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武是个智障人,所谓的智障也就是大脑神经时不时的短路而已,不短路时,则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小城人刻薄,背地里都叫他张大苕。
张明武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跟大家相比,他还真就显得苕,因为苕,言语就短,看着同龄的伙伴都甜言蜜语哄回了媳妇,张明武急了,见天望着大街上的女人张了嘴呵呵傻笑。
傻笑是引不回媳妇的,但也不绝对,张明武就引回过几次,不过都是在梦里。
娘给张明武洗内裤时发现了这一秘密,才想起儿子长大了,而且有些地方不短路,是可以继承香火的,娘就老了脸皮回乡下娘家,托人给张明武寻个媳妇。
娘把门槛降得低,只要女方不残不苕,长相丑点没关系,丑不影响生娃,残和苕也能生娃,问题是,再生个残或者苕就难了。做爹娘的眼一闭,就张明武那点收入是养不活一家三口的,居然让她摊上一个不残不苕长相还对得住人的姑娘,就是穷,一脸菜色,书念得不多,但算个帐写个名字的也难不住。
就嫁了过来,毕竟是从糠缸里跳进米缸了,张明武人虽然智障,可爹娘单位好,人家日子过得不智障,鸡鸭鱼肉什么的从没短过进厨房的路。
媳妇的脸上水色渐渐好了起来,张明武就不再张了嘴望着大街上的女人呵呵傻笑了,他很用心的经营着他的邮政报刊亭,偶尔也傻笑,不过是对着媳妇笑,一般这时候,是媳妇给他送饭来了。
报刊亭不大,生意却不断,有时两人就挤在里边一起吃,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两人很恩爱。
张明武觉得自己是恩爱的,媳妇觉得不!原因很简单,张明武隔三岔五总要打一回媳妇。
这事情怪他娘,娘封建,新婚之夜给张明武咬过耳朵,说,这新过门的媳妇要三天打,压住她的性子,不然,日后会翻天的!
张明武说媳妇不是用来疼的吗?
娘叹口气说,疼是别人的事,你得打,没听老话说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娘其实是担心媳妇被疼出毛病背地里偷人呢。
张明武当时恰好脑神经有点短路,就记住了,记得很深。
洞房时,媳妇因为见张明武嘴里流着哈拉子,眼里放着光,就有点害怕,先是躲后是反抗,结果张明武脑子一短路,结结实实揍了媳妇一顿。
打怕了的媳妇果然很温顺,日日对他堆出一脸笑来,日后张明武就养成一个习惯,媳妇稍有顶撞便挽袖子上来甩耳刮子。
不过,甩的动作大,落下去的力度轻,张明武毕竟大脑神经短路的时间少。
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偏偏,爹得了脑溢血,口眼歪斜没几天,死了,娘着了急,提前在邮政局办了内退,好说歹说缠着局里领导给儿子安排搞运钞押运,别的业务,就是给张明武他也做不了。
娘是拖着媳妇抱着孙子去的,局领导心就软了,那个报刊亭也做了顺水人情,让张明武媳妇继续经营。
押运钞车是个没技术含量的活儿,张明武每天全副武装和另一个同事手抱微型冲锋枪威风凛凛跟在车上。
不过,同事是荷枪实弹,张明武却是怀抱空枪,负责管押运的大常交待过,这张明武枪里一定不要装子弹,小城治安好,不可能有人抢劫,这是其一,其二,也是主要的一点,怕张明武脑子一短路,什么时候就枪口对内了。
大常这担心是不无道理的,为此他还专门去了几趟他媳妇的报刊亭,劝他媳妇尽量顺着点张明武,别让他把坏情绪带到了单位。
大常是个会说话的男人,七劝八不劝的居然把人家媳妇劝得顺着了自己,一个女人,一个常被男人打的女人忽然有了个人疼自己,自然就没不良情绪了。
媳妇那段日子脸上就有了显山露水的快活。
娘是过来人,娘就对张明武说,别人疼上你媳妇了,你也不晓得管管!
张明武睁大了眼,很迷茫,娘你说过的,媳妇是让别人疼的事啊!我干吗要管?
娘知道这话说不清了,儿子短起路来是八匹马也拽不回的,得过且过呗!
但媳妇不想得过且过,缠了大常要大常离婚,好自己让大常疼一辈子,大常没存那个心,一来二去的两人就闹起龌龊来,大常在疼了张明武媳妇若干次后第一次动手甩了她耳刮子。
张明武当天晚上晓得了,睁了一夜眼,又有了短路的症状。
第二天早上,张明武领了枪拦住大常,说,为啥打我媳妇?
大常笑,她犯贱,我帮你打,不行么?
张明武说,不行,媳妇是用来我打的,要打打你自己媳妇去!
大常仰天大笑,说,你大脑真的短路了呢,完了转身走人。
张明武不依,说,你得先保证,不再打我媳妇。
大常从鼻子哼一声,说,我不保证你能怎么的?
张明武用枪一指,不保证我打死你!
大常笑得弯下腰去,说,你开枪啊,看你那枪能吓死蚂蚁不?大常知道张明武手里是空枪,每次领枪都做了记号的。
结果枪真响了,大常弯下的腰再也没能直起来,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张明武面前,血顺着头顶往下淌。
娘是哄着孙子听到这个消息的,娘不信,说,他个智障人还弄得响空枪?除非那发枪的脑袋短了路!
事隔好久了,张明武的同事一次酒后说出来,那天是张明武主动去领的枪,敢情这家伙不是十足的智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