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林朝安被叫进了书房。曲氏在房中为其收拾行李。晚膳时,林正卿吩咐了,让林朝安去天京把夏沫接回来,明日一早就起程。
曲氏对林朝安的爱慕,林家上下都看得分明,身边伺候的就更清楚不过了。
见曲氏忙进忙出装了两大包衣物,还要再添吃食,张妈妈跟在后头,连声奉承“小姐对姑爷真是好,看的奴婢都感动了。姑爷真是好运道,娶了小姐这样贤惠的好夫人,可见是他们林家祖上积德了!”
曲氏啐了一口,羞道“张妈妈你惯会胡说。遇着夫君,才是媛媛的运道。夫君少年英杰,文采风流,日后定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媛媛心中十分钦慕,妈妈以后千万不要再提此事,以免夫君心中不快。”
成亲两月,林朝安温柔多情的性格竟将脾气火爆的曲媛媛收得服服帖帖,也真是应了那话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想了想,曲氏又道“那个夏姑娘,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凑上去说道“是大夫人的娘家侄女,四月间害了天花送到庄子上去了。听说···和姑爷定过亲···”二房下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是林府机密。她打探到这么有用的消息,小姐一定会打赏的!
“什么!”
正说着,林朝安打外边进来,满脸兴奋,步履轻快。
“娘子!为夫今日好快活!沫儿妹妹要回来了,娘子开不开心?”欣喜地林朝安攥着拳头在屋里来回走动,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不停。
曲氏双目喷火,气得发抖。林朝安,你欺人太甚!砰---刚刚收拾好的包裹被用力摔到林朝安脚边,里面的衣物散落出来,零零碎碎好似曲氏此时的心情。
林朝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着曲氏,不解的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语毕又环顾众人,变了脸色喝道“你们谁惹娘子生气了?还不滚出去!”
张妈妈缩着脖子,看看曲氏,闷不吭声的退了出去,余下几个丫头也乖觉的鱼贯而出。曲氏红着眼睛瞪着林朝安,见他一脸茫然,又气又痛,一下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林朝安慌了手脚,围着床团团转,连声问道“娘子,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着俯身去扶曲氏。
曲氏一听更是气苦,猛地一把推过林朝安,厉声道“是你!你欺负我!林朝安,你没有良心!”说着双手雨点般砸在林朝安身上,林朝安受力连连后退,须臾便退到了厅里。这一下,林朝安也起了火气,抓住曲氏的手用力一甩,将曲氏搡到榻上,骂道“泼妇!不可理喻!你发什么疯?”
曲氏闻言更是火大,“你说我是泼妇?林朝安,我问你,你和夏沫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定过亲!”
林朝安一听,隐隐的有些心虚,不想再看曲氏含泪的眼睛,低着头来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掩饰的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曲氏从榻上起来,追到桌前扳过林朝安背向的身子,恨恨的问“你心虚了是不是?你们这对狗男女,不知廉耻!”
“你!你胡说什么!”
曲氏指着林朝安,喝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接她回来?你还想纳她进门是不是?”
“这是自然。我和表妹自幼定亲,情投意合,不能娶她为妻,已是我有愧于她,纳她为妾也是祖母亲口同意的!”
砰地一声,桌子被曲氏推翻在地,桌上的茶壶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褐色的茶水很快染湿了地上的毛毡,热气袅袅的晕染开,隐约带着绿茶的清香。
林朝安惊得呆住了,手上被热茶烫的通红,月牙白的长袍上一大块茶渍,零星的还沾着几片茶叶,茶水顺着袍子的下摆滴滴答答的滴到墨色的靴子上,很快沁进鞋里不见踪影。
曲氏瞪圆着双眼大骂道“林朝安,你做梦!有我在一天,你休想纳妾!你明天要是敢去接那个贱人,我和你没完!”说着又想动手撕扯。
屋外的下人面面相觑,最后张妈妈一跺脚,推门进了来。见厅里一片狼藉,忙上前拦住曲氏,和穗儿一起连推带拉把人弄进内室,林朝安回过神来,大声骂道“妒妇!无理取闹!”语毕气汹汹的出了院子,去了书房。
丫鬟小心翼翼的将客厅收拾整齐,默默退了出去。曲氏在里间边哭边骂,各种恶毒的语言不堪入耳,直骂到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才止住。
这番动静着实有些大,除了老夫人已经睡下没有打扰外,夏氏江氏陆续都收到了消息。
夏氏气得半死,对着宋妈妈抱怨道“朝安媳妇太不懂事了,竟跟自家爷们儿动手,不怪朝安说她是泼妇。”想着明日请安时如何敲打曲氏,夏氏扶着宋妈妈的手进屋歇下。
江氏是最早得到消息的,毕竟关于夏沫和林朝安的亲事是她让人传给曲氏的。借刀杀人一直是她最顺手的,况且能给长房添堵,她何乐而不为?想到夏沫,江氏又想起被她罚到洗衣房的李贤媳妇,略一沉吟,江氏低声吩咐流云,“把李贤媳妇安到曲氏身边,让她将功赎罪”。
翌日一早,林朝安也没打招呼就带着家仆驾着马车,出发去了天京。曲氏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去请安,在房内兀自生着闷气,听丫鬟回话说二少爷已经上路多时了,曲氏凄笑一声,又砸了好些东西才忍下火气。看着充满回忆的小院,曲氏包袱一收,走,回娘家!
老妇人还在病中,夏氏也不敢再刺激她,只得忍着火气在床前伺候。江氏时不时说上几句风凉话,便把夏氏气得仰倒。
林朝安一路快马加鞭,忆及曲氏的胡搅蛮缠,他更加怀念夏沫的温柔娇媚,一时心头涌起阵阵涟漪,不能自抑。
快了,表妹,二哥马上就来接你了!
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叶。将归问夫婿,颜色何如妾?
入了十月天气转凉,别院的花园里满目的芙蓉,打理的极好。白的胜雪,粉的似霞;红花重瓣,酷似牡丹;黄模钟状,花心暗紫;三醉芙蓉,美在照水,德在拒霜。
在民间,芙蓉花又被视为夫妻团圆之物。
裴岚坐在花厅品茶赏花,默默想着心事。小鱼儿从院外进来,一脸喜色,急行几步跳到花厅,对着敏姨吐吐舌头,正色道“京城有消息了。咱们的人已经到林府闹过了,把夏沫消息散布出去就撤了。如今林府派了二少爷林朝安来天京接人,不出三日就到。”
“好!”敏姨接道“小姐,咱们现在可以开始布置了。”她们多番打探得知,自从夏沫离开别院,管家便派人暗中盯梢,轮值侍卫一人一天。
想要把夏沫顺利的弄走,必然不能让管家知道,所以裴岚修书一封,让府台张大人办场酒宴,到时把管家请到天京府去,侍卫那里也有银子开路,裴岚相信,夏沫无处可逃。
转眼三日已过,夏沫一早起身在厨房里忙活,她打算给大家做顿早饭。这次进京,夏沫没有跟刘嬷嬷她们说实话,只说自己有事要办,必须出趟门。本想孤身前往,奈何抵不过紫芜的软磨硬泡,和刘嬷嬷的朦胧泪眼,她妥协了,答应让紫芜跟着。
想着前世看过的残忍宫斗剧,对于宫中生存夏沫也是心里没底。她仗着小聪明混到今日,依旧前路茫然,不辨方向。皇宫本就是个华丽的坟冢,葬着年华与良知,尊严和生命。万幸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对于自己的选择,她从没有后悔过。
生活就是生出来,活下去。一切幸与不幸,都要活着才能体味。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活下去,一路上的酸甜苦辣,她都要笑着接受。
熟练地切着萝卜,夏沫时不时给锅底添两把柴火。米粥熬得糯糯的,从锅沿边渗着热气。馒头蒸在粥上,松软香嫩。炒了两荤两素,熄了灶火,夏沫把菜也放进锅里温着。又切了一盘咸菜,正擦着手见马家夫妻进了厨房,夏沫笑了。
马大姐一见此景,慌了神,连忙说道“这···这怎么能让表小姐做呢?你···这···还楞着,快帮忙把菜拿进去!”马大姐扭头冲丈夫嚷了一句,自己也急忙上前搭手。
这是一对勤劳善良的普通夫妻,辛勤劳动不偷不抢,恪守本分。对夏沫一直敬畏有加。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夏沫的尊重只能放在心里。
笑着摆摆手,夏沫出了厨房,来到正厅,见刘嬷嬷又拉着紫芜反复叮嘱,夏沫笑着上前握住刘嬷嬷的手。“嬷嬷不要担心,沫儿一定会平安回来,嬷嬷也要保重身体。”
熙朝宫制宫女年满二十五方可申请出宫。夏沫自然不敢告诉刘嬷嬷自己是要入宫选秀的,她也不打算让紫芜参加。同意紫芜跟着一方面为了是顺利离开,一方面是为了之后让紫芜回来报信。也许有她出宫的一日。
夏沫不想去规划那么久远的以后,眼下最重要的是彻底拥有这个身体,活下去再说。
几人围着桌子静静的吃饭,气氛有些压抑。夏沫想想,笑了起来,紫芜极有眼色的问了,夏沫顺势说了几个轻松地小段子,终于把刘嬷嬷逗笑了。
早饭过后,夏沫和紫芜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准备上路。先到天京租辆马车,然后直奔京城找章离帮忙。三人在西厢话别,就听马大姐在外面惊喜道“您···您是二少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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