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浑身脏兮兮的，脑袋上、手上还在流血，到底都干嘛去啦！”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窗外火红的太阳正在西面的山上做着缓慢的滑坡运动，闷热的天气不带一丝凉风，哪怕挂在天花板上的风扇已经开到最大的速度，汗水还是不断的滴答滴答往下淌。
父亲的目光看着很吓人，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有生气、有失望、有悲伤，更多的还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看得我心里很没底儿，甚至有种想哭的感觉，慢慢的开始发出哽咽的声音。
“你还敢委屈，还敢委屈！”父亲手中的笤帚疙瘩挥舞的嗖嗖响，可是最后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总是轻轻的，就算是这样我也感觉揪心的疼，脸上的泪痕越来越多。
“你说，你为什么敢逃课！你为什么和人打架？！”父亲终于累了，慢慢坐到一边的点燃一只劣质的香烟，烟雾很快缭绕了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屋子。
“我不服！凭什么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欺负我？！”我怒吼着盯着父亲的眼睛，这就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做一个好学生有什么好的？就算你能学习第一怎么样？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何尝差过，那又怎么样？每到学期期末的时候发奖状，老师从来都是随着自己的喜好把奖状发给那些看着可爱或者最甜的孩子，只有最后实在没有人选了才想起坐在角落的我！中学的了我的成绩一样不孬，可同学们羡慕的是那些玩游戏厉害的、家里有钱的、打架厉害的人，老师奖励的永远都是要么学习最好的、要么爸妈很厉害的！有什么用？当一个好孩子有什么用？所有人都看不起你，每个人都想欺负你！”
啪——。
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那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你……你住嘴！”愤怒掩饰不住惊讶的父亲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自责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再度欲言又止。
“你无话可说了吧？！”看到父亲自责的表情我笑了，笑的肆无忌惮，“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吗？好好学习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不一定能毕业，毕业不一定能找到工作，找到工作也不一定赚钱，上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总之你必须给我好好的上学！”父亲的声音不容反驳，脸色严峻的可怕，目光像一道利剑那样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我今天也把话给你撂在这儿，你可以继续把我留在学校里，但是我绝对不会再做那个老老实实被人欺负的好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世界应该由我自己来做主！”
“屁！你懂什么叫长大吗？你知道你将来需要什么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就这么混，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父亲气的暴跳如雷，脸色涨的通红。
“将来就算我后悔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我也急了，梗着脖子和父亲顶嘴，纵然那是父亲第一次这么生气，可是我却难得的没有一点退缩，就这么直挺挺的盯着父亲。
“还反了你啦！”父亲抬起手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巴掌，“这个学期还剩最后几天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学校呆着，下个学期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转学！”
“转学？”听到父亲的这个决定我当时就愣了，“去哪里？”
“一中！这几天我和你妈一直都在商量这件事！”父亲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声音略显疲惫。
“一中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去？”我嗤笑一声，根本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一中和交钱就上的二中不一样，它号称是L市清华学子的摇篮，每年中考的录取分数线都在六百分以上，就我这样使劲浑身解数撑死五百分出头的成绩怎么可能进得了一中这样的学校！
“你还别用这样子的眼神看着我！”父亲看到我满不在乎的眼神脸色一红，紧接着得意的向我解释道，“你爷爷当年教过的一个学生上个月刚刚调任到一中教导处工作，这件事你爷爷已经托他把你入学的事情解决了，你下个学期只需要收拾东西去报告好了！”
又是人情关系，这种东西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生活在中国如果你不能学会在人情这张网上生存的话，那么你注定寸步难行。听到父亲的这个解释我立刻释然了，虽然我父亲是个水电厂的工人但是我爷爷却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师，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大总有一些念旧的学生回来拜访爷爷，想来以我爷爷的人脉就算没有在一中工作的学生把我安排进一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因为当年我爸不愿意子承父业继续当教书匠执意跟人学水电工的事情这些年和爷爷的关系闹得很僵，没想到这一回我爸居然会因为我的事情特意去求了我爷爷。想到这个，本来还想向父亲反驳些什么的我顿时没了心情，默默地低下头。
我们家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家庭，爷爷从事教育行业几十年，虽然最后教育出来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但是除了获得一些虚名之外在物质上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帮助，而我的父亲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本来应该学习成绩很好的，却最终高考落榜光荣的成为了水电厂的一名上岗职工，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每天都要盯在学校里守着一群孩子们，每个月能和家里团聚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算的清楚，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指责为自己付出这么多的父母。心中的念头一个连着一个像翻跟头一样被推翻，本来气势汹汹的气势随着一阵破窗而来的清风化为乌有，我本来强横的态度软了下来。
“爸，我不想转学。”我耷拉着头不敢看向父亲失望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异议。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先是被人打进医院，今天又遍体鳞伤的偷偷连课都不上的跑回家来，必须转学！我都和你爷爷拉下脸来求了半天情，你必须给我转学！”父亲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反复强调着他的决定。
“可是爸——”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爸就不要继续推三阻四，我的主意已经定了，不会再改的！这个学期已经快要进行到一半了，现在转学对你也不好，下个学期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你必须给我转学！”父亲凌冽的眼神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看到眼神中那一抹期待我终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自己的执着，低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