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我以为一切都会很平常,中午照例回到家吃中午饭。而艾琳,却没有回来。
爷爷一向是很疼自己这个侄女儿的,在爷爷面前我们不敢做出什么对艾琳不好的举动,但小孩子是藏不住自己的心的,聪明的爷爷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爷爷问我们几个:“艾琳呢?”
我们几个都像被电脑控制了一样,一齐摇头。
张老师又开始骂骂咧咧了,说这个死丫头怎么不回来吃饭。
我们饭都吃完了,艾琳还是没有回来。张老师气得快发疯,拿了电话打去艾琳家。
张老师的强势绝对不是在我们面前,看她接电话那语气,估计艾琳一家,也是被她吃定。
我在隔壁的房间里,心“突突”的跳,好像自己闯了祸一样,听着张老师大声骂道:“什么?不回这里来了?她凭什么不回来?这里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心“咯噔”一下,一阵剧痛袭来。
艾琳要走吗?
如果她走了,我是不是又只我一个女生了?如果她走了,我晚上是不是又要一个人睡,再也没有人和我偷偷讲话了?
要失去的一瞬间,才忽然发现有艾琳的好。
怪不得人们常说:人都是犯贱的动物。
林乐,高扬一脸漠然,好像对艾琳走或是不走,一点不上心,倒是我,不好过于表现出我的伤心,憋的都快难受死了。
听着张老师的叫嚣,好像意思是压根儿不会放艾琳走的。
心里面产生了一丝希望,希望张老师可以留住艾琳。
下午上课,张老师忽然走进教室,那个时候正在上语文。她招呼也不打,就无比凶狠的揪着艾琳走出了教室。
艾琳就像一只小羊羔,被张老师拎着,拎着。
上课再也听不进去,心里乱的出奇,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若是我不和林乐他们一伙,艾琳就绝对不会走。
内疚,和天生的悲天悯人一次次的击打在我的心上。连雷倾转过头来好奇的问我怎么了,我都懒得回答。
下课后,我赶紧冲出教室,去寻找艾琳的身影。
就发现,艾琳和张老师站在操场的中间,艾琳一个劲儿的哭,张老师面露凶狠,一个劲儿的骂。
那个时候的艾琳啊,到底应该用什么去形容呢?总之我看到的时候,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她去挨骂,反正我脸皮厚,不怕。
被骂了一下午,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下午吃饭的时候,艾琳竟还是铁了心一样的没回来。我已经抑制不了自己的着急了,一个劲儿的问高扬,林乐:“艾琳还能回来吗?”
兴许他们两个看到艾琳此等下场,心里也不自觉的内疚,所以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漠然事不关己,而是开始分析说艾琳还会回来的,因为张老师不会放她走。
吃完饭补习完睡觉,艾琳竟是一直没回来。
床上,竟空荡荡的一下子只剩我一个人。
上帝啊,当我已经习惯这种孤独的折磨,不再疼痛时,你安排了艾琳来到我身边。而当我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快乐,你却又忽然带走她,让这种孤独痛苦来的如此猛烈,到底要怎么办呢?
若是注定要失去,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
也不知道多久才入睡,大概是凌晨三点钟的样子,灯忽然被打开了。我听到有人在轻声唤我:“青离,青离!”
一声一声,轻柔美好,击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竟是艾琳。
我高兴的差点疯了,大声呼到:“艾琳,你回来了!”
那种欣喜,开心,简直无与伦比。
艾琳温柔的笑着,让我小声一点,免得把张老师吵醒。然后看了看我,说道:“我马上要走了,回来收拾东西的!”
所有的坚强瞬间卸下,我几乎带着哀求在说:“艾琳,不要走好吗?”
艾琳摇了摇头说:“没办法回来了!我现在和我妈妈偷偷的来收拾东西,是爷爷把钥匙给我的,我收拾了东西要马上走。若是张老师醒了,就惨了!”
说完,艾琳握了握我的手,微笑着说道:“青离,你在这里好好的!”
说完,我就看着艾琳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在旁边傻傻的看着,却已经知道,没有希望了,绝望的时候到了。
不能坐在旁边傻看,我忍着心痛,亲自帮艾琳收拾了东西。
极快的速度,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当一切归于宁静,艾琳的脸消失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终于开始绝望的哭泣起来。
一直哭,一直哭,抑制着自己的声音一直大哭。
眼泪流淌下来,被子都打湿了。
艾琳,你终究要走吗?
能听我说一句对不起吗?
第二天眼睛肿肿的,高扬问我:“你哭了?”
我说:“才没有!”顿了顿,然后告诉他们:“昨晚艾琳回来收拾了东西,然后走了!”说的轻描淡写,可谁知道,我晚上的时候是多么狠狠的哭过。
爷爷开始不理我们了,他已经因为艾琳的原因开始讨厌我们几个了。
他不再帮我们几个说话,也不再和我们开玩笑,而是漠然的做着自己的事,视我们为无物。
这次去到学校,艾琳不敢一个人来学校,带着自己的妈妈来了。
张老师的强悍无可想象,她就硬是和着艾琳的妈妈一起骂了,最终,艾琳无可选择。连妈妈都被骂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回来。
一瞬间,我高兴的要死。
只是,这次回来,艾琳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不再想融入我们几个了,独来独往,也自得其乐。
经上次如此惊天动地的一闹,林乐也不敢放肆了。艾琳就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和文台说几句话,偶尔和我说几句。
可习惯了艾琳对我的好,她这种漠然竟是让我有些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接受到故意去惹她生气,引起她的注意。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贱。
时间过的很是漫长,在张老师这里短短的半年,竟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这世上,还有个不解之谜,为何越长大越觉时间流逝的快,而小时候,每一天都好像是一年那么长。
临近升学考试的时候,心里面几乎已经是绝望。
我的成绩,绝对是要让爸妈失望的。既然失望是注定的,我就只能看着自己似乎被命运拖着,一点一点拽下悬崖的感觉。
家长们为了孩子们能升学,一个个都疯了一样。
原本在张老师这儿只有四人,加进来艾琳变成五个。在最后的两个月,却又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雷倾,一个是刘芸。
一天上课,雷倾转过头兴致勃勃的对我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了?”
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要去张老巫婆家里住一段时间,一直到升学结束!”
“哦,那太好了,又来了一个人!”
那个晚上,无比热闹,一桌子挤满了人吃饭。
刘芸之前给我的印象很深,记得我刚转学来的那天下午,很多人冲过来问我的名字,她也是其中之一。并且是冲在最前面的,仿佛是逼问犯人一样,步步紧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在张老师家里面住吗?”
当时,她穿着黑衣服,身高也高出普通女生半个多头,嘴上又套着钢牙,形状似乎也极其彪悍,又见到她步步紧逼的问,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众女生边拉开她,边笑道:“刘芸你别把人家新同学吓到了!”
刘芸人其实很不错,虽是没什么接触,但偶尔说几句话也能感觉出她的热情。
刘芸的到来,让艾琳很是高兴。在班上的时候,艾琳和刘芸就走的很近,这一下子可以住在一起了,当然好。
两个人的床一下子又挤来了一个人,除了有点拥挤之外,倒也觉得很热闹。
日子过得不知是平静还是悲伤,离考试越近,心里就越乱。
平日里还和以前一样,打打闹闹,没个正经,可心里在开始生生的着急。
雷倾每天都会问我:“感觉自己成绩好些了吗?”
而我却总是摇摇头。
这下子,文台也高兴了。雷倾来了,他似乎也不害怕被欺负了,两个人总是在一起,下雨的时候,都同撑一把伞。
一个周末,晚上张老师让我们看会儿电视,里面在演《哪吒传奇》,正当我们大家看的聚精会神的时候,张老师忽然让刘芸接一个电话。
刘芸接过以后,刚开始语气平淡冷漠,到后来就不知为何,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隐隐的听到她在喊:“你自己走了倒好,你有想过我和妈妈吗?我们怎么办,怎么过?我马上念初中,肯定是考不上,高价谁来出?”
喊完以后,就“啪”的挂了电话,然后冲到洗手间里。
艾琳示意我一起过去看看,我也好奇,便跟了去。
只见刘芸泪眼汪汪,脸淡淡的泛着微红,一看就是在哭。她用水洗了一把脸,转过头便是微笑,对我们说道:“我没事的!”
原来,这个世上,喜欢佯装坚强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每一个人都喜欢把懦弱收起来,把坚强留给别人。
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戏,一场无所谓真假的戏。只要演得好,就是真的,演砸了,只能怪自己演技不够好。
艾琳很会安慰人,还是走过去,抱着似乎浑身都还在发抖的假装坚强的刘芸,轻轻的一遍遍的说着:“嗯,没事的,没事的!”
而我,一向是不会安慰人的,虽是想说点什么,但真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思绪也在凌乱的翻飞。便只好傻傻的站在旁边看,一句话也不说。
有时候,兴许陪伴也是一种安慰。
只是这种陪伴在语言的映衬下,就会变得无足轻重。
后来得知,是刘芸的爸妈离婚,那个电话是她爸爸打过来的。
小时候,我的噩梦便是爸妈总是爱打架,打完后就吵着要离婚,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恐惧里。因此,不论我怎么受宠,怎么坚强,那份安全感始终没有。只要外界的发展稍微偏离了我渴望的轨道,我就会开始生生的害怕担心恐惧。但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