边,大贵妃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事情打探清楚后,她径直来到了皇后的凤祥殿,寒暄两句后,直接切入了正题。
“皇后姐姐,妹妹今天来是有要事相商的,是为了太子和焰儿的事。“大贵妃不卑不亢地说。
她并没有说有事相求,别人怕皇后,她可不怕,虽然事情有点棘手,但她有把握不用求皇后也能办成。
“哦,妹妹有事尽管说来听听。”皇后奇怪地问,大贵妃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这人向来直言直语,不喜欢兜圈子,我听说姐姐暗中安排好了,要给太子纳侧妃,想必是因为正妃不得太子的喜欢,所以想再加上两个侧妃拴住太子的心。”大贵妃直言不讳。
这是虱子头上的事——明摆着的,皇后也不隐瞒,叹口气道:“煊儿迷恋那妖女,本宫没法子才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纳妃。”
“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恕妹妹直言,姐姐应该比我还了解太子,他是个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正妃吴越国的公主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也没能迷住太子,想必再加上几个也不行呀。”大贵妃微微一笑道。
“这正是本宫最担心的,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试。”皇后耸耸肩道。
“妹妹倒有个主意,姐姐与其这样盲目去试,不如找个和高山云相貌差不多的女子当侧妃。太子现在见不到高山云,正在思念之时,如果能从侧妃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必定会和这侧妃打成一片。以高山云强势的性格,太子一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她必然会生气,主动断了和太子的交往。”大贵妃徐徐道来。
“妹妹言之有理,我怎么没想到呢,此法虽不能必然成功,但至少有了几分把握。可是我已经选好了两个侧妃,都是小鸟依人型的,长得和高山云根本不像,要不再选一个?”皇后踌躇道。
“好事成双才吉利,哪有三个同时迎娶的道理,把其中一个退了不就成了。”大贵妃轻松地说。
“两个都是名门闺秀,退亲女方肯定不乐意,即使我身为皇后,也不能做出尔反尔之事。”皇后面带忧色。
“为了给姐姐分忧,妹妹可以把其中一个接收,让她当我的儿媳妇。”大贵妃笑眯眯地说。
“哦,此话怎讲?”皇后疑惑。
“那个柳太尉的孙女柳依依我以前听说过,本想给焰儿当妃子的,没想到被皇后姐姐抢先一步。”大贵妃挑挑眉道。
“大贵妃你好狡猾,说了半天,原来你打得是自己的主意,想从我这里挖人呀。不行,这于理不合,若是消息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皇后突然明白了大贵妃的用意。
“姐姐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连我也是刚刚才打听到太子要娶侧妃,别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也不瞒姐姐了,柳小姐和焰儿情投意合,两人昨晚相约私奔,焰儿被我拦下了,柳小姐差点自尽身亡。”大贵妃呷口茶道。
“竟有这事,想不到堂堂太尉的孙女是个不注重名节的女人。”皇后生气的说。
“这说明她和焰儿感情深厚,她这样倔强的性格,被逼嫁给太子,定然也不会取悦太子,你要了她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今后她在皇宫中少不了和焰儿遇见,若是两人暗渡陈仓,给太子戴上顶绿帽子,咱们就丢人丢得更大了。你说呢,皇后姐姐。”大贵妃似笑非笑地说。
皇后向来谨慎,最注重皇家的名声和尊严,她闻言不觉大惊,虽然大贵妃有点危言耸听,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当即打消了娶柳依依当侧妃的念头,她有些苦恼地说:“成亲的日期已经定好,想必外界多多少少听到了点消息,此事怎样妥善处理才能做到滴水不漏呢?”
“不用皇后操心,我有办法,皇后今日尽快让京城的佳丽把画像呈上来,不一定非得达官显贵家的女儿,高山云不就是个侍女嘛,反正只是做侧妃,身份不重要。再让嬷嬷们从诸多漂亮的宫女中进行挑选,这么多美女当中,肯定有和高山云长得像的。今天或明天选出来,不耽误后天的成亲日期。而我也在后天让焰儿迎娶柳小姐,这样外界就不会猜疑了。”大贵妃不紧不慢地说。
“好你个大贵妃,果然是什么都想好了过来算计本宫的,我要是不答应呢?”皇后故意沉着脸说。
“姐姐最好了,肯定会送妹妹这个顺水人情的。”大贵妃笑嘻嘻。
“看在你辛辛苦苦说了这一大通的份上,我就答应把柳依依让给你,记得以后可不许再算计本宫。”皇后见好就收。
“遵命,皇后娘娘。”大贵妃很满意,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东方焰要大婚的消息很快被大贵妃传扬出去,大家纷纷去祝贺他。高山云笑着称,柳依依和东方焰是典型的美女和野兽的组合。
相反,太子纳侧妃的消息却被皇后封锁起来,东方煊还以为皇宫中张灯结彩是为了给五哥办婚事呢。
自从高松德接到高山云的飞镖传书后,京城夜间平平安安的,可怕的凶杀案没有再发生,这就更证实了是高松德指使的。高山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要不然早把这歹毒阴险的老狐狸抓住了。
皇宫的大喜之日到了,东方焰娶的是正妃,又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宫殿中的场面更加盛大,他喜气洋洋的,甭提多高兴了。
东方煊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当天早晨皇后才告诉他,皇后软硬兼施,逼他必须答应,还说这次给他娶得其中一个侧妃和高山云很像。
东方煊冷笑,即使和云儿是双胞胎,但不是云儿,他也不会喜欢。他真的很反感母后这样做,非但给他添麻烦,还害苦了无辜的女孩,而且这次还是两个。
他拗不过母后,只得故伎重演,让贴身侍卫无影易容成了他的模样,代替他拜堂成亲。
无影上次在新房中,和太子妃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夜,至今想起还尴尬。他硬着头皮又接受了这种艰巨的尴尬的任务。
这次两个侧妃,两个新房,无影去这个房间待了半夜,去那个房间待了半夜,当然都是趴在桌子上装睡。
他多么想一个也不去,可是皇后派的人在外面盯着,他不得不做做样子。
东方煊则去了望月台,喝了一夜酒,看了一夜星星,他本来期盼能在这里遇到云儿的,但她始终没有出现。
其实高山云就在不远处,她眺望着望月台上的那抹影子,心里暖暖的,太子没有和新纳的两个侧妃洞房。
她觉得身上的煞气活动得越来越明显了,算算日子今天是十三,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了,到时煞气发作达到顶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压制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