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不敢走,那一天,凝裳跪在桌前,一字一句她听的清楚。
“妒,犯七出之条。”
更何况,如今萧墨搂在怀中的不是别人,而是与她相同地位的侧妃。
等到萧墨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凉亭中,梨香才敢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出声来。
她的良人啊,她要依靠一生的丈夫,就是这样的吗?怪不得父亲会说,一入侯门,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她不能就这样葬送了一生,绝不能……
她缓缓地站起身,眼中是全然冰冷与倔强的神情。谁也无法预料,就是在这一个冬日的午后,骤然埋下了一颗祸害的种子。自此后,生根发芽,几乎将整个天坤,顷刻间颠覆。
“够了,放我下来!”已经回到碧云阁的凝裳还是在试图挣脱萧墨,目光接触他盛怒地双眸,更加拼命的使力。萧墨静静地低头看了她片刻,缓缓将她放下来,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叹息,“凝裳,你不该这样。”
他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无人收拾的饭菜。依旧只是清粥和馒头,都只吃了一点,就再也没有动过。他直视着凝裳空洞地眼神,似乎很是无力地向着她伸出手,“你这样,为的是什么的?”
她没有说话,亦没有上前一步。她不明他话中的深意,却能够感觉到此刻,他不是平日里孤傲霸道的豫亲王,却像极了那个记忆中在她失落时会宠溺她的少年。
他开口,是不曾有过的低头,“我错了,可以吗?”一言一句,全然重合在一起……
“公主,算我错了好不好?”
于是,她怔怔地就流下泪来,“萧墨……”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却未曾发现,她的眼中,除了泪光,依然是决然。
十年前,你对我是欺骗,我却信以为真,葬送了大幽的国土。
十年后,你还能再指望,你对我的情意?人,不能总是太傻。错了一次,痴了一次,痛了一次,就该清醒。
依靠在他怀中,凝裳的唇边,是若有似无的冷笑。
晚膳过后,萧墨似乎有要事处理,说是离去半个时辰就回来。凝裳披着雪白地狐裘靠坐在窗边,微醺的神情略带犹疑地望着窗沿的镂花。手中的琉璃盏盛着绯红色的酒液。她的视线掠过房门,落在了锦衾之上。那下面,是她藏匿已久的匕首。刺杀后,再逃离,最多需要十步就能到门口。
“吸引他,继而顺从他,乘其不备再动手。”
凝裳无奈地摸了摸耳坠,似乎,十七说的方法,的确可行。她转过头望了望窗外深沉的夜色,那眼眸中,不知道是决绝还是伪装。
房间内虽然已经摆上了火炉,温热的酒已经饮了两杯,她却还是感到冷。似乎身体里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到颤抖,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
随着呼啸的冷风冲开了房门,一下子灌入室内,让凝裳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她轻轻放下酒杯,走到了妆台前。描眉,点唇,挽起长发盘,插入金钗。
淡淡地妆容,不着痕迹,如清水芙蓉一般,素净雅致。她退下绣鞋,坐入被褥中,摸索着匕首的所在,直到确定了两三次,才稍稍有些放心。
萧墨推门而入时,她明显能发现他的面色有些改变,然而他一向隐忍于他的感情,她无从得知。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右丞相徐朗,今天下午病疫。”
凝裳对于朝堂的事情了解不深,却还是知道,徐朗是天坤三朝老臣。他的死,对于天坤,无疑是一大打击。只是不知道,对于萧墨,却是不是刚刚好。
他负手站在窗边,凝裳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够在他笔直地背影中,探出一丝落寞。他的权利,他的天下,他的皇位……什么都是他的,就算他受尽苦楚,就算他受尽侮辱,又如何?
她的亲人,她的国家,她的一切,又能再次夺回来吗?
她凭什么原谅他?单单,就凭爱这样一个既渺茫又虚伪的东西吗……
绝不能!
没有任何理由,她生存唯一的目的,她唯一的信念啊……
暗暗的天际下,细雨夹杂着冰豆漫天的席卷而来,打在窗户上噼叭作响。凝裳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尽温柔的语气轻声呼唤,“王爷……”萧墨看不到,此时她的眼神,紧张而清冽地望着被褥,没有一丝语气中的媚态。
他微微一笑,走到床边,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凝裳,下雪了。”
“是啊……今晚上,隐隐就觉得有些冷。”凝裳拉过他冰冷的手,放入了自己的手中暖着,“王爷明早还要上朝,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墨凑近她的颈边,伸手将她发间的金钗抽去,在她的耳边轻语,“今晚,我不走。”
像是料想到,又像是有些诧异,但凝裳只愣了一小会,就走下床,半跪在萧墨身边,替他脱下金线描绣的长靴。
只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她已被他拉上床拥在怀中。
“天冷,别冻着了。”凝裳紧贴着他的胸口,感觉的到那温暖的气息,熟悉的香味。
他将她紧紧圈在怀中,眼中是未可察觉的犹疑,“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封你为正妃。”
她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精致的柳眉,微蹙。然而她还是像寻常一样,用温柔清淡的语气开口,“多谢王爷……”
任谁都知道,豫亲王曾经说过怎样的话,此生,再不册立正妃。对于这园子里所有女人,这无疑是莫大的恩宠,只有凝裳,此刻却完全以一种轻蔑的态度一笑置之。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低头埋在她的颈间,贪恋她独有的芬芳。不可察觉的,凝裳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他索性将她压在身下,她抬头,看到的是他迷醉的眼神。
如剑的双眉,深邃而不见底的眼眸,英挺的鼻梁,微薄的双唇。
那样的俊逸,恍若谪仙,让人移不开眼。
初时相见的时候,自己就是被他这样的一副面孔所迷醉,以至于不能自拔。那一场祸患与灾难,说起来,与自己不无关系吧?如果,她不是一眼,就对他动了心。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