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站在院子里,风一吹,落叶纷飞。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入了秋,忍不住回头望一眼紧闭的房门,房门里,惭洛正沉沉的睡着。
从云峰渡退守在这里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里,城中最有名的大夫都来看过惭洛,用尽了各种珍贵的药材才将惭洛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纤儿……不,漠妃娘娘……”岳然的声音永远都是哀伤的,他走到纤漠的身后,一身灰色的长袍一如既往,只可惜手中拿着的是长剑而不是泼墨山水的折扇。
纤漠回头,倾城的容颜被风吹得有些婉约,纤漠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声音不急不缓,“谢谢你能来,我和惭洛亏欠了你很多。”
岳然没有说话,面上的哀伤却浓郁了,他抬起手,指节纤细苍白,却在快要触到纤漠的面上时停住,最终到底是将手放了下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仰头望了一眼灰色的天便转过身离开了。她对他,注定只能是亏欠吗?
那天夜里,厄尔浦西果然整军大举来犯了,岳然急着赶来边关救急,所带的人马并不多。云翳国的军队大半都被黑牙带去与银决对峙了,落霞都又不能没有军队保护,所以能抽调出来抵挡厄尔浦西的军马着实不多,顶多也只有五六万人,而厄尔浦西这次带的人却不下十五万。
战争是残酷的,以少胜多的争斗古往今来的确是有,可是却不多。谁都明白,现在的云翳国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
那天夜里,厄尔浦西带着人马在城外摇旗呐喊,整个城内都能听见厄尔浦西军队里传来的吼声和笑声。城里人心惶惶,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半步,连那些经历稍少的将士也开始瑟瑟发抖。
纤漠守在惭洛的床旁,柔荑从他的眉心到他的薄唇,每一处都留下温柔的痕迹。
“洛,听见外面的吼声了吗?那是厄尔浦西在扰乱我们的军心,你不能再睡了,再睡……便没有人可以保护纤儿和离儿了……”
纤漠说着,一颗眼泪又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离儿迈进门内,将门重新关好了才走到惭洛的床前。纤漠唯恐被离儿看见眼中的泪,赶紧抬起手将泪痕擦干。可是红肿的双眼,又怎么瞒得过。
“娘……你又哭了。自从这个男人受伤以来,娘天天都在哭……”离儿的小手抚摸在纤漠的面上,大眼睛里是一张倾城而哀伤的容颜。
纤漠沉默了,将离儿拥进怀中说不出话来。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只有惭洛厚重的呼吸声一次次的撞击着纤漠母子俩的心脏。
从城外传来的吼声似乎又大了一些,纤漠拧紧了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缩在纤漠怀中的离儿回头看了一眼,挣扎了一下从纤漠怀中下来,站在床前,他抬起小手指着床上的惭洛,突然的吼道:“你不是要我叫你爹吗?只要你醒过来打败那些城外乱叫的敌人,让我娘不再哭泣,我就叫你爹。”
空气静止了,纤漠睁大了眼看着离儿,她没有想到,离儿会突然的说出这番话来。可是随即,纤漠的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一丝希翼,她转过头看着床上的惭洛,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床上的惭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离儿不得已才手缓缓的放下。离儿失望了,纤漠也失望了,两个人,两双眼里是同样的哀伤弥漫。
纤漠摸了摸离儿的头,安慰道:“别难过,他会醒来的,他一定不会丢下离儿和娘……”
“咳咳”两声咳嗽打断了纤漠的话,纤漠和离儿同时向床上望去,床上的惭洛已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即使虚弱,却仍旧是冷酷而骄傲的模样。
“我醒了,我说过,有一天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叫我爹。”惭洛咬牙说出这句话,便大口的开始喘气,整张脸因为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憋红了不少。
“洛……”纤漠哭着扑到了惭洛的怀里,眼泪哗哗的便往下掉,站在纤漠身后的离儿看着纤漠激动的眼泪,心,剧烈的跳动着。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刚才床上的男人醒过来的时候,他心底涌出的是真实的喜悦。
惭洛缓过气来,才抬起手将纤漠拥紧了,直到纤漠哭累了,他才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纤儿……这辈子,我惭洛,定不再让你掉泪。”
纤漠拼命的点头,已经泣不成声。惭洛见了,笑容开怀了一些,他拍了拍纤漠的背,却冲纤漠身后的离儿吼道:“小子,你去叫岳然进来。你不是要我打败那些在城外乱吼的敌人吗?我就要让你看看,你有一个让你值得骄傲的爹!”
离儿面上似乎不太乐意,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是没有一点犹豫的。纤漠见了不禁想笑,看来离儿是将她身上的东西都学会了去,不管怎么样,也不想轻易认输。
岳然来得很快,推开门便大步走了进来,募的看见惭洛紧拥纤漠在怀中,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说话的语气也冰冷了不少。
“你醒了。”岳然走到床前出声,纤漠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挣扎着从惭洛的怀里起身,面上有些难得的酡红。
惭洛一笑,目光落在岳然的脸上,却伸手拉住了急于离开的纤漠的手,“果然是我惭洛的兄弟,我感激你来救我,可是……有些事,却绝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