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萧萧听了这话,不免悠悠说道:“看来司马大哥,在官场经了几年,心中已是有了丘壑了!”司马光听了,苦笑道:“萧萧,你是在挖苦我吗?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的,皇后将你父亲调了往京口,不过是在历练他一番,有了些政治资本,好进入朝廷的政治中心!”高萧萧听了这话,心中觉得他,已经不是那个只顾一心读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了!她叹了口气说道:“司马大哥,我问你,你这几年,做这判官,可是感觉如何?”司马光听了,默了半响,方说道:“我还觉得尚好!别的不管多说什么,只是和介甫,形影不离跟了包大人身后,这大宋的法条可是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高萧萧听了,便笑了一笑,说道:“司马大哥,既然你有要事在身,那我就也就不拘着你了!或许,我们日后会再见!”司马光听了,重重说道:“萧萧,这是肯定的!所以我之前不是说过么,我们自是来日方才,并不赶!萧萧,你这话可还记得么?”
高萧萧听了,抿嘴朝他笑道:“我那时虽小,可也不是傻子,不过……也并不记得什么了!你在我小时,都说过些什么混帐话?”她将头发挽了挽,捉狭地看着她。山风吹着她的衣衫,衣袂飘飘,司马光默默看了她好一会,方转身骑马,对她说道:“萧萧,不给你写信,是我的过错!从现在起,我每月都给你寄信如何?”高萧萧听了,心中低叹了一声,说道:“司马大哥,这……不通信也有不通信的好处!我可以想着……这几天你大概是什么样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写着怎样的文章……若是你和王大哥一样,什么都写了告诉我,时间长了,我自是一点新鲜意思都没有的!”
司马光听了,便笑道:“介甫他自是好意,此刻他若是听见你这样说,定要内心难过了!”他这样替介甫开言,可是心里却是隐隐的高兴。看来,萧萧果然是在意他的。高萧萧说道:“你说的对,不日我们就要重新回到汴京了!到时咱们就可以重聚了!虽然这开封府离这汴京有数里距离,可毕竟是在同一城中!见面还是容易的!”司马光听了也点头,他道:“萧萧,我要走了!如你所言,我就暂不给你写信了!看到你一切安好,有长成了个大姑娘,我心里自是没有什么,比这更为高兴的!”
高萧萧便忍住离别的惆怅,看着他握着公文袋,骑在马上,口中说道:“去罢,去罢!我们会在汴京重逢的!”司马光听了,心中安然,驾着马儿,已是越走越远了。高萧萧神魂颠倒地朝着远方看了一会,方提着篮子,一路笑着走回去。到了家里,母亲坐在别居的院子前儿,瞧着满树梨花,落英缤纷,勉强做着针线,弟弟今天已经从京口的书院回来了,母子两个,一个手中握着针线,一个手里拿着卷书,都在等着她回来。
她到了街上,走到自家赁的院子里,推门进来。弟弟率先看了她,口中笑道:“二姐回来了!”弟弟高士林放下书,已是对着母亲笑道。高夫人见了,抚了抚胸口,笑着对女儿道:“萧萧,你还真是有孝心!你瞧瞧咱家的院子,已是晒了多少枸杞了!真正我这病,到了京口就犯起来了,都几年了,也未见着好!”高萧萧将篮子里的枸杞都倒在地上,匀了摊在一处,笑着对母亲道:“娘,我今天在这山路上,可看见一个人了!”
高夫人只是轻轻问道:“是谁呢?我知道你人虽不大,可是认识的人儿却是极多,你告诉我,究竟是个什么呢?”高萧萧便着,走到母亲身后,替她垂了垂背,说道:“这个人,娘自然是认识的!他就是司马光!”高夫人看着女儿说着司马光的名字,眼中是熠熠生辉,高夫人心中不禁动了一动。可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萧萧,你父亲昨儿已经得了消息,过几日,便就去汴京叙职,看来,我们如今是要离开这个江南好地方了!”高萧萧也是心有同感, 她对着母亲笑道:“是啊!我们虽在京口只呆了四年,可是我却觉得比在汴京城中好上许多!你知道,你爹爹一向为官清廉,是以这京口和瓜洲百姓们,提起你爹爹来,都是赞美之言!咱们……可是给皇后长脸了,给滔滔长脸了,咱们在这江南一隅,可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啊!”
高萧萧听了,便道:“这好端端的,娘怎么会想到这些个?若是我们不是皇后的亲戚,爹爹还是定要如此为官的!娘也想的太多了些!”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叹道:“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之处!若是你爹爹稍有什么闪失和疏忽,保管有人就要弹劾了!”萧萧听了,便道:“娘,我知道咱们大宋,大臣之间互相猜疑弹劾,此风很是厉害,可是,若人人上朝都这样自危,这为官可还有什么乐趣?”高夫人听了,便道:“这也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究竟他们身在此中,也问不得全面了,研究图个眼前之利罢!”
高萧萧听了母亲这话,觉得此话是大有水平,她笑着对母亲道:“娘,我发现你说话是越来越有水平了!从前我怎么都没有觉得?”高夫人听了,幽幽一笑道:“萧萧,娘什么都懂,只是你娘从来不说而已!”晚上高父从府衙回了来,今日他已经接到了圣旨,果然不日就要带着全家去汴京叙职了!高父内心对这京口,自是充满了不舍之情。
高萧萧进了自己房间,莺儿小鹊已经在房里等着她了。高萧萧对他们笑道:“你们两个,整日里对我念着汴京的繁华,今日可是遂了你们的愿了!不几日,咱们就真的要重新搬到汴京去了!”莺儿听了,惆怅不已,终于悠悠道:“四年了!时间真快,如今我已经十九了!”高萧萧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姑娘了!整天都想着出去嫁人,是不是?我娘也在这京口托人帮你相看了几个,偏生你都是一概不想看!成天只说着,想早点回到汴京去!如今真的遂了你的愿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不高兴呢?”
小鹊年纪已是十六,此时已是懂些风月,她便对着高萧萧玩笑道:“小姐,莺儿姐姐的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亏小姐也是十五的人儿了!她当然是有心上人在汴京,所以才心心念念着要回到汴京去啊!”莺儿听了,越发涨红了脸,她伸出手来,对着小鹊道:“你这小妮子,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呢?你才有野汉子心上人呢!”高萧萧看了看她们,在一旁扭打起来,忽地笑道:“今日我可是见到一个人了!想想,直到现在心中还欢喜!”小鹊听了,便笑道:“小姐,你可是见到什么人儿了呢?这样的高兴!”高萧萧便坐到的房间的案几前,瞧着桌上王安石和苏轼等人写给她的厚厚的一摞信件,其中还有好些来不及翻看的,对着莺儿和小鹊道:“今儿我见到的人是司马光!他从瓜洲办事经过这里,恰好和我在这半道上相遇!我们看见了真是都很高兴啊!”
司马光走后,还有许多无尽缱绻的情思在她心里,可是这样对着莺儿和小鹊,叫她怎么说出口?她只是默默念道:“两情若要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莺儿和小鹊都识字不多,听了小姐这样自言自语,都不禁问道:“小姐,你念的是什么呢?”高萧萧只一笑,却什么都不解释。莺儿听到小姐见到了司马光,心中激动,她对着高萧萧问道:“那……司马公子,可是对小姐说了什么呢?”
高萧萧听了,便装作平淡地说道:“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一番叙话而已!”莺儿听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司马公子可曾问起大人和夫人来?可曾问你小姐的弟弟来?可曾……问起过我们来?”高萧萧听了,真是迷惑不解了,她并不知莺儿心中已是存了这样的情意,因和司马光并未露形,也并不知以后如何,是以她不愿在这两个丫头面前,流露自己的心思。究竟这从前,今日,未来怎样,她也是懵懂不可知。莺儿见她沉吟不语,只当司马光什么都没问,便黯然道:“是了,我们这样低微的人,他堂堂的司马公子,当朝榜眼,怎么会顾虑到我们?”
高萧萧便道“当然问起,司马大哥从来都是彬彬有礼之人,岂会疏忽?”她口里随便说着,手中已是翻阅起苏轼的信来,看着看看,她不禁会心微笑起来。莺儿倒是当了真了,说道:“小姐,果真如此?不过,我是相信的!”说着,便不禁笑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