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和张月夔都不一样,他永远都是将帅之才,运筹帷幄,而我顶多算个沙场兵卒,还经常拖后腿。
张家的那个山庄自从被张月夔接手以后就变成了一个类似情报中心的机构,因为我在那里住的时候经常见到有人往张月夔的书房递送文件,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我曾一度认为张月夔在做毒品交易,后来有一次我偷偷的溜进他的书房,翻看他那些几乎可以被称为大师神作的隶书的时候,发现了很多份地图,从东汉到民国,每个朝代都有好几份,每份地图上都画着一些黑点和线条,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的这种行为虽然算不上违法,但总归有点不道德。令我奇怪的是,按照张月夔的脾气要知道我懂了他的墨宝,他就是不打死我也得把我扭成麻花,可我看到他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本来我还以为他由于要不要揍我,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根本是扯淡。
直到我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鬼地方,我才知道,张月夔当初也犹豫的是什么。
本来我还以为这里会有什么机关暗器,等周凌厉用青铜剑把门撬开后我发现,我太高看自己了,机关暗器是用来对付高手的。
周凌厉把矿灯提高,后殿里的情况就一清二楚了。相对于前室和中室来说,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小气来形容,因为这里还不到前室和中室四分之一,不过,在后殿的正中央有一个不高的石座,上面是一个青色的棺椁。
我开始变得有些忌惮,因为以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主观原因是谁没事都不可能自找晦气,客观原因是现在都实行火葬了。
这可是大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东西了,谁也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
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动的时候,周凌厉已经提着青铜剑过去了,而且我还知道,他想动棺椁的原因并非出于好奇,是因为他想找出去的路口,他是一个目标导向型的人,从来都是。
这是一口木质的棺椁,而且在这里放了这么多年了,外表的椁都已经快腐烂了,上面布满了苔藓。周凌厉很轻松的就把椁敲碎了,露出了里面的棺。
这是一口金丝楠木的长棺,由于椁的保护,几乎没有受损,可能是由于时间过长的原因,棺的外边呈现出一种深青色,沉闷而且森然,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
周凌厉把矿灯递给我,让我给他照明,当他刚抬起手里的青铜剑我就按住了他的胳膊,这可能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当我做完这个动作的时候才发现周凌厉疑惑的看着我,我顿了一下把手放下了,周凌厉转身绕道了青棺的后面,把青铜剑插进了棺盖里面,用力撬了一下,听到咔吧一声,一根极长的铜钉就棺盖上弹了出来,周凌厉看着掉在地上的铜钉,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定了定神,旋即抬手发力,然后就是一连串碎响,连接棺盖和棺身的铜钉就一根一根被抽了出来。
我不由自主的靠近了棺尾,周凌厉看了看我,然后双手扣住棺沿,用力向上一抬,棺盖被咔的一声掀开了,嗵的一声滑到了地上。
映入我眼帘的不是什么面容狰狞的尸体,而是满满的一棺水,水面上漂着一张白色的绸布,看得出来,水很清,但由于那张白色绸布的遮挡,看不到下面是什么。
我和周凌厉对视了一眼,周凌厉提着青铜剑就靠了过来,伸手准备揭开那张白色的绸布。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他的胳膊,说道:“我来。”
周凌厉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把青铜剑横在棺壁上,如果一旦绸布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出来,他可以直接用青铜剑格挡。
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默念,张月夔神勇无敌,护我周全,然后就伸手慢慢靠近了那张白色的绸布。
在烟台的那个庄园里,张月夔出了书房,从回廊一直走到了前院的那个面积广阔的荷花池。
雨一直没有停,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张月夔在等,等那个人的消息,如果刘雨燊被拦截在铜川,那么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张月夔接手山庄后对这里做了一些改动,比如刚刚他走过的那个回廊就是重新修葺的,原来的回廊只能链接客厅、厢房,现在已经被张月夔修到前院了,最远的一部分延伸进了的荷花塘,在荷花塘里建有一个小型的栈桥,而栈桥的前面是一个露出水面的青石,据说荷花塘里的那头大鼋就会在天气好的时候爬出来在上面晒太阳,这种天气就别指望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那头大鼋。
此时张月夔就站在栈桥的最前缘,他的手里捏着一块徽墨,捏碎了一点一点的扔进了荷花池里,那些徽墨一入水就开始氲散成烟,不一会儿水里就开始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似乎是下面有大鱼在游动。
这件事张月夔几乎每天都会做,谁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说是喂鱼,也不像啊,谁家会有人用墨块喂鱼的。
在我印象里,好像大伯也这么做过。
张月夔把手里的徽墨全都投进水里之后,看着不停冒着水泡的地方,眼睛里透出一股很无奈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个荷花池是从来不允许钓鱼的,里面的鱼大多是鲤鱼,很多都有二十年了,体型大得吓人。
我小的时候有一年夏天和张月夔在水边坐着,双脚就泡在水里,感觉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脚,我低头一看,吓了我一跳,有一只半米长的大鲤鱼在水里绕着我的腿在游,它好像根本就不怕人,当我看一旁的张月夔,我竟然发现它伸手放到了一条大鱼的背上,那条大鱼不仅没游走,反而在张月夔的手上转了几圈,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那个时候张月夔十岁,我八岁。
后来我大伯对我说,那些鲤鱼很多年了,有灵性的。
那个时候,我就对大伯家里的这个荷花池充满了敬畏,我感觉这里面会有龙,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想法从何而来。
我大伯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在荷花池边坐着,看着那些大鲤鱼游来游去,乐此不疲,张月夔十九岁之后也会做这件事儿,只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好像心里压着什么事儿一样。
张月夔在栈桥上呆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回走,徐西渑在对面的屋檐下站着,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器具,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看着张月夔一步一步的进了书房,然后蓦然的转身,神色复杂。
东北的洪河,龙家所居地点是明代的一处王府,占地面积很大,远远超过张月夔的那个山庄,在这个王府后面,有一个自称一系的独立庭院,庭院内的布置却与前面的风格大相径庭,龙家前院是一整套明代风格,在细砖和琉璃搭配下的木质建筑,而后面的这个庭院却是承继了西汉古朴雄浑的建筑风格,龙骧这个时候正站在庭院的门前,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竟然能够牵动如此多的势力,这在当时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张月夔的能量大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
当我碰到那张白色绸布的时候,我看到的东西搅碎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