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诊断的结果显示,那名癌症小同学是在精密仪器的检测下得的“数据癌症”,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除了立即手术外,还有其他保守可靠的治疗方法。那么,“误诊”的原因是什么呢?
陈院长介绍说:“某权威学会的一份调查报告表明,吾国临床诊断误诊率达27.8%,其中恶性肿瘤误诊率为40%,而在被误诊的患者中,有一成多是被先进的诊疗设备误导造成的。当然,除此之外,人体自身的生物复杂性、医生的经验、病人的病史、家族遗传史等也是重要的因素。即使这样,与国外相比,吾国的误诊率还算是低的。”
陈院长讲:“所以,医界有一个原则——如果在一家医院被确诊了,一定要再征得第二家医院的核实,如果是那些恶性肿瘤疾病的话,争取第三家医院的诊断,也很有必要。”
国玲珑早被以陈院长为首的这帮医生弄无语了,不过,通过这一通折腾,那个低年级小同学不至于开刀受罪,确实是天大的好事,便对陈院长说:“陈院长,我替那个小同学和他全家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热情的帮忙,他和他家人的生活轨道都将被改变。等过几天,我叫他们来好好感谢感谢你,请你到北中北胡吃海塞一顿。”
陈院长竟不好意思地红了半边脸,说:“谢谢玲珑姑娘夸奖了。不过,我觉得我做得还远远不够好,所以,我会继续努力的,努力说真话、办实事,不骗钱、不坑人!至于北中北我才不稀罕呢,全是垃圾食品、化学制剂,如果,如果,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可能,玲珑姑娘,嘿嘿、呵呵、哼哼,亲、哈罗、嗨、嗯哪呗,吼吼吼,吆喝,你能不能送我一粒饭粒尝尝?”
国玲珑呵笑一声,说:“陈院长,看你,这么一点小事儿还兜这么大的圈子!好,这不成问题,你现在就可以跟我和爸爸回家去取一粒。”
闻听此言,陈院长欣喜若狂、兴奋无边地猛拍十几下大腿,就好像是听说老美不再多管闲事,老伊不再研究核武器,老日不再参拜见鬼神社,啥也博士终于痛改前非,做起了正经生意……
在医院的一楼大堂,陈院长从前的患者、现在贵为某县教育局一把手的李局长迎面走过来,寒暄几句,主动提出用自己的车载着陈院长去取饭粒。
李局长的车子竟然是神马X9,那车霸气、剽悍、尊贵,深咖啡色的车身显露出卓而不群、优雅出众的气质。国为民先生似乎幸会了一件稀世艺术品,目光贪婪地上下搜刮,情绪表现得很是复杂,就特别想坐一坐,体验一下。
国玲珑拍了拍爸爸的后腰,提醒说:“国校长,不坐车,环保低碳。”
国为民醒过味儿来,吧嗒吧嗒嘴,搓搓手,酸酸地叹一声:“是啊,不过就是一堆铁疙瘩,造得再精致也就是个工具,在用途上和自行车没有什么区别。”
陈院长一看,便谢绝了李局长的好意,说我们走着走,环保低碳。谁知李局长竟也寸步不离地跟上来。陈院长说你是来医院复查的吧,跟着我凑热闹别再耽误你的正经事。李局长很坦率地告诉陈院长,再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来感谢你、报答你重要——要不是你,我的命都没了,还开个屁神马X9!呵呵,今天,我就跟着你混了。
国为民问他得过什么病,陈院长又是怎么给你治好的?
李局长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式的开了个头儿,叫陈院长拦住了,说:“李局长嘛,心脏左心室里长了个黑色的瘤子,去几家医院看完都说瘤体已经变质,必须开刀,一割了之。可他这个瘤的旁边密布血管,割不好就直接割死了,所以我没给他动刀,而是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措施。没想到,三治两治,两个月后再一拍片子,黑色瘤体竟然越变越小,直到消失不见了,简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李局长在后边搭腔说:“一个奇迹!得亏了陈院长!我真是感激不尽!”
陈院长自我感觉特别良好,骄傲地说:“我从医三十年了,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基本上是妙手回春、华陀再世、点石成金、芝麻开门呐。”
国玲珑笑着说:“行啦,别吹了,风大再闪了你的舌头。”
陈院长立即息了声,说:“反正挺神的,这也使我坚信了用‘常识治病’的从医原则。”
李局长在后头接话,继续吹捧:“确实挺神的!用常识治病!陈院长你医德高尚、医术高超,必能流芳千古、名传后世!”
国为民觉着一陈一李一唱一和,够吊人胃口的,就说:“行了,陈院长,反正走着回家还要一段时间,你就当解闷了,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把李局长的病治好的吧。”
陈院长为李局长制定的诊治康复一体化方案,主要体现了三个方面的观点:一,李局长自身并不是骗子,但是他被大骗子绑架了,不得不随波逐流地四处行骗,以致黑了心;二,立即停止行骗,做一些亲者快、仇者痛的补救,将自己的心脏病灶漂白;三,和大骗子绑匪彻底绝裂,宁肯回家去教幼儿园、当阿舅,也要按常识道理,按自然规律出牌,抓革命、促生产。
当然了,李局长不会是一生下来就一副黑心肠的,恰恰相反,他的身世经历充分表明——即使是接受了最最优良正统的学历教育,一颗红心已经相当鲜艳灿烂了,到了青年以后,严峻冷酷的现实形势同样会逼迫他做出完全悖逆于信念理想的勾当。
——话说张二狗和李局长李有为自小就是同学,一直以来,他们总是被人们作为对比的两个极端说来说去。
——小时候,李有为是张二狗的梦魇。
小学入学第一天,李有为就会背三百零几首唐诗,做百以内加减法,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老师对他眉开眼笑、十分满意;而张二狗对老师的提问一问摇头三不知,神情呆滞,语无伦次,老师就对他暗暗皱眉、没好脾气。
小学二年级,李有为次次考第一,终于在一次满分后胳膊上多了三条杠杠; 张二狗和人打架有赢有输,终于在一次大败后脸上多了三条疤痕。
小学三年级,期末考试李有为再次拿到语文、数学两门功课双一百,老爸被老师请到家长会上介绍家庭教育经验;期末考试张二狗再次拿到语文、数学两门功课总分一百,老爸被老师请进办公室聆听家庭教育经验。
小学四年级,领导到校视察,李有为作为少先队员代表上台发言,被大家称为主席台上的模范学生;校长宣布从严治校,张二狗作为“闯祸精”代表上台检讨,被大家推选为“罚站课”课代表。
小学五年级,李有为的作文《一个难忘的晚上》在作家协会举办的大赛中获奖,老师陪他到省城领奖并游玩了一天;张二狗在一个难忘的晚上爬墙进入某工厂搬运废铜,门卫陪他到派出所“领奖”并休养了一天。
升初中了,几个班主任老师为抢夺李有为而争得面红耳赤;几个班主任老师为把张二狗踢到别人班上闹得不可开交。
初一时,李有为老爸在酒店设宴庆功,为他在中学生奥数比赛中获奖与别人一起高兴;张二狗老爸在酒店设宴赔罪,为张二狗闯的祸求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初二时,李有为光荣地加入了团组织,人们第一次设想他将会在不远的将来成为有官有职的人物;张二狗偷偷地加入了校园痞子帮,人们对他嗤之以鼻,断言他过不了一二年就得进少管所。
初三时,班上的班花给李有为写情书,情书还没到他手里就被班主任发现没收,并严厉警告班花:不得以任何理由影响李有为备考重点高中;张二狗给班上的凤姐如花递纸条,凤姐如花转身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告诫张二狗:不要以任何理由影响李有为同学备考重点高中。弄得张二狗丈二和尚摸不着动脑。
初中毕业了,李有为理所当然地进入了重点高中学习;张二狗则不出意外地进入社会大学深造。
毕业那天,学校门卫李大爷指着李有为教育大孙子:一定要像人家这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才能做个广受尊敬的人;同时又指着张二狗教育大孙子:千万不要像他这样惹是生非、门门挂红灯,将来一定是个备受鄙视的货。
高中三年,李有为做过班长、团支书、学生会主席,获得了一个又一个荣誉,拿到了一笔又一笔的奖学金;社会三年,张二狗当过混混儿、推销员、包工头儿,积累了一条又一条的人脉,攒下了一笔又一笔的积蓄。
黑色七月,那个黑色七月,李有为如愿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火热七月,那个火热七月,张二狗成功在省城注册了公司。
大学里,李有为学海遨游,筹谋创业宏图;商海中,张二狗中流击水,连续摸得大鱼。
——转眼就到了青年,张二狗成了李有为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