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暗,加上林中光线本就不足,千寻适应了片刻才隐约可见下面的情形。
后面跟进去的黑衣人们现在已经停下了,警觉地看着黑压压的四周,也不敢妄动,当先跑进树林的人已经完全没了踪影,看得出来那些黑衣人已经很紧张了。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千寻也不由好奇起来。
突然,千寻敏锐地觉察到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但那些黑衣人们显然还未发觉,随着一声短促的低呼,南边外围的黑衣人应声倒下。
“小心,保护大哥!”剩下的黑衣人骚动起来,但还是很快就堵上了刚刚的空缺,武器对准了暗器发射过来的方向,但是那边已经是悄无声息了,他们缓慢小心地朝着那个方向移动着。
错了,这次应该是后面!
果然,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也倒下了,黑衣人中一时混乱,阵形也乱了。
站在中间的领头者哑着嗓子训道:“不要慌乱,一人负责一个方向,只要找出他的方位,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些黑衣人立马噤声,一个个凝神屏气,果然这样僵持着,那人再没有行动。
千寻在上面观察着情况,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帮哪一边或者是当个纯粹看戏的人,毕竟她也不清楚他们结仇的原委,而且据她到现在的观察,实在两边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思量片刻千寻决定再观察一阵,她看向那人藏身的地方,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轻功绝对是很好的,先前只是故意放慢速度把黑衣人引过来,估计如领头黑衣人所说,他单打独斗不行,但貌似比较擅长偷袭这些,不过现在黑衣人们改变了策略,不知道哪一方会赢呢?千寻也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下面的情况。
最终,树林里藏着的人有点沉不住气了,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他只会是越来越不利。
千寻隐约看见他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出一枚暗器,打在树上发出轻微的声音,立马有黑衣人有反应了,说了一句:“在那边。”就当先冲了过去。
“慢着!”领头的黑衣人出声阻止,但是已经晚了,趁着众人的视线都被那个黑衣人吸引住的功夫,又有人倒下了。
这下领头的黑衣人反应相当迅速,飞快地朝着倒下的人那个方向跑去,后面的人也紧跟着,千寻看到那人也是一惊,想要跑开,但是慌乱之中弄出的响动已经提醒给了敌人他的方向,树林之中不利于轻功的施展,黑衣人们马上追了上来,五个人散开把那人包围住了。
双方的人都停住了,这个时候正好月光照了进来,千寻看清了场上的情形。
被围住的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双短剑,看样子是打算拼死抵抗,领头的黑衣人怪笑道:“你觉得不装神弄鬼的你会在几招之内死在我们剑下?”
那人也不答话,只是全神贯注地做着战斗准备。
“不回答?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你必死的命运。”领头的黑衣人当先冲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一齐挥起了手中的剑。
千寻看了一会儿,被追杀的那人虽然抵抗很顽强,打起来也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但他的招式没有套路,看上去只是单纯的毫无章法的打架,不过他胜在身形快,一个欺身到了个黑衣人身边,那黑衣人就倒下了,相反,黑衣人们的每次进攻都是有组织相互协作的,剑招也精密,就凭他一人之力确实在他们手下撑不了几个回合。
果然,他一个不留神胳膊就被划了一刀,动作一停滞,胸前也受了伤,眼看着他就要被黑衣人们乱剑砍死了,千寻略一迟疑,一掌拍向对面的树,树随着她的掌风轰然倒地,这巨大的响声暂时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趁着这个瞬间,千寻跃下树杈,一把抄起已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的人就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后面的人反应过来,紧追不舍,千寻不想让他们看见她的样子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和他们打斗,只是用她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果然带着一个人会有影响,好在后面的人一时也没有追上来,被她夹着的男人艰难地开口:“你是,谁?”
千寻顾不得回答他,带着他直奔两人住的客栈,又从窗户上返回了她住的房间,关上窗户,也不敢点灯,这才放下夹着的人,借着月光打量他。那人也正在看她,眼中全是戒备,但是人看上去很虚弱,像是随时要晕倒。
千寻以为他会继续问她是谁,为什么会那么凑巧救他,谁知他只是费力道:“这里不安全,他们等会儿会回来的。”
眼前的人五官平常,略显瘦弱,千寻本能地感觉他不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暗自松了口气,耸耸肩:“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他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却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喂!”千寻跑过去扶住他看他的伤势,却发现原来他的伤口上的血竟然变成了黑色,黑衣人的剑上有毒!
千寻立马从她床上的包裹里翻出走的时候木青硬要让她带着的一堆药物,据说里面也有各种解药,她掂量着一堆的瓶瓶罐罐,什么“穿肠散”“七日红”“笑里藏刀”等等乱七八槽,到底该给他吃哪种,千寻不确定地俯下身子问脸色越发苍白的男人:“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
很意外,他居然点点头,低声道:“消石散。”
消石散,消石散,千寻翻着药瓶,有了,没想到还真让她找着了。她翻看着瓶子,木青很细心地在上面贴了小纸片,写着该用多少药量,她心里顿时又升起了对他的愧疚之情。
算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救人要紧,千寻倒出解药,示意他喝下去,他倒是毫不迟疑地咽了,正要开口说话,千寻按住他的嘴,外面的追兵已经来了,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响动。
门响的声音,他们还是先去这人的房间里去了,过了会儿,听到他们边出门边压低声音交谈:“不在房间,要不要去别的房里搜搜。”
“不必了。”是那个领头者沙哑的声音,“他想必早就准备好了引我们去那儿的,你们看刚刚房间里衣物虽然在,但是却没有银钱,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我们还是先去汇报了这个情况吧。”很快,走道上就安静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好了,你暂时安全了。”千寻舒了口气低下头和他说话,却愕然地发现他已经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后者的可能性大约不太大吧。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晚上又有的忙了,便起身去拿纱布。
这种毒药药性还是比较厉害的,他的状况一直反反复复,千寻照看了他一整个晚上,直到凌晨时分才趴在床边睡了会儿,很快就被外面的人声吵醒了,见天已经大亮了,看看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有醒,就打算先去外面打探一下情况。
到了外面发现已经是艳阳高照了,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暖洋洋的阳光打在身上寒意顿时就消散了,千寻去镇江最有名的茶馆坐了会儿,也没有听到任何情报,就买了点小吃返回客栈。
千寻回到房间时那人已经醒来,正挣扎着往起坐,听见她回来的动静马上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细长的闪着银光的暗器,看来昨晚就是这个要了那三个黑衣人的性命的,见是千寻,他明显松了口气,把银针塞回怀里,垂下头低声道:“多谢相救。”
“感觉怎么样,能行动吗?我可不是大夫,不敢保证你的情况。”千寻走到桌边把吃的东西分了两份放在碗里,端了一碗过去递给他,“自己能动吗?吃点东西。”
他犹疑了一下,就靠在床上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
千寻昨晚累了一晚上早饿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碗里的吃光了,吃完后犹自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人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她笑道:“怎么,我的吃相这么可怕?”
他快速地摇了两下头,低着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
千寻很纠结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了,回身,见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耸耸肩,摊开手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相报,只是眼下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他对着千寻拱手道。
“虽然不知道昨天追杀你的是什么人,不过看起来也并非泛泛之辈,凭你自己一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走,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反正既然已经揽上这事了,就留下他一人她也不能安心,他要是出了事,她昨天一晚上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多谢姑娘的好意,不过我有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做完的事,而且必须是要我自己来完成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带着强烈的仇恨,但是那种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却是挡也挡不住。
看着这样的他,让千寻不禁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虽然很艰难,但是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她是那么深刻地体会过,所以看见他这般不由心有戚戚,遂点头道:“也好,那你自己小心,这里的药你带上点,以防万一,”千寻拿出放药的小包,把昨天那种解药又拿出几颗递给他,他沉默地接过,千寻又加了句,“需要银子吗?”
他顿了顿:“能先借我五十两吗?”
还好和云桓他们分开时云桓给她塞了好几张银票,千寻爽快地把银子递给他。
“多谢。”他又道。
“好了,一个大男人别这么磨叽,还有,”千寻想了想,“要是办完事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到落华离城的八里巷风宅找我。”
他错愕地抬头看千寻,忽然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个头,起身开门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