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被当成未来皇妃来养,从来没得到过该有的自由和笑容,本该入宫为妃却被人替代,以为因此就摆脱宿命了,命运又再一次跟她开了玩笑,失了清白之身,未婚生子,被迫承受骨肉分离的痛……
当初,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她又是如何求自己的父母答应让她生下孩子的?
她的一生都为别人而活,从来没能好好的为自己活过。
今日,他只是想让她好好为她自己活一次,以她自己想要的身份去活……
他们逛遍了大街小巷,他买了糖葫芦给她吃,她咬到酸得不行的糖葫芦时就皱起眉,而他自然的凑上去把那颗酸的糖葫芦解决掉,尽管他讨厌吃甜的东西。有想要买的小东西时,看到别人跟老板讨价还价,他们也学会了讨价还价,尽管他们不缺钱,从不自在到越来越顺口,若是讨不了价也没关系,大不了不买。
看到华贵的地方他们总会心照不宣地绕着走,有热闹看时也不忘记凑上去瞧一瞧,到拥挤的人潮时,他会默默地伸出双臂护着她走,不让任何人撞到她,他们即便不说话也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懂意思,然后,相视一笑,继续手牵着手前行。
酉时,他们十指紧扣,来到了最后一个地方,京城里善男信女都爱去的地方——情人桥。
一步步,站在桥的尽头,天边由最初的霞光万丈到一点点消失。
她知道,今日这场美梦该到此结束了。
两人目送着残阳隐没,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脸上保持的笑容越来越暗淡。
白苏率先想要抽回手,他却又一再握紧。
“阿隐,是时候了。”她苦笑地提醒,另一只手帮助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抽离。
他们都知道,尽管表面上已经抛开了彼此的身份,心里却一直不敢忘。
“谢谢你为我做到这份上,就让我们在这里分离吧!回到皇宫,你我的立场还是不可能有所改变。不管你出于何原因,我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他的手指被她一点点扳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抽离了与他十指紧扣的小手。
“不!”她决然转身之际,他猛地跑上去伸手拉住了她,捧住她的脸,附上温热的薄唇。
这么普通的一天她竟已定义为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
她应该值得更美好的啊!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白苏颤抖的唇被他一遍遍温柔的轻吮。
说好了,不再为你这个恶人落泪的,为何到头来恋恋不舍的人是你……
“苏儿,记住这个温度……一定要记得……”
他放开了她,后退几步,眼神很坚定的告诉她,他要看着她走。
白苏一开始就知道也许今日他带给她所有的美好只是为了明天的残忍,但是……她还是不争气的沦陷了!
她在他不舍的、愧疚的、温柔的注视下,毅然转身飞奔离去。
不敢稍作停留,不敢回头,只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快点走!
她怕自己意念不够坚定,不顾一切的跑回去告诉他:她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他!只要他日后都能像今日一样对她,她什么都不顾了!
然后……她会告诉他,他们之间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们可以重头来过,没有白家,没有前世的仇恨……
他们,从头开始……
朦朦胧胧的夜色渐渐笼罩整个大地,尉司隐一直待在桥的尽头直到桥上的灯笼点亮,也未曾离去。
始终握在手心里的是那代表母爱无疆的一针一线,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一名女子在他毫不知晓的光景里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尤其是这女子为了这孩子受尽了苦头,饱尝相思之苦,而如此折磨她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自己。
他甚至没有勇气跟她提起孩子的事,她知道他是那年那一夜掠夺她清白的男人已经恨不得杀了他了,若是让她知道他已经见过孩子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闭上眼,全都是她坐在绣架前一心一意为孩子绣荷包,夜深也未就寝的模样,那一块新布量好了尺寸,绣好了衣边花纹,只需裁剪缝制就可成一件新衣了。
作为人母的她一直偷偷摸摸地为孩子尽着她的心意,直到被宸妃派人毁掉了她日日夜夜来的所有苦果,光是想起她那一日要找人拼命的恨意,他就万般不舍。
若不是他没问清楚宸妃想要什么,若不是他随口答应,她为孩子所做的一切又岂会悉数被毁?
[皇上,母子分离好痛!真的好痛!]
那一夜,她抱着他泪如雨下,他以为她是思念她已逝去的母亲,没想到原来她与玉太妃,他的生母感同身受,她深知骨肉分离的痛苦,所以才帮他为玉太妃多尽了一份心,她深知骨肉分离已是并非最痛,而是相见不能相认最苦。
活了二十九年的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混账过!
心里那股自我厌恨的怒火化作掌力掷了出去,在湖中间激起千层浪。
“参见皇上!”一个黑影在身后的夜空上几个翻转落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安全护送苏妃回宫了?”他回过身来,英俊的脸在昏黄的光线里冷厉十足。
“皇上,微臣无能,娘娘……跟丢了!”来的人正是罗勒本人。
“跟丢了?!”尉司隐脸色一沉,上前拎起了他的领子,“就因为是你,朕才敢应她的要求让她离开朕的身边,自个回宫,而你居然跟朕说跟丢了?”
“皇上息怒,娘娘进了一家布庄,再出来的时候就不止一个娘娘了,微臣派大内侍卫分头去追,岂知她们都是受人所迫,不得已易容假扮!皇上若要问罪的话待寻得娘娘之后再问吧,到时微臣甘愿领罪!现今最重要的是救出娘娘,娘娘只怕已经落入裕亲王手里了!”罗勒着急地道。
“是朕的错!朕压根就不该在今日带她出宫!”尉司隐抬头扶额的自责,紧攥拳头,转身,箭步如飞地离开了这座情人桥。
就是因为提防裕亲王,所以他才会暗中派人不着痕迹的跟在她身后,他以为罗勒在,就算裕亲王发现了她,想要对她下手,也不可能轻易得手的。
他现在后悔死了在这种非常时机带她出宫!
龙府大门并没有关,这里俨然已经成了鬼宅,没有生人敢轻易靠近。
“梅影暗卫何在!”她刻意绕进布庄,从布庄后门离开是因为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带两名暗卫暗中跟着也好防那个裕亲王。
两抹黑影嗖嗖现身,站在她身后隔着五步的距离,抱拳听令。
“你们随我进去!”她来,是想跟龙修道歉,以防龙修会再一次失控,她只好让暗卫现身跟着。
才短短两日,龙府仿佛已经经过千年的风化,只剩下一片荒凉。
“龙修……”
站在空旷的前院里,她一遍遍地轻声喊,回声在这夜里回荡得格外阴森。
“龙修,我知道你在这……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恨她没有错,若不是她,他的家人也不会惨遭灭亡,若不是她错恨了,她跟他压根就不会有任何瓜葛,裕亲王也不会因为要报复她而迁怒于龙家。
“龙……”
她还想再开口继续喊,忽然之间,周围笼罩上一层阴冷的气息,是两个暗卫一前一后来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