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稍待,我去看看。”和谷子出得门来,只见妖王面前隐约站着两个人影,一黑一白,依稀可见。
和谷子见了,直言道:“二位请进罢。”那二人径直走了进来,见了文真便拜:“终南山文真尊者座下接引使者,人称风、云二使,见过尊者,敬迎尊者还山!”
文真见了二人,脑海中突然闪过此前的种种画面,凝视二人:“又看到你们了。”
这二人,风使后来做了东岳帝君,云使则一直守在终南山中,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扶摇子见了风、云二使,偷偷地凑过去对和谷子说:“师父,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我守着山下,便是知道有今日的!”
“你二人可知素问何在?”
“我等愿带尊者和谷子前往。”
扶摇子一听急了:“师父、师父,还有我和白兕妖王呢!我们也得去的。”
和谷子将脸一沉:“须听从二位使者安排!”
扶摇子一听,一个人坐在一边的地上不说话了。
“和谷子,请让扶摇子与白兕妖王好生照看师尊与您肉身,请二位将手递与我二人,我二人这便带二位前去。”
言毕,二人闭目伸手,灵体化作两道光球,一闪而隐。
待文真睁眼看得清时,已到了一处洞府。那洞府之内,虽无灯光,却四周通亮,洞顶之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有橘黄色的、银白色的、浅红色的光,犹如天际一般。
只见前面站着五个人,为首的竟是一年轻女子,约有二十多岁,清丽婉致,气息安宁,此人便是素问,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斗姆元君。
她身后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但奇怪的是,看上去却并不显得粗野,倒是豪气非常,这个人便是后世所说的东华教主铁拐李,这一世的名字,叫羌混元。
在他的后面,立着一女子,三十多岁,高个大脚,文真看不出来头。
这女子旁边,站一人,身高体壮,三角眼,大胡子,样子甚是凶恶,性敦厚,名叫玄中,本地人氏,为素问所收,也就是后来的正一真人。
旁边站着一人,头尖额圆,两眼成缝,似笑非笑,为西王母所派,众人俗称大角老人,也就是后世所说南极仙翁。
素问见了文真,上前行礼道:“素问见过文真智者,素受法藏智者之命,来此护佐尊者,一切听从尊者吩附。”
素问一一向文真介绍过众人,文真问道:“今日为何不见九天玄女与共工?”
众人皆不作答。
文真说道:“我知道了。”
文真叹了口气:“我这一睡,便是两千余年,这两千多年中,很多神灵之界,定是增添了不少高灵,也定是有很多人的元灵泯灭,无有归来。
“我今入世,有三件事,前一件事,基本已了,第二件事,为个人宿命,第三件事,当为减免众灵苦痛,此事非我一人之力可就,需众人帮忙才好。”
“请尊者放心,我等定不负尊者之托!”
文真入座,示意众人坐下,复言道:“斗转星移,气数有变,众灵皆难脱劫难,故数十年中,皆入世投胎,以让灵界之难。入世之灵,凡元灵有动,则生异术。是有异术,易生贪妄,使世间平生诸般因果,有违我灵界之规,故今有事,须借各位之力。”
众人皆起身,等待文真吩咐。
“大角老人,你有几多年岁了?”
“尊者,晚辈统领西王母座下众灵,已有近两千岁了,受法藏尊者点化,西王母之命,来此辅佐尊者。”
“你需前往洛水之南,龙门之山,去见一人,此人为涂山氏族之长老,你去之时,说是来自日月之山,受法藏之托,前来拜会即可。”
“尊者有无提醒?”
“你去之时,必待她一人之时,便说一句,文真尊者甚为挂念岷山神草,不必等她作答,你回来便好。”
大角老人应诺落座。
“和谷子,你与白兕妖王一并,须尽快查清是何灵以兕兽之皮,创设幽灵之旅,查明之后,请勿妄动,报与素问。”
和谷子允诺,坐在一边。
“素问,你统领其他人众,寻访各入世元灵,使其归于我终南山中,不得妨害世间。”
玄中问道:“如果此灵不听应,该当如何?”
“是的,还望尊者能有感应之语,可召众人听从。”
“我这儿有《元灵心经》中谒语几句,凡遇上那元灵尚存之人,便为其诵读,或要其默读,自得感应,如若不相感应,亦不强求,任其泯灭。”
“请尊者明示谒语!”
“世间生灵,异形而同灵,无分大小、无分种类、无分正邪、无分善恶,无分信念,无分故土。凡得闻此语,皆得感应。我失故土行于世间,元灵泯灭灵性不显,我愿言行如一谨言慎心,心有和美执一守中,生生死死明心见性。”
众人听罢,当即默诵,不胜慈悲。
闲谈时,文真问道:“我在山下听闻有一魈怪,可在山中?”
素问答道:“山中确有一魈怪,以食人为生,生性凶猛,为我收服,愿听命于尊者,如今在山谷入口处守护山门,因尊者要来,故让其回避。近日常有人奉死人前来,故其食无忧,常居洞中。”
“我来山中,后必为众灵所知,未知之前,不可宣扬,各自早做安排,以减烦忧。”
自此之后,文真再回岐山邑,继续过世人的生活。大角老人赶往涂山氏族,和谷子和白兕妖王离开终南山,与他的灵体一起寻找白兕妖王的头骨,以及幕后主使者。风、云二使驻守洞府,负责随时接应众人。素问带其余人前往各地寻访投胎入世的众高灵,以备他日之用。
文真回到岐山城,夭夭问道:“先生三日不见,外面尚好?”
文真道:“一切安好,姬旦那边可有消息?”
“尚无消息!”夭夭边帮文真放好随身的东西边说,“不过,吕大师那日见到夭夭,问及父母之事,言说可代为寻找,夭夭心中甚是感谢先生和吕大师。”
“我没帮上什么忙的,吕大师要找,更容易些,很快便有消息,安心等待便好!”
雨后的晚上有些清冷,夭夭帮文真生了火塘,看烟散得差不多了,便要离开。文真壮着胆子说道:“你那屋小,不便有火塘,待会儿木柴再烧些,你拿一些炭火过去,省得屋里清冷。”
夭夭听了,虽并没停步,却仍然回了一句:“我先打些水来,也不晚。”
夭夭回来时,文真坐在火塘边上,在对面让出一块苇垫来,方便夭夭落座。
文真见夭夭今天仍愿落座,知道自己那天唐突的话并未惊着夭夭,放心了不少,却也不敢再唐突,只和夭夭讲些山中的见闻和鸟兽之迹。
说话时,夭夭递过水来,文真慌忙站起身伸手一接,却挡住了来势,洒在了夭夭身上,自己的腿上也没能幸免。正要朝夭夭赔不是,夭夭不说话,递过一素布来。
看文真的慌乱样,夭夭倒生了几分镇定:“夭夭有一事想请教先生,夭夭有一近友,极为倾慕敬重一人,算不算得是喜欢?”
文真听了,先是一愣,他知道,她所说的近友,其实是她自己。
“应当算的!不过,又不像!”
“先生通晓世间之事,每次夭夭一问,先生便糊涂了的!”
“你觉得算不算?”文真想看夭夭的态度。
“不知道!”夭夭说完这话不多久,便急急地先走了。
后面的几天,夭夭明显与文真亲近了很多。文真坐在廊檐下时,有时夭夭就侧着站在他旁边,肩膀与文真坐时的目光齐平,这时她喜欢伸手去够一些花枝树叶,头发从身后微微散开,眼睫毛犹如蝴蝶飞舞,面庞素净清秀。文真总是指一下树叶,说声“你看,真好看”。
然后等夭夭看树叶花枝时,细细看夭夭的样子,他感觉到这样纯净美好的日子绝不会长久,他带着一分美好、纯净而又绝望的心在看这一切景象。
这一切景象,在他眼前,往往只有一瞬,但他却要用数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去留存。
然而,现在他不用留存,他就看着这一切,看着夭夭就在自己眼前,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你喜欢的人在你眼前,你可以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的样子,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留住这一刻,便已是全部,他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明白一切都将逝去,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而又绝望的。
吕尚也看到了这一幕情景。
遗书
以前我爱你
得了绝症的病人
抚触着自己的身体
绝望而痴迷
又
不愿向人提及
我从不奢望世间有可令我生还的良药
如同坚信你我
绝无缘由地在某个角落
不期而遇
世间太小
太小的世间
能让你我有多大的勇气
改变原有的足迹
存在还是消亡
流星总在你注意到的
灿烂瞬间
永远地死去
我只希望能这般出现或离去
耸耸肩
最后一个
阳光般的笑容
等待着被一个最无意的观众
不经意地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