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个似乎是被火烧开的缺口前,看着已经烧断的黄竹,心里开始忌惮一些事情了,或许我真的应该听张月夔的话,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生活,而不是非要在这趟浑水里折腾出几个水花来证明我泳技不俗,要知道,淹死的可都是会水的。
只不过,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那些黄竹大多都有百年历史了,质地有多坚韧就不用多说了,现在竟然被用一种如此怪异的方法整齐的切割出一个人形缺口,理论上是一个人脑子进水的人****然后把这些竹子烧断,可谁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
张月夔就信,我实在不知道他的理论依据是什么,真要有人这么干,竹子没烧断,自己肯定先烧死了。
当我靠近那个缺口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了一股令我极度惊惧的气味,就是那股油腻的气味,每次我闻到这股气味的时候就准没好事,我本能的向后退去,没退两步就被张月夔按住肩膀,我转头,看到张月夔的眼神安如静湖。
没事?
也对,是我太敏感了,这里是张月夔的地盘,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如果真的敢到这里来,以张月夔的实力手段脾气秉性,谁扒谁的皮根本不用考虑。
没容我过多琢磨,张月夔就朝我示意,然后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了那片黄竹包裹的空间。
进去之后,那股油腻的气味变得浓重了起来。
说实话,在进这片竹林之前,我对这里面的东西有过好几种猜想,什么夏周春秋的礼器文献,什么秦汉三国的宫廷玉玺,这样或者那样的惊世秘辛,甚至我都能猜测这里面会不会放了一块来自星星的陨石…………
不过事实又一次证明了,我就是个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人,就没有一次能靠谱的时候,因为我看到并非以上任何一种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张月夔说带我见一个人,不是杨饮清,而是他?
我很难形容这个人的状态,甚至都不敢确定他还能不能称为一个人。
这片竹林内部有一个将近一百平方的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个面积不大的石潭,靠近石潭左边是四个白玉材质的水槽,而石潭里有一株深棕色的古树,而那个人就背靠着古树坐在潭水中,潭水几乎要淹没他的胸口,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麻衣,被水泡得破碎不堪,这个人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有一部分都散落到水面上,他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只能隐约看到他脸部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深红色。
我已经被眼前的事物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张月夔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他?
我转头找张月夔,张月夔没有理我,直接走到了那个石潭前,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走到石潭近前,我才发现,这个石潭里竟然养着很多怪鱼,这些鱼的身体是一种诡异的幽蓝色,散发着淡淡的光。
张月夔俯下身,靠近那个石潭里的人,说道:“前辈,这一次,是同时出现的。”
然后他贴近那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
张月夔说完后,石潭里的人并没有回复,我甚至一度怀疑那个人是否还活着,因为他从我们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过了很长的时间,那个人突然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那并不是现代人类正常的说话音调,而是一种极其古老发音,至少,也是北宋以前,那个时候,人们说话的发音多为古粤语。
我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因为他说话的声音极其低沉,而且缓慢,甚至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先不论这样说的人有多难受,就是听的人也能精神崩溃。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几乎耗费了他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张月夔见他不在说话,起身示意离开。
我一出来刚想一堆问题砸死张月夔,没想到张月夔先问了我一句:“如果你能承受每天被一些无从下手但又必须解决的问题困扰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做的这个决定有多么草率,又有多么愚蠢,想知道一些事情就必须承受另外一些事情,对于一般问题来说叫做拆东补西,但对于张月夔幕后的问题,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张月夔沉默了很久,说道:“如果不是那个人把你拖进了这个漩涡里,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跟这件事情发生任何交集的。”
我还挺高兴张月夔终于能把这些年他偷偷摸摸干的事儿告诉我了,如果我知道这件事儿如此复杂,我是打死都不愿意参与进来的。
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宁愿贷款买飞机票从南京反方向绕地球一圈回烟台我都不坐那趟船了。
接下来张月夔说的话让我感觉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传承了很多很多年都没有消弭的恩怨。
我和张月夔在一边的石墩上坐下,张月夔给我讲了一些关于他这些年一直参与的事情。
张月夔十九岁那年他刚刚完成高考,以他的成绩进985或者211大学那简直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至于他有没有收到清华北大复旦武汉这些名校的录取通知书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估计是问题不大。
这些还都是我有所了解的,但后来的事情就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了,因为张月夔只是在一所普通大学挂了个虚名,然后就进了我大伯公司的董事会做旁听了,三个月内就参与到了董事会的决议组。也就是说,就算是当初他收到了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他也去不了,因为他的人生已经在他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之后就被注定了。
张月夔在进入董事会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利用各种手段把持了公司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股权,在那之后我大伯就开始慢慢的退下了董事会,只保留了较少的公司股份。
那一年春节后,张月夔去了一次东北,具体的地点是东北洪河,在那个大家族的后府,他见到了一个人,就是我和张月夔小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穿黑色夹克,皮肤白净的年轻人。
将近二十年了,这个人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副青年的样子。
张月夔没有过多的提及那个人,只是对我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极少部分的人,是能够活过千年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你说的就是东北的那个人?
张月夔没有接话,我以为他又要耍我的时候,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黄竹,继续说道,你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叫王屾,活了一千六百多年,他出生的时间是公元四百年左右,那个时候,是五胡十六国的末年时代。他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身后的那株古木。那是一株气根榕,这种古榕的树龄在三千年以上,而这一株,差不多有两千的历史了。那个人常年浸泡在石潭里,倚靠着那株古榕,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和古榕形成了一种共生的模式。
我没搂住,随口说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植物人。
张月夔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上来揍我,但他神色变得暗淡,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说话的发音模式是东晋苍梧口音,而且现在他的声带已经快不行了,只能艰难的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后来从周凌厉的口中得知,其实张月夔是录制下来反复听,坚持停了一年多才听懂的,这简直比西班牙语都难学。
这个叫王屾的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体内有一种特殊的毒素,而始作俑者就是袭击你和赵辅廷的幕后授命人,他这么做只是想调虎离山,带走这片黄竹里的一样东西。
张月夔说道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在我进入眼前这片黄竹的时候,我看到了石潭的左边有四个白玉材质的水槽,难道那上面放过什么东西?
张月夔突然对我说道:“你刚刚是不是闻到过一股油腻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