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的队伍走了有月余,等到六月份的时候,就在云归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回来了。
据他说这一路可不怎么太平,沿途就遇过不少于十次的或土匪、或水盗、或山贼之类的袭击,而且那些人还都不像是寻常打家劫舍的强盗,基本来说是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有组织有纪律,进退严明有度,更像是军队,另一种则是完全不要命的攻击,几十号人看见这么大的队伍也敢攻上来,约莫着是一群亡命之徒。也得庆幸这次云桓派出的是北营的精锐部队,又有云归这样经验丰富的将领,和亲队伍伤损也不算多,不然可就不妙了。
“就算现在盗贼多,也多是些无家可归的农民组成的,为的不过是寻一条活路,怎会看见是正规军队还冲上来,哼,也不知是哪方人做的?”千寻冷哼,明显着这次路上的事件就是有人不愿意看到落华和祁国结盟所以故意为之的,一波接一波的,说不定还不止一派的人马呢。
“我们和祁国联姻本就备受关注,他们有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景培摇头晃脑,“只是不知是哪边的人,阿归你和他们打斗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
云归摇头:“毫无破绽,说不定各方的人都有。”
其实千寻也是这么觉得的,这次落华和祁国的联姻对很多人的利益都有影响。当然最主要的就是秦国和越国,秦国是落华的盟国,但却并无实质上的紧密联系,越国也是野心勃勃,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希望落华和祁慕生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当然,据千寻猜测并不仅仅是他们,当初和祁国联姻之事一提出朝堂上就有很多人反对,无非是不想让云桓的势力更广而已,虽然没成功,但要做些手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祁国朝堂上也一定不缺抱着这种心思的人。还有,依着莫离对她和云桓的态度,他大约也是不希望就这样让祁国和落华的战事了结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到这次事件中来。
一想到莫离,千寻就忍不住失落,许是表现到脸上了,旁边云桓推了她下,笑嘻嘻地问云归:“不过总归是成功完成了和亲的任务,阿归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请恕臣多嘴,他还能提什么要求,看他这次这么拼就知道了,离城距洛城就算是平常无事走个来回,也要月余的时间,现在途中遇到这么多阻拦,我们的云大将军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想必是十分思念自家的小妻子和大胖小子了。”景培一脸我了解你的表情插话。
云归倒是也不反驳,从容道:“皇上,那臣就不客气了,且替我家娘子讨个封赏吧。”说罢仍是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把景培的调笑放在心上。
就这要求,云桓自然是要应下的,当即就拟了圣旨,安南王妃谢氏恭敬温婉,贤良淑德,加封一品诰命夫人,顺带还赏下去不少古玩珍奇。
“心茧可真是好福气啊。”离开皇宫,千寻和云归还有一段路可以一起走,见他一脸迫切,忍不住感叹。
“是我的福气才是,”云归立刻纠正,“对了,后天是我家孩儿的半年礼,到时候你早些来吧。”
听着这话,千寻终于不淡定了,扶额:“拜托,最古老高贵的世家的孩子过得也不过是半月、满月、周岁礼,你见过谁家还过三月、半年礼的,会不会太夸张了些?!”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就算再疼娘子爱孩子,也不至于这样吧。
云归脸可疑的一红:“心茧自从生产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我不是想让她见见人,出来走动一下吗,太医说了,有不少妇人生产完后患上什么产后忧郁症的,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可——”
“打住打住,”千寻止住他,“说重点。”
“若是单说是为了心茧举办的宴会,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恼我的,现在有了孩子的名头,她也就不能说什么了。”云归加道。
想起当年他们几经波折才走到一起,之后也是风波不停,现在终于能够恩恩爱爱地生活,千寻也由衷替他们开心,当下也不再为难云归,爽快地应下,临分别时,她随口问了句:“那天去的人多么?”
“不多,”云归毫不迟疑地回道,“请的都是些平日里相熟的人,免得心茧不自在,说实话,若不是景培那家伙耳朵太灵,我连他也不邀请呢。”
得了云归这样的保证,到了那天千寻也是轻轻松松就去了,所以在到了云归府邸的时候,看着人山人海的门庭,看着比肩接踵的人群,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想着,难道是走错会场了?
“阿千,你来了!”站在门口迎客的云归远远就瞧见了千寻,分开人群迎上来,千寻这才得以确定。
“人确实不多,喔?”她笑。
“你就别埋汰我了,还不是景培那个大嘴巴,一晃的功夫就告诉这么多人,你说人家都上门来了我还能撵走吗,我就说当初不应该邀请他的,损友!”云归恶狠狠道。
“这么多人,后面的事心茧一个人打理的过来?”千寻很怀疑恐怕连饭菜也不够。
“这个没事,原先我就是让我大姐和她家闺女过来帮着心茧的,刚刚也派人去望江楼订饭菜了,断不会让人拿了心茧的口舌,更不会累着她的。”云归就差没指着手对天发誓了。
“这个你去和心茧说去,跟我说什么劲啊。”千寻送他一个白眼。
云归讨好地笑道:“咳,这不是怕心茧生我气么,昨天我跟她说没什么人来她才同意的,现在你看这,”云归尴尬地指着自家门前,忽地加大声音,“都是景培的错,阿千,你可要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千寻失笑,云归这个在疆场上厮杀的将军几时成了这副样子,这分明就是典型的怕老婆男嘛,她摇头:“心茧不会怪你的,你想太多了吧。”
一瞬间,云归的表情似乎是黯淡了几分,苦笑道:“我是想多了,她不会怪我的,她怎么会呢。”
千寻一愣,原以为他们之间已无芥蒂,原来。。。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那我也进去陪陪心茧吧,估计她正闷着呢。”
进去谢心茧屋里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逗着孩子玩呢,半岁大的孩子现在还不会爬,只能坐在床上,一没人扶着就东倒西歪。
“心茧。”千寻走过去坐在她腾出的地方,也试着逗弄床上的大胖小子。
虽然以前见过几次,但这小家伙显然已经把千寻忘得一干二净了,见她逗他也不反抗,只是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她。
这小子名唤云司书,是他的父母苦思冥想三个月后才想到的名字,本以为会有什么寓意,问起来,才得知不过是想让孩子以后博览群书,当个才子。
“以你们两个的能耐,想了三个月想出来的居然也会是这么俗气的名字?”记得当时千寻很不屑地问云归。
“现在正值乱世,学文才更安全些,而且——”云归突然不说话了。
“而且?”千寻疑惑。
“而且,心茧似乎比较喜欢有才学的人。”
大概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对孩子的期许都没有差别,都是希望他们将来能够有所成就,但更重要的,是能够健康地成长生活。
“这臭小子健忘得很,才几天没见就把你给忘了。”谢心茧笑道,看上去并无不悦的心情。
“那是因为他父母太疼爱他了,让他记不得其他人。”千寻摊手。
谢心茧笑着摇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今天不忙?”
“我以为都是些熟识的,就早些过来聚聚,结果,唉!”
“是呀,昨个王爷也是这般与我说的,还好有我家大姑子和外甥女帮衬着,要不然可忙活不过来。”
千寻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果然没有责怪的味道,试探道:“云归怎么会舍得让你忙活,他定会给你安排好的。”
“是呀,总是要劳烦王爷费心。”谢心茧依旧笑得端庄。
千寻忽然间明白了云归的黯然,有时候,你最亲近的人,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无论你怎么努力总是对你很客气,就像两人之间总是有所隔阂,那样的感觉大概是不太好。
“心茧你,”千寻迟疑一下,还是继续,“你们的将来还长,现在又有了孩子,不如好好的过现下的日子,以前的那些过往,就都忘记吧,有时候能够学会去遗忘,也是一种福气。”
谢心茧逗弄着云司书的手指微微一顿,声音却是平静:“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但你明明知道云归想要的不止这些。”
“想要的?”谢心茧轻笑,“这世间有几人能够真正得偿所愿,就这样过吧,世间夫妻还不都是如此,我们会相敬如宾白头到老,你说这样,有什么不好?”
“你真的觉得好吗?”千寻轻声问。
谢心茧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低头看顾着云司书。
云归当年做的事的确是很过分,对于谢心茧来说,或许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阴影,就拿千寻自己也说不准,若是换了是她会不会选择原谅,说不定她会在事情一发生的时候就离开,但既然谢心茧已经选择了留下,并且现在还为云归育有一子,最主要的是这几年谁都能看到眼里,云归对谢心茧真是好的没话说,千寻相信他是真的爱上了谢心茧,谢心茧对他也绝非全然无情。
这世间已有太多的悲剧,尤其是乱世的****,总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已,能像他们这样得以相守的已是难得,千寻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彼此珍惜。
“这世间的幸福来得太不容易,希望你要惜福,若真的就此错过彼此的真心,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千寻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她能早点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