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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骠骑将军霍去病

霍去病(公元前140—前117年),河东郡平阳县(今山西临汾)人,是大将军卫青的外甥。他的母亲卫少儿是汉武帝皇后卫子夫的姐姐,在没有显贵之前都是汉武帝姐姐平阳公主家里的奴婢。卫少儿与平阳县衙役霍仲孺私通后,这位小吏不敢承认自己跟公主的女奴私通,于是霍去病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降世。父亲不敢承认的私生子、母亲又是个女奴,看起来霍去病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然而奇迹终于降临在他身上。

大约在霍去病刚满周岁的时候,他的姨母卫子夫进入了汉武帝的后宫,并且很快被封为夫人,后来又晋封皇后。霍去病的舅舅卫长君、卫青也随即晋为侍中卫氏家族从此平步青云。到十六七岁时,霍去病已经长成了一个相貌奇伟、性格坚毅、智勇过人的青年。汉武帝很赏识他,派他做了保卫皇帝安全的侍郎。

一次,皇上一时兴起要去函谷关外打猎,众多侍郎护驾而随。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是武帝对打猎特别喜爱。而侍郎们常常和皇上出门打猎,自然是各种打猎装备一应俱全。

一大班人马,启程了。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草原的前方正是树林。

皇上叫了一大班人来扎营,大概有35来个营棚,一个棚子大概有三四个人。

皇上:“大概是三刻钟了。近黄昏了,我们要赶紧去狩猎,这次新晋了不少侍郎,所以猎物不惯往常抓三只就够,这次要抓四五来只。”

皇上骑马见到了一只野鹿,它的身子在树林间徘徊……好机会!立马从背后抽取了一支箭,拉动弓,瞄准野鹿。

“唰——”

野鹿没有被射到,射到的是野鹿旁边的一棵树。

“哟欧哟哟——”野鹿受到惊吓,慌忙准备逃跑,几个起落,眼看就要消失在丛林中。恰在此时,从皇上背后射出了一支箭——是霍去病的箭。

射中了野鹿的腿!射得好!

“好箭法!你的箭法不比你舅舅差!”皇上笑眯眯的叫旁边的士兵去捡那只受伤的野鹿。

士兵捡过野鹿,说:“恭喜皇上!是只肥肥壮壮的大公鹿!这下饱口福啦!”

在场的士兵纷纷夸赞:“霍去病真是好箭法呀!”“这下不用挨饿啦!”“好!”

这一涉猎,让武帝看到大汉帝国一颗“将星”正冉冉升起。单元他能和他的舅舅卫青一样,披荆斩棘,扫荡敌寇,踏平西域。

汉武帝刘彻是中国历史上武功颇盛的帝王,而当时的汉王朝,边境不稳,时时遭受匈奴人的侵扰。作为游牧民族的匈奴,几乎把农耕为生的汉朝当成了自己予取予求的库房,烧杀掳掠无所不为。而面对这样的局面,长城内的国家却从秦以来就无力从根本上改变,胜利的时候极少,更多的时候只能寄希望于以和亲以及大量的“陪嫁”财物买来暂时的相对平安。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希望改变这样的形势,而他很快就在身边找到了和自己有志一同的人,他就是卫子夫的弟弟卫青。

汉武帝一改以前的和亲政策,开始了对匈奴的反击战争。霍去病的舅舅卫青几次领兵攻打匈奴,立下赫赫战功。

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卫青拜车骑将军,和另三员将领各率一支军队出塞。在这一次出兵过程中,四路大军出塞三路大败,尤其离谱的是老将李广竟然被匈奴所虏,好不容易才逃归。反而是第一次出塞领兵的“骑奴”卫青,出上谷直捣龙城,斩敌七百,成为真正的“龙城飞将”。卫青的军事天才使汉武帝刮目相看,他从此屡屡出征,战果累累。

在卫青建功立业的同时,霍去病也渐渐地长大了,在舅舅的影响下,他自幼精通骑马、射箭、击刺等各种武艺,虽然年少,却不屑于像其它王孙公子那样呆在长安城里放纵声色享受长辈的荫庇。他渴望杀敌立功的那一天。

元朔五年春,霍去病的舅父卫青率骑兵3万出高阙横扫陇西,夜袭匈奴右贤王,因此官拜大将军,即全国兵马总司令,号令天下兵马。

当晚,皇上大宴全臣,任侍中的霍去病因舞剑娱兴也赏到了十坛齐地临淄进贡的“缇齐”酒。缇齐酒滋味厚醇,如重刀在鞘,锋芒未现而杀气已深。这是大汉朝卫大将军的成熟绽放,也是十六岁少年内心憧憬向往的人生巅峰。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汉武帝再次组织对匈奴的反击战争。

这年,霍去病刚刚18岁。他听说舅舅又要出征,便跃跃欲试急不可耐地向汉武帝请战。汉武帝见他少年英武,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任命他为骠姚校尉,由卫青挑选了800名骁勇矫捷的骑兵归他指挥。

霍去病率领800骁骑一往无前地向北奔去。莽莽草原,人迹全无。这里是难得的一片水土富足的草场。此时正是秋色明净的时候,草色绒绿,野花烂漫。突然,一阵阵隐约的雷声遥遥传来,草原的宁静被倏然打破了。贪食草籽的野兔、草鼠、狗獾……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动物悚然立起耳朵,不安地望向西边渐沉的斜阳。

他们一共奔了两天。

那是怎样的两天两夜啊,将士们不埋锅,不造饭。饿了就在马背上嚼干炒米;渴了便仰脖子灌着草原上浑浊水洼里的脏水,一路狂奔不知道要去哪里?

八百人在茫茫草原上奔驰,渺小地如同一队小小的蝼蚁。遇上匈奴大队人马除了覆灭没有其他的命运。就算不遇上匈奴人的大队人马,等他们冲到了地方,还有力气打仗吗?

不想遇上什么,偏偏遇上什么。

老远就看到烟尘滚滚,霍去病总算知道让大家先暂缓一下。自己一个人先冲上去,过了一会儿跑了回来,骑着他那匹黄褐色小马,逃得屁儿颠颠那叫一个快哦!

几位老军士捶胸长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回肯定遇上了匈奴主力部队了吧?却见将士们在霍去病的命令下,钢刀握紧,箭弩上弦,怒目圆睁,准备来个决一死战。

票姚校尉一声喝令,命令八百军士全速奔逃。大漠平沙无所遮拦,他们怎么逃得掉?

幸亏只有几百人,马快人壮,居然被霍去病带着一大群跟他一样不知道轻重的娃娃逃出了匈奴大单于伊稚斜的十万大军的势力范围。

视死如归的将士们跟着他们的票姚校尉,刚从十万匈奴人马中逃得一条命,立刻又不知道死活地继续往前冲。据领头的霍去病分析:伊稚斜的队列排势并不是作战的样子,估计这里靠近他们的腹心了,要打目标就要再纵深些打!

八百壮士不断冲向未知的大漠。

直到一片乌压压的帐篷,仿佛黑花绽放一般出现在眼前,据探子回报,前面起码有一万兵力驻扎。

霍去病转过头,冷冷地扫了远方一眼,果断地拔出钢刀,发出铁一般的军令:“冲上去!”

“冲啊!”

“大汉威武——”

“冲啊——”

八百壮士嘴里乱嚷着,仿佛铁箭一样激射向匈奴黑色的营帐。霍去病看到了那些营帐正在燃起袅袅炊烟。他已经确信自己来到了匈奴族从不设防的内地,他可以看出来,这些营帐里虽然驻扎的军士多,他们都没有进入战备状况。

没有进入战备战况的匈奴人,在满身杀气的霍去病面前,就是一群皮肉稍微厚一点的肥羊!

他的判断力非常人能及,还冲在路上,他便已经分清楚了匈奴人的军队主力在哪一边,普通牧民在哪一边。命令弩箭营的弟兄们,带着一群擅发重弓铁弩的军士朝东北方向,一通猛烈射击。

天空黑暗,战马嘶鸣,铁箭穿胸,鲜血狂飙!

随后余下的数百人蜂拥而入,踢翻帐篷,践踏人命,军刀挥舞得仿佛带血的闪电。一顿猛砍狂杀之下,招招皆中要害,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横扫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匈奴部落!把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

这次战役,霍去病功居第一,其他各路有胜有负。卫青将战争的经过报告了汉武帝。汉武帝对霍去病大加赞赏,说:“剽姚校尉霍去病,以800骁骑斩杀匈奴兵2028人,并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籍若侯产及相国、当户等将官多人,生擒单于的叔父罗姑比,出奇制胜,勇冠全军。以2500户封霍去病为冠军侯。”同时随赐中山王刘昆侈特酿的“百梨春”三百坛。

“百梨春”清透凛冽,如长剑出闸,光芒迸射毫无收敛。这是少年将才横空出世的锋芒,剑气如虹。

河西地区即今天的河西走廊,在黄河以西,祁连山、合黎山之间,地势低平,是汉朝通向西方的黄金通道。原来这里由月氏人居住,后来被匈奴侵占,成了匈奴浑邪王、休屠王的领地。匈奴人乃是草原民族,攻则散,退则聚,控弦士有三十万众,马下为民,上马为兵,虽然数次受创,其实力犹存;而汉朝国力消耗严重,仅元朔六年漠南之战就出了十余万骑人马,其间辎重驮运的人力物力更是无法计数。

现在,武帝要的是人轻马快,速战速决。

茫茫大漠中,这无疑是一次非常冒险的军事行动。

孰可?孰不可?皇上还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未央宫中,从军营中归来的霍去病获悉了皇上的想法,当即要求参战河西。

武帝想与大月氏及西域各国取得联系,以便共同对付匈奴,于是发动了河西战役。

元狩二年(前121年)3月,汉武帝以霍去病为骠骑将军,令其率领1万骑兵,反攻进迫河西(今甘肃武威、张掖、酒泉一带)的匈奴军,决心以强有力的骑兵部队打通西域的道路,解除长安侧翼威胁。年仅20岁的霍去病接受任务后,立即出发。他率军穿过乌鞘岭,跨过狐奴河,穿过五个匈奴王国,转战六日,一路猛冲猛杀,超越焉耆山(又称焉支山,今甘肃民乐县东)一千余里,在皋兰山(今兰州黄河西)与匈奴发生激战。

霍去病横刀立马,直面着万马奔腾的冲击。

远远看去,他的前方是杀气连天的沸腾;他的身边却是凝固无声的空气。

铁骑队前列的百夫长许地看到了远处站立的人,眼睛猛然眯紧,注意力集中到了极点。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对面这个人的命令。双方相距五百米……

不仅是百夫长许地,稍微靠前的军士也看到了前方的人。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夹紧胯下的战马,让自己的速度保持在一个快速稳定的水平。

进入了全力冲击的骑兵,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眨眼间,双方只相距三百米了……

许地的心跳如重擂,紧张地等待着对方最后的命令。

双方相距一百五十米……战马踢出的沙石已经足够飞溅到对方的脸上,战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前猛扑……

而那一人一骑,依旧凝若磐石,静若渊峙……

双方相距一百米……

终于,百夫长看到了对面的将军缓缓举起令旗……

战鼓声仿若暴雷一般猛烈砸响,催促着骑兵们勇往直前……

铁骑前端的士兵们却恨不能立刻调转马头,不要冲倒了自己的将军;身后的铁骑队却依旧无知无觉地随着战鼓的催促,狂奔而起。

百夫长几近绝望,却等不到他需要的命令……

双方相距三十米……

百夫长许地在极度绝望中保持着残存的清醒,终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全身心盼望的命令——帅旗终于扬起……

百夫长喜极欲狂,大吼道:“左右分队!”

“左右分队!”

“左右分队!”

……

军士们发泄一般一起狂吼起来,声欲裂云。

许地率先按照事先训练过无数次的动作,拉缰、侧马、偏身,以极小的角度与方才还并肩的军士分作两队,在长天荒原上,画出两条深重黑亮的完美弧线。

两道弧线分开的地方,是高举令旗、岿然不动的将军。

从天空向下俯瞰,他如同破开狂海怒潮的分水神犀,光芒万丈,连千军万马也在他面前暗淡下去了……

弧线画完,将士们知道胜利已经在望,一阵狂喜。战后清点战绩,此一战杀死匈奴卢胡王、折兰王,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等,共歼敌8900多人。浑邪王、休屠王等随败军远逃,并且缴获了匈奴体屠王的祭天金神像。

汉军大获全胜,汉武帝非常高兴,下令增封霍去病食邑2000户。

这是霍去病第一次单独率军进行的深远作战,初步摸索了骑兵集团远距离奔袭的经验,为以后组织的全面反击匈奴的漠北之战奠定了基础。

汉武帝打算乘势全部扫除匈奴在河西地区的势力,打通进入西域之路,决定继续作战,彻底消灭河西匈奴军。这年夏季,武帝再次派遣霍去病并增以公孙敖,率骑兵数万由北地(郡治在今甘肃环县东南)出发,向河西进攻;另以张骞、李广率骑兵万余,从右北平出发,进攻匈奴左贤王,策应西征的主力军。

出征的前夜,霍去病抚摸着自己最亲密的伙伴——黄骠马,心中无限感慨。此去河西,是生是死?是歌是泣?遥想当年自己在上林苑猎熊得了彩头,皇上特地从大宛宝马中挑选了赏赐给他的,九年来它一直是他最亲密的好伙伴。他得到它的时候年方十岁,黄骠马当年也只是一匹小马驹。而今自己统领万军,黄骠马也以屡征西域。

那时年少的自己还在做侍郎,闲暇时分,自己常常跑到上林苑联系马上功夫,期待自己弓马娴熟,为国出征。也就是在上林苑,自己真正经历过一次危险,也获得了胜利的体验:那次操练完在溪边小憩,忽然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黑熊来。自己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顺手抓起身边的棍棒,闪在青石边。那头熊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扑下来。自己被那一惊,疲劳都被赶跑了。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熊扑来,我只好一闪,闪在熊背后。那熊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想把我掀起来在撕碎,我又躲在一边。熊见掀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把两只长着利刺的熊掌竖起来,只一剪,我却又闪在一边。原来那熊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招扑不到猎物,气性先自没了一半。那熊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又翻身回来,我双手轮起棍棒,尽平生气力从半空劈将下来。只听得一声响,没有打倒熊,反而由于心慌,打在枯树上,那条棍棒断做两截,只拿一半在手里。那熊连连咆哮,兽性大发,翻身又是一扑。我又只一跳,却退了十步远。那熊却好把两只前掌搭在我面前。我将半截棒丢在一边,纵身跃到熊的背后,两只手就势把熊的尾巴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熊急着挣扎,却早没了气力。被我用力按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我把只脚望熊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那熊咆哮起来,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我把那熊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我把左手紧紧地揪住头顶,偷出右手来,拔出随身带的佩剑,尽平生之力,只顾刺去。不知刺了多少下,只见那熊的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

听到我独自猎杀一头熊,皇上十分震惊,也十分欣慰,特地从大宛宝马中挑选了这匹黄骠马赏赐给我。

漫漫征途就在脚下,万里风沙无阻挡,黄骠马啊黄骠马,你陪我多年征战、剑戟在手、铠甲为裳、踏破祁连,不知这一去又有多少骁骑营的兄弟将永远留在大漠深处。

霍去病和公孙敖由北地分道出发后,公孙敖由于迷失方向未能参加作战。霍去病与公孙敖联系不上,只好孤军深入,越过居延海(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北),穿过小月氏部落,抵达祁连山,继续按预订计划前进。他根据匈奴军飘忽不定、进锐退速的特点,决定避开敌军正面,而以迅速的行动楔入西北,绕到敌军侧翼,经居延泽(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向东南突击,在祁连山麓与浑邪王、休屠王的军队展开激战,匈奴被他神妙莫测的战术搞得晕头转向。祁连山麓一战,被打得大败,获得大胜。单恒王、酋涂王等2500人投降,俘虏王子、相国、将军、都尉等百余人,共歼敌约3万余人。

这次作战,霍去病以惊人的胆略,在无后方支援和其它部队配合的情况下,充分发挥骑兵作战的特点,突飞猛进,灵活机动,深入匈奴军侧后2000余里,消灭匈奴军于祁连山麓,取得了河西之战的重大胜利,也创造了我国古代骑兵作战的典型战例。

汉武帝加封霍去病食邑5400户。从此,霍去病的声望日益显赫,地位日益尊贵,几乎与舅舅卫青相当了。

两次河西战役之后,汉朝完全控制了河西地区,这对匈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匈奴人非常惋惜,他们悲伤地唱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匈奴伊稚斜单于对于浑邪王、体屠王的屡次战败,非常恼火,派使者征召他们,准备治罪。浑邪王新失爱子,本来就够心烦的了,又闻单于将要加罪,于是与休屠王商量,决定向汉朝投降,并派使者来与汉朝接洽归降事宜。当时负责藩属事务的大行李息,正在黄河边上筑城,见到浑邪王派来的使者,马上派人向中央报告。

不久,一封写在帛卷上的加急军报热气腾腾地送入了未央宫。

“休屠王、浑邪王要递交降书?”皇上刘彻坐在龙案边细细地研读着军报中的每一个字。

“臣李息,昧死拜以皇帝陛下:臣今接匈奴休屠王使者,其人有大当利金牌,自曰受休屠王与浑邪王之托,愿以部族军民五万三千众乞降我朝。臣等愚昧,此事无法轻决,恳请吾皇明察。”

汉武帝得到这一消息,很高兴,认为这样可以分化匈奴,减弱匈奴的力量,但是又担心其中有诈。轻轻放下军报站起来,十二旒的玉珠串将他的眼神遮盖得光华迷离:五万三千众?

他也曾经接受过匈奴归降:元朔三年,匈奴太子于单和伊稚斜争夺单于之位失败后,曾携二千六百七十九人归降;元光二年,赵信也曾率一千二百三十六人降汉。

这一回人数达到了五万多人,这岂不是两个部落王的举族迁徙?

未央宫的宣室殿笼罩在辉煌的暮色中,檐若金瞻,皇帝刘彻望着远处宫阙楼台的幢幢黑影:这些常年以“和亲”为名,实则对汉廷无情掠夺的北方蛮鞑,也有这样的今天?

他本是个多疑人,转念一想,到时候黄河门户大开,数万匈奴人涌入汉朝边境,会不会风云再起波变。

他迅速走到地图边,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习惯了辽阔的草原、长远的天空,这样的部族,当真心甘情愿融入大汉的版图吗?

“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刘彻的手指重重击打在墙壁上,这里的一张地图明明不过画出来一个月而已,但上面的朱砂浓墨已经被他的反复摩挲而哑淡了不少……

“元宝,现如今什么时辰了?”刘彻转过身,宽广的黑袖轻轻拂过那黄羊皮的地图。

公公元宝跟着这样的皇上也一直十分辛苦,佝偻着身子端着一杯暖茶,走上前来:“皇上,还未起更。”

“时间还早。”皇上舒展一下身子,“宣大将军、太中大夫、御史、丞相、骠骑将军即刻入宫,宣室议事!”

皇上将河西两王的事情与他们诸位重臣商量。

宣室中,响起霍去病年轻而沉着的声音,“皇上,河西休屠浑邪两部落乃是漠北布于河西的两个军事保护部落。他们肩负着弹压河西各小王、抵抗我大汉朝军队的任务。如今河西人心涣散,我大汉朝已建立了军威,此两个部落必受伊稚斜的苛责。因之,臣斗胆揣测,此次递交降书匈奴人还是有诚意的。”

“那么如何呢?”皇上等待着这个唯一与河西匈奴两王刀兵相对过的少年,提出自己的观点。

霍去病道:“臣以为,四万精兵会令他们误以为汉人欲将他们围剿灭族而垂死挣扎,则皇上的浩荡皇恩无法贯彻。”

刘彻点头:“这朕也有所考虑,但若兵马太少,黄河岸边门户一开,如何阻止匈奴溃兵乱入中原?”

霍去病微笑:“大汉朝乃是去受降的,又怎会让匈奴溃兵乘乱为祸中原?”

刘彻说道:“去病,一万精兵,你可有把握替朕将那五万三千人收回来?”

霍去病立即站起来,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皇上,无论如何,臣必要将那五万三千人收回来!”

自从听见了这件事情,他的脑筋就很清楚:这不是把握不把握的问题,这事情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若处置不当一旦激反这两王与汉军形成对抗,黄河岸边的这点局面还是小事情。

两王不肯降伏汉室,更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祁连山下匈奴小部落还有数十个,兵力统加也在十万以上。若此次受俘不成,这些河西小王谁又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全面收复河西也将增加不少难度。

难道,他还要去河西三战不成?

霍去病将河西的局面看得如此透彻,刘彻也就不再另行安排别人了,只命他三天内迅速赶往黄河去受俘。

霍去病自从河西一战的惨胜之后,早已学会不打无准备之战。

他历年来从皇上处、舅父处、还有自己搜罗的汉匈边境资料足足有一车。他特地从中挑选出五原郡、朔方郡的相关资料,从接到拜别皇上回到府中便开始研究这些资料。

霍去病把朔方郡、五原郡、黄河弯道那边的资料都看了个够,他对河西休屠王、浑邪王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的匈奴降众人数太多,鱼龙混杂。

他不能带太多的人马,会引起哗变;他又不能毫无防备地前去受俘,因为河西匈奴的实力尚在,说不定两军阵前就会发生战斗。

万一处理不妥,发生兵变,到时候一拖就会很长时间。

黄河岸边如今秋风萧瑟。

一条浮桥如同暗色的带子,连接着黄河两岸,这是李息为了方便霍去病受俘而连夜搭建好的。

五万余匈奴人,乌压压若黑云一般堆积在浑黄的大河对岸。

他们没有搭毡房,甚至没有为自己铺设一块可以坐下的牛皮褥,只是扶老携幼地站在黄河岸边,遥遥望着那大水的对方,茫茫的汉朝土地。

长生天的力量,从来没有让他们低下过骄傲的头颅;祁连山的庇护,从来没有让他们向着汉人弓背屈膝。而此时,长生天在高空呼呼扯起寥廓的风声,祁连山在远方被凄迷的秋云遮盖了面目。失去了上神庇佑的匈奴人,被迫站到汉族的领土对岸,祈求着那一条缥缈的生路。

霍去病还没有到达河西,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体屠王听信部下的谗言,不想投降了。浑邪王骑虎难下,痛恨休屠王的背信弃义,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率兵冲入体屠王的营帐,杀死了休屠王,收编了休屠王的部队,然后列队迎接汉军的到来。

天空昏暗,早春的天气无法捉摸。一阵阵雨雾加杂着冰屑,从天上不断飘落下来,给万物都带上了肃杀的寒气,似要将天地也一并冻住。

白茫茫的远处,出现了一道深黑沉暗的线条。

线条从南边一直向黄河岸边延伸过来,近了……近了!这是一支多达万人的骑兵队,官道上的哀哀衰草在他们的铁蹄下如粉末一般碎裂着。

周围是冰一般的玄冷,他们却火一般的蒸腾着热气。张牙舞爪的“霍”字帅旗,扯破了铅灰色的空气,在队伍前呼啦啦地飘展开一片血红!

船夫群里有轻微的骚动,走在最面前的将领们都出奇的年轻,他们的人数似乎也并不是很多……

负责督阵两千黄河船夫的军官立刻拔出战刀:“肃静!”

一万铁骑出河西,这是一个军事秘密。为了保密,这些船夫被要求不得开口说话。这是一个纯朴的年代,更是一个渴望在异族战争中获得胜利的年代,没有多少知识文化的八千船夫,自觉地维持了缄默。

霍去病向这位督阵的北山都尉卫山轻轻点点头,能将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普通边民整顿成富有组织性纪律性的临时工兵队,这个人干得很不错!

卫山虽然阻止了船夫的诧异,自己也忍不住惊讶的目光,这为首的将领……似乎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虽然年轻,他的目光向卫山扫来的时候,那股威严之势,并不比卫山接触过的任何老将逊色,甚至,霸气尤甚!

卫山向他遥遥行一个军礼。

雨夹雪渐渐轻了,在霍去病的浓眉上结成一层银白的鞘,霍去病用手背撸去脸上的冰水,大声命令:“过河!”

“过河!”身后校尉立即传令。

“过河!”千夫长向自己的部曲传令。

“过河!”百夫长向每一个最小的作战单位传令。

“过河!过河!过河!”雄浑的回音在一万军士,两千船夫的胸膛里同时荡漾!

一千六百名身型高瘦不一的船夫无声地跳上八百艘破冰船。只见他们在狭窄的空间中,一点船篙,八百艘破冰船就缓缓移动开来了。

黄河已到了融冰初期,表面的薄冰在破冰船的船头碾压之下,毕毕剥剥爆开了一层层雪白的冰屑,浑稠的水便汩汩泛将上来。

薄冰破开,两个船夫负责一位军士一匹战马上了小船,来回约要十余趟才能将这些骑兵运到对岸。

本来表面平静的黄河水,一旦被捅开破洞,立刻就疯狂了起来!波涛连天,怒水翻澜,一时间苍云垂泪,万物含悲,流水迅猛地从船底滚流而过,稍不留神便会将船挟裹入滔滔浊流之中!

黄河船夫们以自己赖以生存的能力与这残酷的波涛默默做着抗争。

忽然,一匹战马受不住船身的耸动,哗啦一声坠入了黄河水中。身着玄甲的骑兵不能下水,他纹丝不动,依然牢牢站直在船中。船上的一名船夫掌握住舵头,另一名船夫直起腰,对自己同船的兄弟深深望了一眼。一言不发地跳入了冰冷刺骨的黄河水中。他在水中几个腾跃便拉住了战马,引着它向岸边游去。

黄河水中夹裹着一片片利如尖刀的薄冰,很快就在战马和船夫身上切出了一片片血花,清澈的黄河水中有淡淡的腥气泛起。

所有在场的人都默默无声地望着在水中竭力挣扎着要将战马拖到岸边的民夫。那丢失战马的军士更是冷峻,目不斜视仿佛那民夫的生死与他无关。

战马被推到了岸边,立刻有军士上前将那匹半死不活的军马拉上黄河岸,等到伸手去拉那位船夫,却眼看着一个巨浪打过来,那浑身染血的黄河船夫慢慢沉没在了水中……

冷冷的空气中,别样的情绪慢慢弥漫了起来。

这匹战马落入冰水中已经不能用了,民夫垂死挣扎将它带回岸边,是为了黄河水不将战士们横渡黄河的秘密过早泄漏给下游河套平原上的匈奴军队……

军士们更紧地拽住了自己的马匹……

民夫们忍着泪,以毕生所学把握着船的方向……

失去战马的军士面色苍白,唇咬到出血……

霍去病发现这些黄河船夫低着头,嘴里有极低极低的呼吼:“嗨哟!嗨哟!嗨哟!嗨哟!”仿佛有最低最沉的雷声从黄河上滚过,于是,八百条破冰船渐渐步调一致,逐渐抵抗住了黄河的风浪。

霍去病让卫山选一个人给他们喊喊号子。

一名精壮的汉子站在八百破冰船的最前方,手里高高拿起船篙。

他回望自己的两千乡亲,平时他们都是很多人一起唱船歌,那声音惊天地动鬼神。今天为了战事需要,他只能独自开腔。

黄河长流九千里,一入东海不回头。方才那名拉住战马的船夫,如今已经化作了黄河滔流中的一缕幽魂,再也不能见面了!那汉子展开自己沉郁沙哑的嗓音,唱道:“黄河船行——声声泪——”

“嗨哟!”两千名船夫以有力的动作无声应和。

那汉子又唱:“哭断了山梁——不言悔——”

无数船篙举起,用力撑下去:“嗨哟!”

那汉子昂着头,目光似要穿透这黄河冰雨:“大丈夫走到天边边——”

“嗨哟!嗨哟!”

那民夫声音嘶哑,送那已经飘然远行的船夫:“要做就做黄河鬼!——”

船夫们悲愤用力:“嗨哟!嗨哟!嗨哟!嗨哟……”众人一起发力,八百艘破冰船如万箭齐发,直向对岸射去!

那领头的汉子又唱:“黄河船歌——声声雷——”

“嗨哟!嗨哟!”船夫们搅动地黄河水波涛翻涌。

那汉子手握铁拳:“折断了腰板——不言累!”

“嗨哟!嗨哟!”

汉子的声音忽然拔高,高亢得仿佛黄河里忽起的巨浪:“送我汉将出西关哟——”

众人眸中含起了热泪:“嗨哟!嗨哟!”

“黄河水哟——”汉子的声音拖得又长又深,直似唱到了人的心窝中去,他饱含热泪与企盼,大声吼道:“等你们凯旋归——”

“嗨哟!嗨哟!嗨哟!嗨哟……”两千名船夫的呼号在胸膛里化作最勇猛的力气,他们沉默地将所有的力气全部注入黄河水中。

“嗨哟!嗨哟!嗨哟!嗨哟……”一万名大汉军士也在心中无声呼吼,与普通船夫相比,他们的目光更为坚毅,他们的脊梁更为!

一万士兵渐渐在对岸集结,很快就在各自百夫长、千夫长的指挥下,由普通集结迅速转化入行军阵列……

有数百人还在最后一轮的渡河之中,也即将来到对岸。两千名黄河船夫轮流上阵,以最快速度完成了这一次任务。

他站在三军阵前,站在怒水滔滔的母亲河面前,站在这些期盼着他们得胜而归的普通黄河船夫面前,郑重发出了生命的誓言:

“长驱直捣兮匈奴族,莫遣沙场兮匹马还!”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亡命奔驰,这是一场刀与火的长驱奔腾。自告别冰冷的早春黄河起,大队人马就开始在这个黄沙与草场间隔分布的荒原上展开了一场关于时间的赛跑。

仿佛追日的夸父,好似坠地的流星,他们以全速向着西北的至深之处不断狂奔。

万马直线奔腾起来的气势是非常惊人的,尤其是大队人马齐齐呐喊着跳过荒漠的高坎,那沉闷的声音仿佛重锤击打在胸前,闷痛得令人无法呼吸。

骠骑营的军士们都对这样的奔驰非常适应。

他们曾经在也漠被他们的将军以风一般的速度驱策过无数次,直到战马狂奔时的沉重闷响再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的不舒适。许多年轻军士都是大喊着腾空而起,含笑着感受战马在风中滑行的飙速,充分享受着战马落地时与自己身体的猛烈撞击。气也不喘,便可从跳跃直接加速入更快的奔驰之中。

萧瑟的河西荒原上,天色昏黄,太阳还沉睡在宽长的漠河之中。

长天浩漠之间,大汉朝战马骑兵队那滚滚的喧嚣声惊醒了太阳的好梦,慢慢从地平线上露出一丝清澈的光芒。

霍去病渡过黄河,与浑邪王遥遥相望。他看出匈奴人隐约分成三个阵营,一个阵营并没有多少动静,但是垂头丧气毫无生机;另一个阵营似乎正在喧嚣沸腾着什么,以他的战场敏感性很快便能看出这股匈奴人正在进行战斗前的热身。第三个阵营可以看到俱为斑驳的衣衫,凌乱的站阵,显然只是一些普通匈奴平民。

霍去病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顺利将这五万三千人收下来,现在这三个阵营一出现,他便知道匈奴人有内乱,而这个内乱正是有一部分匈奴人愿意诚心降伏引起的。

既然如此,他必须抢在那三分之一人马战志鼓舞起来之前,将他们分化开来。

首先令那一部分诚心降伏的匈奴人变作大汉子民,而那一部分中间摇摆的也得跟着他走;至于打算反出黄河的那些匈奴人么——杀无赦。

而要做到这一切,霍去病明白只有轻骑冒进,方能让他们信服,他乃是诚意前来受降的。

霍去病明白只有轻骑冒进,方能让他们信服,他乃是诚意前来受降的。

他快马来到打头的匈奴阵营,略一分辨方向,便找出了彩幡飘摇的匈奴王帐所在。

几个站在大军前面的匈奴士兵看到他的赫赫杀气,竟然情不自禁地让开了一条路。他一抖缰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冲到了匈奴王帐处。

面前,是复杂难辨的不同匈奴面孔,霍去病镇静地如同黄河岸边的礁石:“我是前来受降的,你们的王呢?”

正在叫嚣为何是苍狼前来,是否要杀光他们的匈奴贵族们,望着眼前这个只身前来的少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哽在了喉咙里。一大半人不由停下叫嚷的喉咙,望着他。

霍去病命副将仆多翻译:“我,骠骑将军霍去病,乃是奉吾皇万岁之命,前来受尔等河西匈奴族的降书。我已按照规矩单骑而来,你们的王呢?请速来见我!”

他在数万匈奴人惊惧不定的目光中,无视于休屠王阵营的混乱,不慌不忙地勒住马缰绳,将自己“非战”的姿态摆得十分端正。

王帐这边的骚乱逐渐停止了下来,无数狐疑警戒的目光如箭芒一般射向霍去病。霍去病仿佛没有感觉,平平常常地端坐在战马上,耐心等待匈奴王的出现。

浑邪王连忙骑马赶过来,在霍去病的面前翻身下马行一个匈奴族的大礼:“浑邪王哲也,恭迎大汉朝骠骑将军。”

“免礼。”霍去病望向远处的混乱,“休屠王呢?”

“这……”浑邪王此时已经与休屠王反目,他也不知道如何交待这件事情。

休屠王正在战意勃发之际,听见下属回报霍去病已经入得军营前来受俘了,他还几乎不能相信。等到策马来到王帐前,才看到那个煞神面若定水,毫无波动地远远望着他。

休屠王心头如有冷水浇下,多年作战的丰富经验让他将自己与这个汉朝将军保持在十丈开外的安全距离。

霍去病身边只有三十来名汉朝骑兵,身后却有数千名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

他站在他们面前那付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随时能给他背后捅一刀的匈奴人,而是他麾下的战士。说来奇怪,那些匈奴士兵居然也一个个站在他身后,仿佛心甘情愿屈居于他马后。

休屠王怒从心头起:这群没出息的,这不是还没有投降了吗?大家一拥而上还不将这骠骑将军压成肉泥。他正要发话,霍去病已经开口:“方才是你在这里蛊惑人心吗?”仆多亦大声做了翻译。

“大汉朝已经接受了你们的投诚,你们就是大汉子民。请问——”霍去病的战刀指向休屠王,“你在这里纵反我大汉子民,是何居心?”

休屠王仰天大笑:“他们都是昆仑山的英雄,哪里是你们大汉的子民?”他振臂高呼:“昆仑山长生天在看着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数万匈奴人犹豫着,黄河水在他们身边滔滔而过,他们都不是黄河的儿子。他们的天地在河西,他们的天地在大漠,狼族的血性又一次回到了他们的身上,连一直站在霍去病身后的浑邪王部也随着一起爆发出怒吼:“我们是匈奴人!”

数万匈奴人磨牙霍霍向着霍去病数十单骑逐步逼近,无数箭矢指向了霍去病。

只见霍去病的战刀在高空一挥,远处的将军高不识带着一万军士向天怒吼:“左起——”汉军战队忽然开始哗啦啦分开,渐渐成了阵势。

霍去病回头对浑邪王道:“浑邪王是死还是降,尽快给句话!”

仆多道:“浑邪王若要寻死,霍将军此时正摆开战势;浑邪王要降,请将你的军马与休屠王的军马分开,否则别怪我大汉朝铁蹄无情!”

浑邪王看到不远处的大汉骑兵如铁流一般呼啦啦绕着黄河岸边疾驰,那烈烈旌旗仿佛烈火一般燎烧在高空。这是他熟悉的骠骑营阵势,他的无数子民就在这样令人恐惧的骑兵铁蹄下不断丧失了生命。

浑邪王高声道:“全部军队听我号令!向东部撤!”

浑邪王部的匈奴军人带着自己部落的贵族和平民开始渐渐向后撤。

休屠王部的军人们已经冲了上来,霍去病对着身后的三十多名骠骑营军官一声呼喝,三十多个人发出战斗前的咆哮:“呼——呵——呼——呵——”

他们向着两万名休屠王部队冲杀过去,浑然不知自己人数少到可怜。

谁又敢将他们当作人数少到可怜的一支小部队?

汉人本擅长平原战,此处乃是黄河岸边的大平原,他们简直就是回到了家。

相形之下,匈奴人的战队并非集结成规模军的战斗部队,其间平民骑兵混杂一起,对于早已能够应付与河西职业军队正面撞击的霍去病来说,此时三十人小分队陷在数万匈奴部族之中,简直如快刀切牛腹,不是切得动切不动的问题,而是如何似庖丁解牛一般,将敌人切割得漂亮。

只见他们数十人的小战团,忽而散流扬飙,忽而紧密直攻,忽而分线长击,章法有致、进退裕如。

他们一路猛烈砍杀,在休屠王的残部中一时若怒龙腾海,一时如飞光流电,渐渐的与外面的一万铁骑隐隐有了首尾互动之势。

高不识带着一群弩箭骑兵,一边严密监视浑邪王部以防他们忽然反水;另一方面随着霍去病的小战队不时为他们带来的合适角度,而不断射出杀伤力强大的弩箭阵。

一批批休屠王的匈奴军人惨叫着中箭,纷纷倒下了战马。

等到八千人在霍去病的面前倒下,行动较为迟缓的休屠王部平民也被高不识铁蹄挡在了黄河东段。

黄河岸的西端,剩下的一万多休屠军人无力地面对着眼前覆水难收的局面。他们,已经群龙无首,后退无路,亲人无依。

霍去病站在全线溃退的匈奴休屠部军队面前,对浑邪王道:“你,要看着他们全死在我的箭下吗?”

浑邪王连忙策马到两军阵前:“你等已经群龙无首,还不快些降伏于汉朝骠骑将军?”他劝说他们:“苍狼已经放过了大家,你们不要自寻死路。”

休屠王部的残众面对着霍去病的森森箭口,依旧停留在最后的执著之中浑邪王的部下很多。本来意志就不坚定,现在看到汉军阵容严整,心存疑惧,纷纷逃走。霍去病望见浑邪王阵营人群骚动,当机立断,亲率几名精骑飞马驰人浑邪王营帐,与浑邪王谈判,下令将私自逃跑的匈奴将士8000人全部杀死。这样才把匈奴军队稳住了。然后,霍去病派轻车快马先把浑邪王送往长安拜见汉武帝。接着,他把四万多匈奴降兵编队列阵,带回长安。

在河西战役期间,汉武帝特地从京城送来一坛美酒,霍去病没有独自享用,而是将酒倒入泉水中,让全军将士饮用,后来,此泉就称为酒泉,当地也就以泉命名。

汉武帝隆重地接见了浑邪王,封他为漯阴侯,食邑一万户。匈奴小王呼毒尼等四人也被封侯爵。汉武帝把这五侯连同他们的部众分别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等地,保持他们原来的生活和风俗习惯,号称“五属国”。浑邪王旧地设置武威、酒泉两郡,连同后来设置的张掖、敦煌二郡,被称为“河西四郡”。霍去病受降有功,加封食邑1700户。

从此,匈奴的军事力量大大削弱,不得不退到遥远的大沙漠以北地区。汉朝西部的威胁彻底解除,通往西域的道路完全畅通了。

匈奴主力虽远逃漠北,但仍未放弃对汉朝边境的掠夺。公元前120年秋,匈奴骑兵万余人又突入定襄、右北平地区,杀掠汉朝边民一千多人。汉武帝决定远征漠北,彻底消灭匈奴军队。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调集10万骑兵,随军战马14万匹,步兵辎重队几十万人,由卫青和霍去病各领五万骑兵,分东西两路向漠北进军。卫青从定襄出塞,北进1000多里,与匈奴伊稚斜单于所率主力相遇,经过激战,大败匈奴单于,斩获19000多人,一直追到真颜山赵信城才胜利班师。

汉武帝原来的计划是由霍去病专力对付匈奴单于,所以给他配备的全是经过挑选的精兵强将。霍去病率军从代郡出发,五万人铁骑被霍去病分为中路、左右各三翼,加起来一共是七路大军。

中路最前方的当然是主帅霍去病,左右三翼分别由陈焕、赵破奴、郑云海、许地等人率领。中路最突出,疾驰在最前方。左右三翼则逐次落后,组成了一个庞大稳固的雁形梯队。

经过了长达半天的奔驰,太阳升到了天空的制高点。从天空中俯瞰下去,那七路大军仿佛七道黑色的铁犁,将荒旷无人的大漠犁得浓尘滚滚,直线而开。常年操练、多年征战,已经让他们有足够的能力,随时从奔驰战队直接转化为攻击战队,甚至防御战队!

在霍去病示意之下,战鼓声音忽然发生了变化,左边紧密如暴雨,右边沉重如巨浪,一重一缓,一快一慢,同样震慑人心。于是,并排七列的雁行梯队随着鼓声开始逐渐发生变化:左翼继续走长线,速度刚猛,在大地上逐渐划开一个长长圆弧;右翼自高不识、赵破奴起,带着郑云海部,马速减缓而迅速转入急转弯。七支梯队自霍去病为分界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双向弧线,一条舒展仿佛黑龙欲翔,一条紧缩犹如重拳将出。跑在中路的霍去病仍然没有能够看到匈奴的帐篷。

河西的荒原有浅山起伏,这时候又不是什么做饭的时候,不到帐篷的附近根本无法发现匈奴部族的所在地。霍去病信心十足地让雁形梯队继续保持变队匀速前进。

中路的霍去病旋即大声命令:“全速攻击!”

赵破奴、郑云海和右翼第三路高不识的人马共同向着前方猛冲。

这里有成群的牛羊,有白云一般美丽的毡包,蓝天清澈,河水悠悠。但是,更有刚从汉境嗜血归来的战马和匈奴人丑陋的面孔!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知道保护,难道黄河两岸汉朝人民的家园就可以随意践踏吗?

骑兵队最威猛的武器不是刀箭,不是力气,而是速度!

而战马的速度,需要在一定距离的奔驰下才能够产生。

由于探子准确提供了这个匈奴部落的方位。霍去病在没有看到匈奴部落的情况下,直接将长途奔驰转为全线攻击,使得战马提高速度所需要的启动时间被缩减到了几乎为零。

这样一来,匈奴人哪里还有备战的机会?

这些部落中的匈奴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情,就被眼前忽涌而至的汉朝铁骑吓呆了。

郑云海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军士马不停蹄地在马背上直起挺拔的腰身,端起铁弩箭,仿佛黑色的蝗虫遍布天空,明艳的春日骄阳被大汉朝的箭雨遮挡在恢宏的气势之中。他们用的乃是秦制三棱箭,射出去时箭身如子弹一般中轴旋转。

如蝗的箭雨齐齐朝着半空激射出去,好似要将天边的太阳射落一般。

箭雨在半空中略略一停,旋即随着重力带着尖利的呼啸猛然扑入匈奴部落的毡包群中……

天昏地暗,牛羊失色,箭雨倾泻,万物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洁白如云的毡包仿佛被狂风撕裂了一般,破碎倒塌,匈奴人的部落里传出人间地狱般的哀号。

他们化作一道粗大的黑色洪流,绕着这个匈奴驻扎地刚转了一个半圈,正欲从后面逃出一条生路的三千匈奴快骑迎面看到这一支好整以暇的骑兵队,顿时陷入了绝望。

霍去病的钢刀飞扬起最闪耀的光芒,霍去病的战马带动起最激烈的奔腾,霍去病的双手搅动起最灼热的血海,无数生命在他的刚锋之下,仿佛草木一般纷纷颓败。

又是一个大漠的夜晚。冷月缥缈在深蓝的天空。祁连雪山的森森寒意随着呼啸的朔风,席卷过万里空旷的荒原,席卷过万物阒寂的夜晚,一路猛扫,终于,在一处停止了嚣张的步伐,扬叫起猎猎的狂啸。

一队黑色的骑兵队无声地出现在草原上。他们已经经历了又一次的长途奔跑,汗水湿遍全身,直透重铠。霍去病面色沉毅,静望着前方。大战前的静默,仿佛黎明前最黑暗的沉寂。他们一路连攻了乌盭、脩濮、狐奴三个匈奴属国。就算是长途快袭,他们也不可能杀光遇上的所有匈奴人和匈奴战马。随着战事的逐步推进,霍去病能够感到,他们这支铁骑来到草原的消息已经逐渐散布开来了。

三个匈奴属国,乌盭仿佛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脩濮如同小犬,虽不足惧也会小小反咬一口;狐奴好似角鹿,纵做刀下鬼也要激烈地反抗一下。不是这三个属国的实力有什么不同,而是他们的准备越来越充分了。

汉军四天横扫匈奴三属国的消息,随着祁连山的山风迅速地传到了祁连山南端的匈奴部落,他们都进入了枕戈达旦的状态。

他的战刀缓缓举起:再难打也要打!

“进攻!”

霍去病的战刀向着茫茫荒漠劈开最耀眼的一斩!似乎要劈开这黎明前的浓浓黑暗。

“大——汉——威——武——”

他发出震碎长空的呼吼。

“大——汉——威——武——”

一万将士随着主帅的气势一起嘶吼了起来,震得天空雪山为之色变。

他们如火山爆发一般,化身七道黑色的铁流,从黄褐色斑驳的土岗上向下猛冲,万马平川一泻千里勇往直前这次战役,活捉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以及匈奴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83人,歼敌七万名。匈奴左贤王部几乎全军覆灭。霍去病率军追至狼居胥山(今蒙古境内德尔山)。为庆祝这次战役的胜利,霍去病在狠居胥山积土增山,举行祭天封礼,又在姑衍山(狼居背山附近)举行祭地禅礼,并登临瀚海(今贝加尔湖),刻石记功,然后凯旋还朝。

霍去病因功加封食邑5800户,并与大将军卫青一起被拜为大司马。从此以后,匈奴向北向西迁到更偏远的地方去了,长城内外一片和平气象,人民安居乐业。

自从皇上的大司马授职令一出,如今天下皆看得出他霍去病正承皇恩,舅父卫青的部下纷纷投靠到霍去病部。

那些投靠来的卫氏部下本在漠北大战期间也曾流过血汗,立下功劳。在卫大将军麾下寸功未得,只不过投靠了霍府,便平步青云,得到了皇上的赏赐。

霍去病在汉廷二十多年,对政事也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其中款曲暗通他那能看不出?

皇上如此行事,舅父在军中的威信必将因之全然沦丧。

朝堂上的风波诡谲,霍去病看清了一大半,可惜,他已无法看清楚,皇上如今究竟是在捧他,还是在毁他?

在霍侯爷的眼中,赏罚分明,功过清楚,本该天经地义。可皇上的手腕高明,用意清晰,一步步走得令人胆寒心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如刘彻预料的一般,卫霍分离,亲情断裂,天下兵马只为刘彻一人所用。对于霍去病这种感觉敏锐的人,看清楚了刘彻为了巩固权位而毫不吝惜手段的行为,内心不免四顾而茫然。既然一切只是政治场上的一局棋,那么大好男儿的死归疆场,马革裹尸,还有什么意义?走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霍去病很想问一问,舅父和李广在皇上刘彻心中是否一为良弓,一为走狗?

而他霍去病是否有幸成良弓,抑或最终做了走狗?

此外,霍去病也被李敢刺杀卫青的事情所困扰着。

关于李广在卫青军中被逼自杀的消息,霍去病也一直在调查。李广阵前被调兵,此事涉及到数千人,根本无从瞒起。

卫青的此举多有疑点,霍去病判断,应该并非舅父自己所为。

李敢因没有能力为父报仇,内心每每郁愤之时,思及幼女稚子无人照料,也就将这复仇的事情渐渐放开了。

谁知夏天刚过去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李敢有一个亲叔叔,名叫李蔡,此人为人性格中下,既不豪爽也没有多大的才能,曾经跟着卫青出兵打过仗,也没有很大的建树。

后因长期任劳任怨,处事谨小慎微让人放心,便被封为安乐侯,于数年前被刘彻提拔为丞相。

这一天忽然有人暗中传报给皇上,说李蔡建造自家府邸之时,侵占了皇陵之地。这件事情李蔡办得十分糊涂,立刻便被皇上降旨下狱。

当夜,李蔡因畏罪而自尽于狱中。

一个以谨慎小心而出名的老实人,居然会犯这样大意的罪,这罪名捏得着实令人人费解。

李敢看得出皇上这是削减李家力量。

老父已经付出了五十年,叔叔也付出了四十多年,难道他也要付出一生然后跟父亲叔父一样,被人玩弄于权术之间,生死难自处吗?

这样的大汉江山已经不是他们李氏家族能够立足的地方了。

李敢头戴白麻,为叔父哭孝三日后,变得心灰意殆。思前想后,自己在这朝堂万事不遂,生而无欢,战则无功,烦困愁恼皆涌入心头。

于是,他做出了决定:先报杀父仇,待报完仇后带着两个孩子辞官回陇西,种田务农,再也不轻涉这个政治场。

这一回,他必须布局更周详,计划更慎重,射箭的力度也要拿到十分。可是,卫青的地位决定了他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接近的人,更休说要成功谋刺而后顺利脱身了。

李敢需要一个好时机。

不久之后,李敢的时机终于到了。

秋色渐渐越发浓郁了,上林苑的秋叶开始逐渐转黄,枫叶泛出红尖。

刘彻站在沧池边,看着层林尽染的醉人秋色,决定举行一场大型的秋狩。凡未央宫中有将位的高层武官均要陪驾打猎,文臣词官也将随行驻跸。

李敢借着自己的官职之便,以布控猎场为由,频繁出入上林苑,查侦地形。

上林秋狩是大汉朝场面庞大的盛事之一。

到了这一日,上林苑的千顷茂林间,百里长山下,红黑密布,气势宏阔。

鲜红的旌旗,黑色的盔甲,神骏的战马,威武的猎者,彩幡猎猎,兵戈如雪,如压地黑山一般沉沉而来。

刘彻身着缀有金龙玉珠的黑色玄铁甲,骑着一匹来自大宛的汗血宝马,轻拉辔头,手缓缰绳:“今日,乃是我大汉朝秋狩盛事,射中棕熊者赏良马四匹,射中角鹿者赏强弓一把,射中飞禽者么……”他观望了一下周围的武将,每一个都是骑射皆精的强者:“满十再赏。”

“吾皇万岁,万万岁!”大汉朝最权势灼人,最威猛豪迈的战将都在此列,齐声山呼万岁。

刘彻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这一支威武之师,必胜之师,从旁边侍者手中高托的玉盘之中拿过一支裹有红绸的响镗,向着天空激射出去——

“镪……”响镗发出尖锐的声音破空而起,宣告上林苑的秋狩正式开始了。

霍去病超然站在人群旁边,他的高峰自然无人能够轻易攀登。今天也抱着旁观的心态去看旁人出猎。

李敢沉默地站在众人旁边。他常年在陇西,李广为人又不喜欢纠结官场,所以李敢与这些高官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只有霍去病曾是他军中长官,有时候跟他说上几句话。

随着开猎的一声镗箭响过,诸位自告奋勇先行出猎的长安公子们,将手中的马缰绳一紧,向着上林苑的深处奔驰而去。

刘彻和卫青、霍去病、李敢等站在阳光地下,等着结果回来。

这上林苑经过了一个夏季的将养,此时猎物非常多,不时便有传报的军士前来报告这些年轻公子们的战果,大的有角鹿,小的有松鸡,奔跑的有黄羊,飞翔的有山雉……

听闻着这些战果,诸位武将内里的热血也被一点点激发,眼看着都在蠢蠢欲动之中。刘彻便道:“各位爱卿,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好!”经过战场洗历的武将们吼声足以震天,他们拜别皇上,如数十支乌色铁箭一般向着上林茂林内飞驰而去。

霍去病自己也知道伤势刚愈,只带着战马在山林里随意走动着。心想,若遇上棕熊则射,若是一般猎物则放过也罢。

他忽然看到那一处深密的树林之中,有鸟兽异动的迹象,好似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那里,惊动了鸟类。

他驰马而去,看到树林里走出了李敢。

“李敢,你如何在这里?”他看他不曾骑马,他的战马也似乎一时看不见踪影。

李敢看见他,面色微白,说:“我……”

霍去病摆摆手,心道人有三急,他大概正在处理内务。

他转头看到舅父便在不远处,另有公孙敖,张骞等都在。他们看到了霍去病,都停下谈话,跟他点头打招呼。

霍去病说:“我方才见到李敢了,怎么眨眼便不见了?”

卫青听了,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霍去病如今与卫青正是关系敏感期,看到舅父神色不对,霍去病便存了心:“请问卫司马,有什么事情?”

卫青摇摇头:“没什么。”他本想提醒霍去病,李敢此人心存不良,可是想到李敢乃是冲着他来的,也就不说什么了。

霍去病于是继续向林子深处闲逛而去。

此处林深密密,落叶如雪片一般慢慢落下。马足轻踏在落叶枯枝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停住战马,欣赏着眼前秋林的静谧景象。

身后忽然传来轰隆之声,霍去病回头看到,约数十只鹿被行猎之人驱赶着从他背后呼啦啦而来。

他微笑着扯马让过。

待到秋林重新一片宁静,他在天空下静观流云飞卷。

忽然,他听到“咔嗒”一声轻轻碎响。

他是听惯了箭弦声的人,这声脆响分明是有人故意压低脚步发出的偷袭之声。武将射猎,一般小动物是不讲究偷袭的,求的是箭快矢狠,只有捕猎大型动物的时候才会采用一些偷袭手段。

霍去病来了精神,想看看什么样的大型动物需要有人去偷袭。他悄无声息地将弓箭从兵器架上取下来,弓上月弦,拉个满月。

他听着那鬼祟的脚步声,根据脚步声一步步落定的方向,大致判断了猎物所在的方向。

好胜心起,他猛然将箭矢对准了猎物大致所在的地方。

——十丈开外,舅父的面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霍去病大吃一惊,他的箭头立即急剧调转:在他身侧三丈开外,秋日清净如洗的阳光下,一道箭光冷芒,倏然掠过他的眼帘。

他不假思索,手中的箭旋即出手。

“秃!”一声轻响,那瞄准着卫青的箭被他的箭撞落在草叶树丛中。

霍去病收箭,胸口气得闷闷发痛,是什么人利用狩猎的时机,谋刺当朝大司马?

那射箭的人眼见不能得手,向着身后的小径奔逃而去。

霍去病的战马被树枝挂着无法快跑,他索性跳下马背,追着声音快奔过去,在草丛树林中几番较量,他终于拦住了射箭的人。

李敢呼哧呼哧喘着气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敢?”霍去病太意外了。

一股怒气冲上霍去病的头颅,几乎将他轰裂:“怎么会是你?”

霍去病方才看到,李敢所处之地,林叶茂密乃是上好的藏身之处,身后退路甚多,若不是他身手敏捷恐怕早已让李敢矮身林间了……

霍……霍将军……李敢被他堵住,心中知道无路可退。

“你竟敢刺杀大司马?”霍去病步步紧逼。

李敢慢慢后退:谋刺朝廷高官此乃重罪,此时任何人来堵他,他都能坦然地引颈受戮,慷慨去赴死。面对霍去病,他竟然有一些胆气虚弱。

可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卫青逼死父亲,他无凭无据无人证,李家又是没落世家,皇上也不会替他撑腰。李敢除了豁出自己的命,还能如何复这个仇?他重新站直,对霍去病大声吼道:“我就是要杀了卫青。他军前调兵,将我父亲活活逼死!”

这事情霍去病早已知道了。

他此时头脑中电光忽转,从卫青受伤而不肯说出实情,再到方才他无意中提到李敢之时,舅父的异样表情,他醒悟了过来:“你!是你射伤了我舅父!”

舅父乃谦谦君子,不管舅母如何威逼娇嗔,始终保全李敢。

李敢却一而再地向他下手,而且……他细细回忆了一下李敢方才的布局,心中不寒而栗。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彻底煞灭李敢的企图。

他将弓箭对准李敢,他父亲李广兵败自尽,与他的舅父何干?

他想到卫青的为人,估计即使他将李敢押解到皇上面前,舅父也会报息事宁人的心态不予追究的。他决定先让李敢服罪,再让他自己找卫青负荆请罪去。

“李敢你给我听着。”霍去病说,“你若敢动我舅父,我必杀了你!”

他用力踏下,似乎要将李敢的胸骨都踩断:“说!你还动不动我舅父!”

李敢几乎听得见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

以彼此在杀场上的情谊,如果李敢肯保证不再复仇,也许霍去病会放过自己吧?

李敢于是笑意更浓:可惜,人生在世,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不得不坚持。

李敢根本不去试着在他手下求饶活命,深吸一口气,在他脚下大吼道:“我会杀了卫青!变鬼也杀了他!我杀了他!杀了他!”

霍去病反而愣住了:李敢如此孤注一掷,他要怎么样?

他松了脚,李敢立即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挺直脊梁面对他:“将军,李敢这辈子不说谎话,更不会在将军面前说谎话。只要我李敢有一口气在,我决不会放过害我父亲的凶手!”

他看霍去病不动手,转身向自己的弓箭走去,低头去拾。

“住手!”霍去病阒然起箭,拉成满弦,“给我放下!”

李敢只当作没听见,将弓箭拿在手中。

他们此处动静太大,卫青虽在十数丈外也听到了此处的纠葛,正在向这里过来。李敢猛然抬起箭,隔着垂下来的茂枝,对准了卫青就待射——

——就算当着他的面,李敢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复仇心!

“噌——”极轻极轻的弓弦声划破此时不同寻常的凝结。

正在驰马过来的卫青看到霍去病一箭将李敢撩倒。

李敢望着天空,瞳孔一点点散大:皇上已经杀了他的父亲,也杀了他的叔父,他还会在乎杀他吗?

与其死在刘彻手中,不如死在霍将军手下。

卫青见此情形,连忙喝退身边的人,独自骑马过来,一把拉住霍去病:“怎么回事情?”

霍去病目光从李敢的尸首上转开,盯着卫青:“是他射伤你?”

“是。”卫青见事情已经无法隐瞒,承认了下来。

他推霍去病:“你速速离开,只说李敢乃流矢所伤。”

霍去病不为他所动,这场子上又不是只有卫青一个人,几位卫青的随行军卒都在远处看个正着。

他从来没有隐瞒自己行为以求避祸的习惯,霍去病退后一步脱开卫青的手掌:“我自去找皇上领罪。”

“去病!”卫青拖住他,“那几位都是我的亲信……”他情急之下,忘了彼此本应生分的政治地位,“我是你舅父……我不会……”

霍去病听了,倒停下步子,仰头微笑:“我们还算亲戚。”

自漠北之后卫青便开始与他划清界限,一起说话也只互称官阶。现在,他犯下事情了,舅父倒忙着来认亲兜揽了。

舅父还是那个舅,从小到大总是赶着收拾他闯下的祸,始终把他当孩子看。

卫青点头:“去病,不管舅父做什么,都是希望你好。”

他傲骨太硬,傲气太重,卫青一直很担心他。

上林苑的另一边,一群有着白色斑点的黄鹿被一群猎者追得四处奔逃。

当先一人黑甲龙衣正是刘彻。

他一路疾驰紧紧尾随着鹿群,一边手中搭稳弓箭,一箭便射下一只角茸巨大的鹿。刘彻心中欢畅,看着身边的年轻军卒奔去按压那受伤的鹿,便将弓交还给身边的羽林军军卒,拿起一块棉帕擦着脸上的汗。

刘彻对自己的狩猎之获甚为满意,笑道:“弄些新鲜鹿血来,等一会作了菜下酒。”

忽然只见老宦官元宝匆忙而来,却是卫青见霍去病独自找刘彻面君请罪去了。连忙让数位亲信军卒分几头找寻皇上的行踪,以便先霍去病一步将此事通报给皇上。

上林苑占地广大,皇上又处在游猎之间,一切仅能够靠零星痕迹寻找皇上,霍去病一个人要找到皇上的踪迹并不太容易。

元宝在刘彻身边一顿低语,刘彻立即面色大变,一言不发,策着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

元宝紧张地观望着远处,一股浓尘处,一匹战马正如同分水之箭来到了众人面前,赫然正是霍去病。

元宝看到皇上还在踌躇难决之时,高声喊道:“皇上,霍大司马过来了,不知道猎到了熊不曾!”

皇上猛然醒悟,回头看到霍去病,勃然大怒:“霍去病你该当何罪,还不速速给朕跪下!”

霍去病停马留缰,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臣万死,难辞其咎……”

刘彻比他更为霸气,打断他:“你是该死!你是难?李郎中令被鹿触死,你怎能救援不及,眼睁睁看他送命?”

众皆哗然:“李郎中令?”

皇上走到霍去病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背上:“随朕一道去看看!”

霍去病被他踹得往前一扑,重新跪正:“皇上!”

“给我闭嘴!”刘彻骂道,“没有用的东西,你再敢多嘴,朕将你斩立决!”

霍去病面对皇上如此死令,于是闭嘴,跟在皇上后面一起策马来到李敢身死之处。

他看到,只不过短短的时间,皇上已经命人将现场重新布置过了。

李敢的尸身尚在,身边却无故多了一头箭伤而死的大鹿,硕大的鹿角折断了半边,一个尖头带着血迹插在李敢的身体里。

皇上表示哀戚之后,命人厚殓了李敢。一切事务安排停妥,命霍去病一个人留下,其他人等均退散。

上林苑秋意甚深,秋叶碎碎而下。

皇上在霍去病面前来回踱步,转身对他喝道:“跪下。”

霍去病依言跪下。

“知错否?”

“知错。”杀人自然是错了。

霍去病认错太爽脆,刘彻看着他:“我看你就不是在认错!”他踏上一步,“到底怎么回事?李敢作了什么事情你要杀他?”

“他该杀。”霍去病淡然道。

“我要问缘由!”刘彻暴跳如雷,“他也是九卿高官,有什么罪该朕来治,你添什么乱?”

霍去病心中冷笑一声,他来治,怎么治?逼人自杀,还是诬人占皇陵?他依旧神色淡淡:“臣看不惯他,于是杀了他。”

来见皇上的路中,他已端稳了态度,他不打算将李敢再次谋刺的事情说出来。人都已经死了,他拿他做什么挡箭牌?

刘彻缓缓站起来:“这头鹿触死了朕的高官,这也实在太野了。你救援不力,朕必罚你。”

霍去病低头听罪,静候皇上的惩罚。

“你,给我去朔方守边。”

这一去,霍去病再没能回到长安,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二十四岁的霍去病去世,死因不详,成为千古之谜。

霍去病就这样死去了,在青春刚刚展开双翼的时候,山鹰折翅、归于尘土,永远以冷峻傲岸强悍的少年姿态留存于千古的记忆之中,他没有机会享受丰富的人生,却避开了他的大多数亲戚和同僚们最后悲惨的下场:族灭、宫刑、失侯、弃市。汉武帝族灭卫氏外戚、汉宣帝族灭霍氏外戚时,都不再顾念这个少年曾经为帝国立下的功勋。这个汉武一朝的天字第一号幸运儿因自己的早逝而画上了一个遗憾却又完美的句号。汉武帝是如此的宠爱他,不仅让他长伴茂陵,还把代表有汉一代艺术典范的大型组雕耸立于霍去病墓前,以致于今天陕西的茂陵博物馆竟然是修建在霍去病墓旁,而不是正主汉武帝墓旁(该轮到汉武帝诈尸了)。

霍去病一生曾四次领兵出塞攻打匈奴,共歼敌11万多人。他平时少言寡语,战场上却勇猛无比。他是一位军事天才,汉武帝常常劝他学习孙吴兵法,他却说:“为将须随时运谋,何必定拘古法呢?”他是凭借战场上的直觉指挥战斗的,随机应变,闪电式行动,使他百战百胜,成为名扬后世的一代名将。

霍去病屡立战功,获得了高官厚禄,但他把个人的享受搁在一边,一心以国家利益为重。霍去病生为奴子,长于绮罗,却从来不曾沉溺于富贵豪华,他将国家安危和建功立业放在一切之前。

汉武帝曾经为霍去病修建过一座的冠军侯,侯府的正堂名叫燕棣大堂,是整个冠军侯府最宽敞的屋子。取自“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和“威仪棣棣”这两句诗,是皇上亲自题的词,希望自己臣子尊卑有序,又能彼此尽欢的意思。

汉承秦制,因得水德,用具服色皆尚黑色。霍去病为臣子,不敢全部用黑色装饰屋子。进门是两排采自南方的黑木廊柱,色泽绛紫。两排虎案也都是非常深沉的色彩,髹重漆,勾浓边,案桌边缘以朱红色描绘出双虎争璧的图案,造型张扬。

正中一面黑地朱色的大屏风,以朱雀为图案,周围装饰着狩猎、宴饮、百戏之图,嵌以精致的银丝、珠贝、玉石等装饰。另有十七盏莲花青铜树形大灯、鸟兽博山卧地薰炉、青铜刻丝衔芝仙鹤、茱萸纹嵌金丝氆毯等等精美的摆设……

整个大堂古朴刚健,气韵沉着,看似低调,自有一股华贵厚重的尚武气度扑面而来。但是,霍去病却拒绝收下,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短短的八个字,因为出自霍去病之口而言之有物、震撼人心,刻在历朝历代保家卫国将士们的心里。

霍去病少言多行,从不说空话。汉武帝曾经想亲自教他孙武兵法,他回答道:“打仗应该随机应变,而且时势变易,古代的兵法已不合适了。”

霍仲孺当初不愿做胎中霍去病的父亲,卫少儿也就从来不曾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当他立下不世功勋之后,他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就在他成为骠骑将军之后,他来到了平阳(今山西临汾),向当年抛弃了自己的父亲霍仲孺下跪道:“去病早先不知道自己是大人之子,没有尽孝。”霍仲孺愧不敢应,回答说:“老臣得托将军,此天力也。”随后,霍去病为从未尽过一天父亲之责的霍仲孺置办田宅,并将后母之子霍光带到长安栽培成材。

对于这位青年名将的过早离去,人们都感到无比的悲痛和惋惜。汉武帝特地命人在自己的茂陵旁边为霍去病修建了一座形状象祁连山的坟墓,并发动陇西、北地等五郡的匈奴人民,身穿黑甲,把霍去病的灵柩从长安护送到墓地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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