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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白素贞与唐三藏

话表巴蜀,山水幽奇,浑如阆苑。灌县青城山,乃天府胜地,深幽涵碧,诸峰环峙,状若城廓。主峰老霄顶,有大岩壁,直上数万仞,藤蔓交连,云雾拥蔽,缥缈霞飞。

其下迳途微细,有紫云洞,烟岚霭霭,左带松竹,右环清波。草木香浮花果馨,宝洞散彩五色光。狐兔撺梭,鹿践芳丛,玄鹤凌霄唳声远。涧水潺潺,涌波如雪,涛激山岩。冷冷如漱玉,滚滚似鸣弦。

外厢犹可,入内华丽:华阙碧堂深邃,广阔数里,皆画栋雕梁,琉璃之色;栏槛窗牖,都是沉香做就,还镶嵌金玉,外布珠帘翠箔、彩帐纱幔;百般陈设,无一非炫目奇珍;案上铺排,多赏心宝玩;青玉为室作香闺,内厢园圃,植灵芝瑶草。蓊蔚神光耀庭宇,漠漠超然,诚乃仙居。

那洞天内,却有一女蛇精,名唤白素贞,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窈窕,绝古无伦。父为腾蛇,母为白矖,为女娲所宠。蛇女素贞,紫微星托生,应劫入世,降生春秋,约周惠王十八年。师从黎山老母,苦修多年,化形为人,道行已千年。

虽为蛇类,却天性慈善,常用岐黄医术,造福百姓,善举无数。她时而隐於名山,聚神炼气,养真修性,采精吸气;时而浮游霄汉、潜行江海;涉入红尘,人不疑为妖,反疑为仙。

素贞独坐凝碧崖,欣赏晚景,见那月光皎洁,皓魄挂碧天;银河显现,星辰洒辉点。晚烟出爨,月移花影动,冷霜寒露,长空淡云撩乱,山色昏蒙。幽渺朦胧处,她颇具仙态,柔荑纤手,却把玩一条小蛇,甚是爱怜。

突然,妖风冲霄扑人寒,冷气隂凉侵体颤。昏昏默默,杳杳冥冥,惨雾迷迷,乌云四合,一道黑气,破云而来。落地後,盘旋乱舞,渐渐凝聚,须臾,变成个绝色女子。

此不速之客,体态轻盈,姿容妖冶,百媚横生。她所穿衣着,薄如蝉翼,更不蔽体。冰肌藏玉骨,衫领露****,****白似银,玉体浑如雪。下身露腿裙装,玉腿修长,刺著牡丹,十分诡异。站於当地,搔首弄姿,娇躯摇摆。双眸勾人魂魄,盈盈一笑,闭月羞花。

白素贞微怒,道:“何妖擅闯吾洞府?”那女子行礼道:“小妹因山路崎岖难行,故乘妖风,姊姊恕罪,勿要责怪。我自北俱芦洲而来,乃属紫月魔宫。”白素贞闻“紫月魔宫”四字,心中大震,道:“来此何为?”

那女子道:“我魔宫宫主,座下十大护法,有血炼魔老,曾生一子,为邪公子,我是他贴身侍婢,贱名魑狸儿。”白素贞暗惊,自忖:“仅一侍婢,就有两千年道行。紫月魔宫,果然势大盖天。”魑狸儿道:“我对魔界之事,略知一二,久闻姊姊修行千年,神通广大。小妹此来,特邀姊姊加入魔宫,还望允诺。”

白素贞道:“姊姊高看小妹了!千年前,素贞向往人道,欲脱兽类,受日月之精,才具灵性。峨眉山上,偶获奇宝,自修自炼,苦挨千载不死,实属至幸。後辟洞青城,自知本领低微,不敢结交魔道之友。又何德何能,蒙姊姊青睐,妄自攀高?”

魑狸儿笑道:“姊姊休要谦虚!想我魔界,为道、佛不容。可怜同类,不是死於横祸,便是美其名“得了正果”,实则成为仙佛之坐骑,饱受胯下之辱。幸运之辈,躲在暗处,还得提防天神,处境堪怜。为此,不得不团结。自封神一战後,成立紫月魔宫,一时之间,万魔来朝,好不兴旺。连天庭都忌惮。此时虽不敌三清派,实则是我魔宫甘居弱势。真正厉害的魔王,久不出关,苦苦修行,才让三清派有机可乘。姊姊若来魔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惧劫祸?”

白素贞道:“姊姊一片好心,小妹感激不尽。只奈素贞性喜清静,自来独处,恐怕要让姊姊失望。”魑狸儿转喜为怒,道:“紫月魔宫,从来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要考虑清楚。”白素贞道:“我虽势单力薄,却也不惧淫威。你请吧!”

魑狸儿道:“这样罢!咱俩赌上一局。你若胜出,小妹即刻下山,再不敢拉拢姊姊;反之,就乖乖跟我走,去紫月魔宫,享无边之福。”白素贞道:“无论输赢,我都不从汝意。”魑狸儿怒道:“好蛇精,忒也无赖。”素贞也怒,道:“泼魔,欺吾太甚,看打!”

素贞左手持雄黄宝剑,右手擎雌黄宝剑,直取魑狸儿。雄黄者,蛇所惧也,然此剑为雄黄锻炼,实是苦心孤诣。素贞自归人道,多有不便,时常化为原形。她欲永蜕蛇身,此剑昼夜不离身畔,强使自己为女体。

魑狸儿叫道:“来得好!”抽出“九幽白骨鞭”,抖手朝前一扬,向双剑卷去。这白骨鞭,可大有来头,昔年魔宫长老,捕获一条万年神龙,吃掉龙肉,把脊椎炼成软鞭,共有一百零八块椎骨,长足三丈,坚硬无比。此物若变长,一鞭下去,可将石山击成齑粉。

剑鞭相交,溅出火星点点。那鞭梢从远攻至,力道沉猛,素贞招架不住,气血翻腾,双足陷下尺许深。那鞭梢如灵蛇出洞,风驰电掣,迅速撤回,又出现在素贞腰间,欲缠住她。一个如灵蛇,一个是白蛇,当然是素贞快,她身子极柔,急忙弯腰,从鞭身下钻出来。

魑狸儿连珠价挥鞭,素贞不敢硬碰,苦苦闪躲。一时间,山石碎裂,地面开沟,飞沙扬尘。素贞娇喝一声,道:“看吾法宝!”从头上扯下白纱,纤手一抖,变为五丈多长,神光熠熠。半空中随风摇摆,盘旋舞动,如河水一般,白影婆娑直下。此宝名曰“捆仙缚魔绫”,不压捆仙绳,及哪吒的混天绫,却以持宝者实力之差异,而决定其威力。

魑狸儿心中一震,道:“此宝仙气腾腾,非魔界所有,但他她非属道门啊!”正沉思间,那白绫绕圈飞来,卷住白骨鞭,裹得严严实实。魑狸儿大惊,用力拉扯,却纹丝不动,半步也退不得。遂念魔咒,忽然,白骨鞭化整为零,一百零八块椎骨,自动分开,散於各处,脱得束缚。

那诸多椎骨,如柳絮纷飞,乱飘一阵,齐齐击向素贞。素贞拔出柳叶飞刀,吹口妖气,那刀也使分身术,变成百十把,寒光起处,迎上椎骨,同时打落。魑狸儿又念魔咒,椎骨飞起,拼凑成鞭。

二女拼斗,果然厉害,但见:聚精藏魅,兴魔起魍。妖风冷飕飕,飒飒萧萧;黑气遮星月,昏昏默默。雌威凛凛,鬼哭神惊。浓烟笼地角,黑雾锁天涯;积风生烈焰,赤火冒红霞。魔光翻转,胜似雷电。各呈手段争胜,不知鹿死谁手。

素贞虽不及魔女之道行,但有雌雄宝剑、捆仙缚魔绫、柳叶飞刀诸般法宝,又会三昧真火、奇门遁甲这种道家秘学,和魔女不相上下。魔女甚喜,自思:“把她捉住,慢慢劝导,必为我魔宫一员。我辈还能学到玄门道法。

两妖拼斗,有半个时辰,僵持不下。魔女狸儿道:“姊姊高明,小妹认输。”遂飞向素贞,素贞笑脸相迎,正准备说些抱歉之言。忽然,魔女脑袋一摆,秀发飞起,增长数倍,向素贞左胸一刷,发出断骨之声。她惨叫一声,向後飞去,撞倒树木,倒在地上吐血不止,表情痛苦,双手撑地,勉强坐起来,道:“卑鄙妖女,暗算於我!”

可怜素贞胸骨、肋骨全断,心脏重创。她受伤之处,正是蛇之“七寸”之所在。因道行高深,虽不至於死,却不能再动手。魑狸儿笑脸盈盈,慢慢走来,道:“魔界中,正人君子毕竟不多。”素贞盘膝闭目,全身上下紫色电光环绕,嗤嗤作响,如渡天劫一样。魑狸儿万分惊讶,坐到地上,喃喃道:“九天玄元大法,你竟会如此奇功!不可思议,太不思议了!”

魑狸儿打开“天魔眼”,能看到素贞之脏腑、经脉、骨骼,见其胸骨、肋骨全都接好,心脏恢复原状,方知自己所料不差,道:“你到底是何妖?给我的惊奇太多了,难道你是九天玄女的徒弟?”

素贞笑道:“九天玄女何等身份,怎会收我蛇精为徒?”魑狸儿道:“那你何以会使玄女独创的九天玄元大法?此功能起死回生。一人纵然化为白骨,若魂魄不灭,就能生死人肉白骨,得返阳神。”白素贞道:“恕难奉告。”

两人正谈话间,忽然,上方飘来一朵红云,慢慢落下,一僧人随之出现。头戴毗卢帽,身著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仿佛地藏王。一眼瞥见魑狸儿,见其穿著暴露,顿时心惊肉跳,面红耳赤,低下头来,口年念阿弥陀佛。

魑狸儿笑了笑,站起来,一步三摇,袅袅娜娜的,走向僧人,道:“哪来的秃驴,到此何干?”那僧人更加紧张,手足无措,退後几步,紧闭双眼,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哦......不,贫僧乃佛祖加升之旃檀功德佛、先帝太宗亲封之御弟兼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天竺戒日王所尊之摩诃耶那提婆、今长安弘福寺主持、译经师、法相唯识宗唐三藏、即陈玄奘是也!”

魑狸儿听得头晕脑胀,点了片刻,才笑道:“原来,你就是唐僧,听说吃你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嘿嘿嘿......”唐僧道:“阿弥陀佛,女菩萨之言谬矣!向年贫僧西游,至灵山凌云渡,坐无底船,脱却胎胞骨肉身,以成元神,历劫成佛,洗净尘埃,现已非原体,如何能食肉长生?”

魑狸儿道:“贞观之年,你因何取经?”唐僧道:“佛教,兴於南北朝,梁武帝时尤甚,遍译佛典。梵文与汉语大异,字词意不同,做译文时,极为困难。语言之别,致佛经译文,到隋唐时,不易看懂,便产生歧义,不能悟彻经书真理,由此衍生多个佛教派别。贫僧遂立大志,西行求经,并苦习梵文,希望能解典籍之奥义。又因先帝太宗,卷入魏徵诛龙一事,魂归隂司,要三曹对案。地狱一行,见饿鬼遍地、孽灵遭罪,不能超脱。先帝返回阳间後,即广陈水陆大会,修建度亡道场。时观音菩萨显灵,指示西方有大乘教法,可超亡者升天。为此,贫僧不辞辛苦,西行求经。”

魑狸儿道:“哦,原来如此。长老此举,功德盖世,必名垂千古,受万世赞扬。”唐僧道:“女菩萨言重了!有何本事,敢劳过奖?适才贫僧驾云时,见下方打斗甚烈,故落下云头查看。”魑狸儿道:“是我和那女子在打。”唐僧道:“敢问两位是......?”魑狸儿道:“我是千年狐狸精,她是千年白蛇精。”

唐僧闻言,唬得倒在草坪上,胆颤悚惧。魑狸儿故意吓他,变成狐头人身,一步步走来。吓得这长老魂飞魄散,筋骨酸软。虽然成佛,但没些本事。当年西行路上,手下徒弟打死千万妖怪。魔界中,谁不恨他?心想此时若被妖精抓住,不知悟空还能不能赶来相救。魑狸儿哈哈大笑,左手抓住白素贞,右手抓住唐三藏,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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