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是微甜的气味,成百上千的宫灯照映下,恢弘大气地宫殿显现出四国之首的气度与风范。凝裳跟在萧墨的身后,向着皇宫中越来越僻静的深处走去,随着宫灯越来越稀少,脚下杂草丛生的小路也越来越难走。
直到荒芜地小径已经完全没有灯火的照射,黑暗中摸不清方向。凝裳只能艰难地低着头,借着浮云之后的暗淡月光分辨着碎石和坑洼。
“跟好。”觉察到凝裳脚步放缓,萧墨回头牵起她的手,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避过乱花的尖刺。凝裳微微与他拉开距离,但还是被他圈在身边,有着些许窘迫。
她既不是他所惦念的人,自然就不需要这侧妃姬妾强求的宠爱。但明明是如此的想法,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心底就有了难以言喻的满足。
“到了。”
当眼前出现一大片泛着粼粼波光地水面,萧墨松开手,似乎是叹息着走到湖边。凝裳还没有来得及失落,看着他萧索的背影,不免停足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
他的身上,何时背负了这样多的谜团……对太后的筹谋、身体内的蛊虫、从前的正妃……
让她总是恍然觉得,刚刚离他近了一些,却即刻又被拉远。
就如同现在,她就在他的身后,伸手就能触到他惆怅地思绪,却依然觉得,与他咫尺天涯。这其中,除了未知的谜团。或许更多的,还是过去与现在交错的记忆,让她难以认清。
良久,当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走近他身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琼清阁,冷宫。”他回完这一句,就没有再多说,气氛再次静谧地令凝裳觉得悲凉。她不想再多说,索性坐在了一块假山的巨石上,借着水面的光线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远离了皇宫中央的喧嚣与纷乱,即使是冷宫,也显出一番幽静自然地景色。她并未注意到萧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当她回过神与萧墨对视时,心口处骤然一紧。
那种目光,仿佛穿越了她的身体,探寻着她的灵魂。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些许柔情。令她熟悉,却也让她觉得讽刺。
“王爷,是在看凝裳,还是再看已故的正妃?”
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萧墨的神色骤然一变,“你,在嫉妒?”
凝裳不否认,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不该吃醋吗?我原以为王爷对我是情深一片,到今晚才知道,原来凝裳不过是一个死人的替身……”
话未说完,重重地一个巴掌打在她脸颊上,一时间就让她无法站稳,额头撞在了假山上。她哑然一笑,这情景,不过前两天还上演在远芳榭,如今就轮到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冲动说话,只是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反而不后悔了。
“谁允许你如此不敬?”萧墨低眉看着她,眼中是犹疑着的,却语气冷然,“任何人,都不要能够妄想取代她的位置,包括你。”
他说完,便是决然地拂袖而去。留下凝裳一人跪坐在荒草丛中,额上的鲜血流过红肿地脸颊,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即使眼中那样酸涩,她也不允许自己,再为萧墨留下一滴眼泪。
这一场载歌载舞地盛大寿宴,在一个时辰后太后因太后的抱恙离去而散出。
雕梁画栋地宽敞卧房内,青玉佛像、古旧名画……中央处纯白的仙鹤雕像,双眼处璀璨的红宝石闪着夺目的光芒。仰头张着的嘴中,散出袅袅轻烟……里面燃着苏合香,香气溢满室内。
弦庄太后拖着曳地的纯金色长裙走入屋内,脸上是略显苍老地疲惫。她忽而环视着自己金碧辉煌地房间,发出了一声轻若浮云地叹息。
连身边的婢女都被萧墨屏退,她现在就如同犯人一样被软禁在这宫室中,一举一动都不能逾越他的底线。她悲戚地关上门,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前的一架古琴。
曾几何时,当她还是弦庄皇后,这古琴,一次又一次给她争宠的机会。只是现在看来,她不免嘲讽。当年若不是那一时的鬼迷心窍,何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母后,在想什么?”
她惊异地回头,萧墨已经不知何时走进屋内,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没什么……”她避过他的眼神,随后又抬起头看着他,“不过是有些累而已。”
萧墨站在原地,眼光落在太后身旁的古琴上,“母后,莫不是在追思往日吧?想来当年弦庄皇后,一曲名动天下,真是风光无限……”
“可惜……”他话音一沉,透出三分冷冽,“旧时的冤孽,也差不多该偿还了。”
太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萧墨的眼神。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暴戾,那一向隐忍冷漠的眼神突而转变,她多年来亲手抚养出的孩子……对她全部的憎恨。
“说起来……我倒忘了一件事。”萧墨的声音再次想起,“萧敏她,已经被逐出王府。她往后会怎么样,我真是不知道。”他说着,走到门边,“吱呀”一声开门。
“她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于是,我就挖了她的眼,拔了她的舌,烫聋她的耳。”他回过身,挥手之间,房中的烛光尽灭,霎时间漆黑一片,“母后安寝吧,儿臣告退。”
房间内,太后颓然踉跄着倒在床边,哽咽着泪流。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萧墨孤身走在皇宫内长而黑暗的走道上,一步一声寂寥地回音。忽而,他停下脚步,微微有些迟疑着望向远处。然而他还是叹息了一声,继续前行。
宫门外,柳吟悠闲地躺在马上,懒散地看着天空细密地繁星。看到萧墨后,他伸了个懒腰,又疑惑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凝裳呢?”
“不用管她……我们走。”说着,萧墨就探身踏上了马车。隔着帘幕,柳吟无奈地声音传进来,“这样不好吧?这里可是皇宫,她一个人又不识路,万一误打误撞被人抓起来多不好。”
没有得到萧墨的回应,柳吟撇了撇嘴,识趣地闭上了嘴。跟这种一旦狠下心就根本说不动的多费唇舌,纯属自己闲得慌。他一抽马鞭,马车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