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铺面而来。纤漠只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血,模糊了他的面容,可是那双眼睛纤漠却是认得的。在纤漠出现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是一抹动容。
倒在地上的人,是小哑巴。他看见了纤漠,眼里闪过狼狈,拖着浑身是血的瘦弱身躯不住的往墙角瑟缩,眼里有着一种恐惧。他怕,怕纤漠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惭洛的手中拿着匕首,匕首的刀锋被烛光映得发亮,他站在床前,白色的里衣上也是血迹斑斑,见纤漠站在门口,他将手中的匕首猛的扔在了地上,闪过一抹寒光。
他回过头,冷冷的笑了。“这就是你要收留的人?来刺杀我的?”
惭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可是纤漠知道,这样的平静下,反而是一种暴怒。
纤漠有些不敢相信,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惭洛身上的血,让她心中腾起了一阵恐惧,她的手抚上惭洛的脸,指尖刚刚染上冰凉的触觉,惭洛便别开了头,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纤漠僵在空中的手悻悻的放下,眼里的哀伤只弥漫了一瞬便被坚毅代替。她转过身,走到小哑巴的面前,脚踩在他流出的鲜血上是一个个狰狞的印迹。
小哑巴低下了头,不敢看纤漠的眼,身子瑟瑟发抖。
“你是谁?既然来刺杀他,你是知道他是谁的吧。接近我们,也是你的计划?”纤漠的声音突然没了温度,甚至透着阵阵的寒意,连纤漠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可以冷静到如此地步。
小哑巴突然仰起脸,拼命的摇头,只是他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声来。小哑巴的眼神,有无奈,有哀伤,可是此刻竟在纤漠心中激不起半点涟漪。
纤漠嘴角扯起笑,笑容麻木,像一张人皮铺在脸上,却要牵强的挤出皱褶冒充笑容。她笑,笑自己竟然傻傻的相信了一双眼睛里的动容。
像是想起了什么,纤漠蹲下身子,目光直直的望进了小哑巴的眼中。“在皇陵里跟着我的人,也是你吗?”
这一次小哑巴没有摇头,只是眼里的哀伤又浓郁了不少,弥漫了整双眼睛。
纤漠撑着墙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背影挺得直直的。纤漠不知道,在她转身的时候,小哑巴的眼里,险些落下了泪,堂堂男儿的泪水,竟是炙热的。
纤漠才走了两步,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柳子莲一声惊呼“小心!”,正想回头,颈上的冰凉已经告诉了她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就在刚才纤漠转身的时候,小哑巴拾起了地上的匕首。
“你放开他。我留你个全尸!”惭洛懊恼的握紧了拳头,身上仿佛燃起了烈焰。该死的,要不是他刚才一怒之下将匕首丢在了地上,也不会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小哑巴挟持着纤漠,一步步往窗边退,腰间的血汩汩的往外涌,滴落到地上,险些汇聚成河。苍白的脸上,哀伤与无奈交错,只可惜背对着他的纤漠看不见。
小哑巴舔了舔干涩的唇,在靠近窗户的时候,竟然开了口。
“跟你进皇陵,只是想保护你,只可惜当我追到悬崖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你的踪影。我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能活着回来。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这辈子,我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过上天,是它将你带了回来。可是……和你一起回来的,竟然还有他!云翳国的皇帝。”
所有人都震惊了,从未开口说过话的小哑巴竟然开了口,只是声音里透着一种低沉的沙哑,沙哑里的沧桑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有的。
他的哑,竟然只是伪装。纤漠麻木了,没了表情,连脖子上匕首的冰凉都感觉不到,只冷冷的问:“你到底是谁?”
小哑巴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任空气凝固成化不开的哀伤,他低低的说:“我只是一个现在还不能死的人,我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式,不管活得有多痛苦,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心,有些颤动。一个想尽办法要活下去的人,纤漠懂得那种心情,比死还痛苦。纤漠不问了,只静静的站着,眼里腾起隐约的水雾。
“怎么,敢来刺杀我,竟然连身份都不敢说出来么?”惭洛冷冷的开了口,一直紧握的拳头慢慢的松开,心中暗暗舒一口气,听小哑巴的口气,他也许不会伤害纤漠。可是仅仅是也许而已,他惭洛却不能冒这个险。
小哑巴的脸越发的苍白了,仰天笑了几声,那笑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那笑声里的杀意,好浓!
小哑巴猛的将纤漠推向了惭洛,在跳窗的时候,带着恐怖的笑声,只说了一句话。“还记得五年前的银月之战吗?”
小哑巴逃了,只剩下满屋残留的鲜血味道,任窗外的风怎么呼啸的吹,都带不走半分。
纤漠没了力气,跌进惭洛的怀中,眼中,由灰蒙便为黑暗。纤漠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是柳子莲的房间,可是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却是惭洛。
“洛……”纤漠哽咽着开口。
惭洛回头,视线里,是一抹温柔和后怕。
“对不起……”纤漠一开口,眼里的泪险些落下,可是她到底是忍不了。
遥望着雪白的山顶,曾经,她对娘亲发过誓,她纤漠,这辈子,绝不会让眼泪轻易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