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石明彦一再表示不需要千寻的帮忙,不过最后还是被她一句“安全第一”堵住了,他推辞着不肯接受银子,千寻也只好托人在北城帮忙找了间比较便宜的院子,她亲自去看了,环境不错,院子也算宽敞。这边找下房子,又赶紧着派人去上党把石大婶一家接来,还吩咐把刘文他们的家人也一起接来,暗地里命人又去找了几间合适的空院。
大半个月后,负责接人的护卫们回来了,不过只来了石大婶一家,其他人据说是习惯了自己的家乡,不愿意离开,只捎来口信说让他们好好努力,有空就回家看看。
那天千寻给石明彦放了一天假,让他去接石大婶,千寻自己有事没去,结果第二天,石明彦就扭捏着过来跟她说他父母邀请她去他们的新居做客。
“什么时候啊?”千寻问。
“母亲说是明天。”石明彦垂头道。
“明天?这么快?”千寻奇道,她以为他们整顿新家也要几天的。
“要是将军有事的话就不用了。”他急急说道。
“我倒是没事,我是怕你们还没来得及整理家,我去了添乱呢,事先说好,我可不会那些啊。”千寻笑道。
他看上去松了口气:“昨晚阿文子期他们一起去我家帮忙了,很快就都弄好了。”
原来是这样,千寻答应下来。等到第二天去的时候,才发现石大婶请的不仅是她一个,刘文他们包括方自成也都在,千寻一进门他们就都迎了上来,当先的是石大婶,两年不见,她看上去苍老了些,见到千寻高兴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不停地说着“小寻,你怎么瘦了,长漂亮了,长高了”之类的话,来了这里还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千寻一时眼睛有些发酸。
石明彦在一旁劝:“娘,你别说了,让将军先坐吧。”
听了这话,石大婶才放开千寻的手,拉着她到桌子跟前坐下,后面跟着石大叔,憨厚地笑着。
“咦,怎么没见小明非?”千寻想起以前总是缠着她要她讲故事的小屁孩,问道。
“呵呵,”石大婶一笑,“那孩子以前总念叨着寻姐姐,现在你来了反而躲起来了。”
她说着话,石大叔向后一探把躲在人群后的石明非拉出来,石明非倒是长高了不少,现在算算也七岁了,见这么多人可能有些怕生,看了千寻一眼就马上低下了头,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小明非,不认识我了,我是寻姐姐啊。”千寻蹲下身,笑着看他。
他还是不说话,躲闪着千寻伸过去的手。
“这孩子,这不是你一直念着的寻姐姐吗?怎么现在这么没礼貌,一句话也不说。”石大婶轻斥。
“不认识我,那还认识孙悟空吗?”千寻从怀里掏出前几天刚让人照着她的描述雕刻的孙悟空的玉坠,在他眼前晃悠。
他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坠子,又迟疑地看看千寻,小声道:“寻姐姐?”
千寻失笑:“啊,原来我的魅力还不如这只猴子。”大家都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一众人就在石家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很有家里的感觉,千寻深觉比她那个空荡荡的将军府好多了。刘文宁青戴子期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以前总在石大婶家蹭吃蹭喝是以也不觉得怎样,就是方自成看上去有点局促,对着石大婶热情的招待却明显地不知所措。千寻看他趁着石大婶去取东西起身到外面去了,也拿了壶酒跟了出去。
“怎么,不习惯?”千寻笑着把酒递给正靠在做饭棚子柱上的方自成。
“将军。”他接过酒,喊了一声,却不回答千寻的问题。
“人是群居动物,是没办法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你应该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他的情况千寻也很清楚,由于他母亲尴尬的身份,贵族家的孩子不屑和他玩,一般人家的也是避而远之,从来都是一个人,直到两年前因为那次打架事件才和石明彦他们几个熟起来,但可能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家长里短吧。
见他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千寻拍拍他的肩膀:“等会儿早点进来,还要喝酒呢!”说罢转身进了屋。
过了会儿方自成也进来了,看上去整个人轻松多了,至少他努力地去接受别人了,这也是好的开始。
晚上几个年轻人喝酒喝到深夜,考虑到第二天各自的事,这才在石大婶的催促下停止喝酒,开始胡吹,看着他们几个开心地聊着天,千寻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在槐山书院那时,总是和莫辣椒他们喝酒喝到醉成一摊的样子,有多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啊,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那天早晨走的时候石大婶一再嘱咐千寻有空常去,她也不客气,一有机会就过去蹭吃蹭喝了,究竟是小孩子,讲故事送礼物,几天下来,石明非就又跟千寻混熟了,她一去了就缠着她,直到她离开也不撒手。
“明非,你安静会儿,让你寻姐姐休息下。”这天千寻巡视完军营又过来看看,就被缠上了,因为石明彦他们一般情况也是不允许回家的,所以千寻来他家的时间比他自己还多。
“没事啊,石大婶。”千寻摸着石明非的头,石明非小朋友又可爱又聪明,所以她还是很乐意被他缠着的,“对了,我听明彦说你和石大叔还打算开打铁铺?”
“是啊。”石大婶看着院子的另一边正在收拾柴火的石大叔,笑了。
“其实你们年纪也大了,现在明彦又有出息,何必再受这罪,明彦也是希望你们来这边享享清福的。”其实千寻这次来还有个任务就是受石明彦的委托来帮忙劝说石大婶夫妇。
“呵呵,我们俩还不老呢,哪用别人照顾,再说了老石也闲不下来,手艺人就是这样的,干了一辈子了,现在忽然让他停下来才指不定出什么毛病呢,不如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多动动。”石大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堵的千寻原先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其实她知道他们是不想给石明彦太大的负担,所以才想自己挣钱补贴家用。
他们一家人又绝对不会接受别人银钱上的帮助,千寻想了想,只得道:“那倒也是,不过我看明非也不小了,是时候让他念书了,我朋友认识私塾里的先生,我是说让明非去跟着读书吧,您的意思呢?”
“这。。。”石大婶欲言又止。
千寻知道她在担心钱的问题,就道:“明非这孩子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可别因为什么耽误了他的前程,这事就交给我吧。”
一说到孩子的前程,石大婶就答应了,拉着千寻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临走还给她带了一大包自制的杏脯。
千寻知道离城里最好的私塾是经院,收费颇高,里面全是些贵族子弟,千寻也想过明非去了会不会不适应,不过又一想那位院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品行也很好,与云归的父亲素有交情,最后千寻还是决定拜托云归去给明非报名。
云归现在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不过为了照顾他母亲,他还是住在安南王府上,千寻去找他说完事情,又和他聊了会儿,就告辞了,出了他的书房,忽然想起他那个直爽的妹妹云亭,似乎有段时间没见了,就决定去看看她。
安南王府的丫鬟们认识千寻,就直接带着她去了后院云亭的卧房,结果刚走到云亭住的小院门外,就听到里面大声的争吵声。
“我说了我不要,谁要嫁给那个皇帝!”云亭的声音辨识度还是很高的,听了这一句,千寻就大约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是一个威严的女声:“这个由不得你,整天在外面胡闹,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子,现在既然皇上选上了你,就是你的福分,你就乖乖在家学习你的女红吧。”
“我不要这样的福分,尽管让给其他人吧。”云亭不满地大叫。
“胡说八道!”那声音威严的女子厉声道,接着放低了声音,“你进了宫就有机会成为娘娘,不但你自己荣华富贵,娘亲和你二哥也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现在这样不也很好,我们家有三哥,现在三哥受皇帝器重,我们云家的荣誉也是落华其他世家都比不过的,还要什么呢。对了,我去找三哥,让他帮我去和皇帝说说,看能不能去掉我的名额。”云亭忽然提高声音,接着就是打开房门的响声。
“你给我站住!”千寻现在知道说话女子的身份了,应该就是云天河的侧室,云亭的生母,她此刻怒道,“你有没有脑子,找他,他自然高兴得很,他是巴不得我们母子三个一辈子没出息,一辈子在他头底下生活!”
“母亲!”云亭惊愕,“你怎么这么说话,三哥不是这种人,他对我很好的。”
“哼!他会对你好,他害你还来不及呢,他和他母亲都是一个样,表面上装得柔柔弱弱,一脸无害,骨子里却是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她恨恨道。
“母亲!”云亭惊道。
“什么都别说了,在进宫受教前的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好好的做准备吧。来人,看住四小姐!”她厉声吩咐,立刻有人应下。
“母亲,你不能这么做!”云亭大喊着。
听见他们的动静是要出来了,千寻赶忙拉起领她过来的丫鬟躲到另一侧去,还好云亭的院子周围就是假山石,两人刚躲进去,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当先的贵妇应该就是云亭的母亲,远远看身影就觉得应该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厉害的美人。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今天的事要当作没发生,知道吗?”千寻吩咐眼前的小丫鬟。
小丫鬟也很机灵,立刻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一下子见识到这样的事,千寻决定先不去找云亭,让她平复一下心情,晚上再来偷偷找她。
晚上千寻溜进她房里的时候,她正在迅速地整理着包裹,千寻一出声,吓得她立马回过身来,见是千寻,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阿千怎么是你,吓死我了,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想起晚上过来。”说着就伸长脖子看着外面。
“没事,他们都睡得很熟。”千寻走过去,看见床上展开的大包裹里,银子,衣服,首饰,胭脂,应有尽有。
“你这是——”千寻指着她还没有完成的大包裹问。
“阿千,你听说皇帝要选妃的事了吧,”见千寻点头,她接着说,“我被选上了,不过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宇哥哥,”说到这里,她红了下脸,马上又理直气壮道,“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和他私奔!”
看着她一脸豪气,千寻却忍不住指着她的大工程笑了:“这样私奔?”
“怎么了,私奔当然要把东西都带全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真是个孩子啊,千寻在心里感叹,劝道:“你要真带这么多东西私奔,不出半个时辰就让人逮回来了。而且,”她正色道,“私奔不是说着玩的事,你要充分考虑好得失才行。”
见她急着要辩解,千寻打断她:“你以后就不会有人服侍,不能当大小姐,见不到自己的家人,关键是,你的宇哥哥是否愿意和你私奔,他要真和你私奔,就意味着他也要舍弃自己现在拿命拼来的事业,舍弃他的家人,这样的你们,以后会快乐吗,会不后悔吗?”
千寻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她愣在那里哑口无声,虽然有些残酷,但是千寻必须提醒她现实和幻想是有差距的。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她忽然把手中还在整理的东西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倒在地,两眼无神。
“你真的确定你不愿意做皇帝的妃子?”千寻问她。
“恩,我这辈子只会嫁给宇哥哥。”她声音飘渺。
千寻想起上次在祈福节上见到的男子,看云亭的表情是那么的专注温柔,云亭和他,以后会幸福的吧。
“那我可以帮你,让你不被皇上选上,但是希望你不会后悔。”千寻再一次确定。
她欣喜地抬头看着千寻:“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