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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除夕之遇”

“爸——”

徐思落踮着脚尖张望着,却看不到父亲,熙攘的人流将她挤来挤去,好在成旭一直抓着她的手,不然早就分散了。

“我们外面去吧,去空一点的地方给叔叔打电话……”

成旭护着她的身子,佝着背挤出人群。

还没等徐思落把号码拨出去,父亲就打过来了,

“喂?爸,你在哪呢?怎么看不到你?”

“我已经在正殿里了,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爸,你那怎么这么吵啊…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徐思落赶紧挂了电话,要让她在挤进去一次,简直就是经历一次酷刑。

她冲成旭挑挑眉,说:“走吧,去哪玩?…我们去大学城吧,好久没去那里了,听说今晚有明星在那里开晚会……”

“那就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嘿嘿…”

一霎那的光晕染天际,大大方方的落在她的脸上,粉的像霞,点缀笑容。吵嚷的人群不断从身边掠过,只看得见他爱笑的眉眼。

时光便这样从这熙攘中,像穿梭忙碌的针线,把人世万物织成一段段锦绣。可以白像雪,红得像火,粉得像霞,华丽繁密亦或是朴素简约都是它最好的表达,可能穿梭的梭子梭着梭着,时间的线就乱了。解不开由头,织出了与幻想相反的图案,成了无法改变的局面,这世界就是如此,充满挑战和未知,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这热闹的世界仿佛跟陈铭没有关系,即使是除夕夜,再过几个小时就该说

“新年快乐”,他也得一个人,为工作奔走在公司或市场。

因为接了新的任务,他要前往丰宁市,本应该是两天后才出发,但他却提前了两天,先来了余市。

这座城市,他离开也不过一年,为何身在其中竟这样的难过,耳边的嗡嗡的白噪音让他有些倦意,一个人走在人海中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大学的门口,尽管是假期,没什么学生,却依旧摆满了各色的小摊,生意也很红火。说不清楚要来这里的原因,是想回忆一下过往然后一凡感慨系之?他自嘲的苦笑,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也许是潜意识里的一种念想,让他不自觉的想要来这里看看。

这风也是干冷的,却因为除夕的人海热浪,失了刺骨的寒意。那枝头剩存的几片黄叶应风飘落,落在那不被察觉的草丛里。

他在小道的长椅上坐下,微微颔首,舒展了一下腰身,走了一天,他脚都酸了,心也累了。那盏孤独挺立在身旁的路灯与之相映。

忽然身旁坐下一个人,他转头,视线从膝上的呢子红裙往上,柔顺浓密的长发被风轻轻吹动,覆在灰色的毛呢大衣,

遮住了侧脸。那人也微微侧头,干净澄澈的眸子看向他,精致的五官舒展,扬起甜甜的笑。

陈铭微微惊讶,“王璐?!”

“好久不见,陈铭”

陈铭不易察觉的打量了几眼,比起上次见面,他感觉她气色好了许多。

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笑而不答,反问:“那你呢?为什么也在这?”

“我…因为工作”

“哦,你在这里工作?”

“不是,是出差,只是途中经过,

多逗留一两天,就来这走走”

“春节也不回家吗?”

“春节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吗?”陈铭来玩笑的说道。

“……”

王璐一时接不上话,他的脑回路简直猝不及防,

“开玩笑的,其实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工作需要”

陈铭笑的有些无奈,生活就是这样,你无法操控它,它就会奴役你。

“是这样啊,那除夕夜也要在外面过吗?听起来多少有些凄凉”

王璐好笑的看着他,扬起玩味的笑。

“还好,并没有这种感觉。”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说话总是若无其事的带着幽默,一点都没变”

“生活节奏太快,没时间去改变自己”

“……”

相谈甚久,风愈加的萧索,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的雨丝,落在头发上。

陈铭抬头看了看,:“下雨了”

“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也不安全”

“你去哪?”

“我去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出差?”

“丰宁市”

陈铭拍拍头发上的雨丝,感觉有些冷,脖子往后缩了缩。

“你要不去我家住吧,哪有人除夕夜还住酒店的,而且也不安全”

陈铭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说:“这不太好吧,我还是去住酒店比较好一点”

“没事的,你也太见外了,这么多年的同学了,就这么见外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跟我走啊,再跟你耗下去就要跟你路边过年了”

“……那好吧”

街上的人早已散了不少,不似先前的拥挤吵嚷,便显得萧索了。

“咝——”

“好冷啊……”

徐思落缩了缩脖子,拉紧了外套。

“刚才出来怎么不多穿点,脸都冻红了,跟个猪头似的…”

成旭好笑的看着她,取下自己的围巾,套上她的脖子,轻轻的系好一个结,将她的头发理好。

“刚才吃火锅很热啊…”

徐思落不满的辩解道,手裸在空气中,冷风吹得通红,口袋浅得只能放下半只手。

成旭瞥了一眼,不悦的皱眉,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一齐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手都要成冰棍了,也不戴个手套”

徐思落颔首浅笑,脸越发通红。

“还有一只怎么办?”徐思落痴痴的笑着,通红的小手在他眼前晃动。

“另一只自己解决!就当是给你个教训”

“哦……”

徐思落撇撇嘴,把手揣进浅浅的口袋里。

萧瑟的风依然吹拂,像是要把街上的人都赶回家。

各色店铺内五彩斑斓的灯光从四处照亮着,没有影子,街上的人一览无余。

迎面走来的人稍微有些迟疑,步子放慢了,女的长发飘飘,红裙灰衣,面容姣好。男的干净利落,背着一个商务背包,

白皙的脸颊被风吹得粉红,深邃的眼眸有些惊讶,脚步微微停顿。

徐思落看清了他的脸,瞳孔微张,四个人相对而立。

那放在同一个口袋里的两只手,再一次刺痛了陈铭的眼睛。

他收回炽热的目光,不再看她的眼。

他特意赶来这里,为的就是或许能偶遇一面,可现在,他的心,更痛了。

沉默良久,相顾无言。

徐思落注视着陈铭身旁的王璐,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混乱,震惊写在了脸上。

有多久没见到她了,这个亲人般的朋友。与其说是血缘关系般的亲人,倒不说

是反面的自己。

她和王璐,太像,又不像。

徐思落遇见王璐,是冥冥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第一次相遇,是一个夏季的黄昏,落日的余晖洒满窗台。

四五岁的徐思落个子很矮,站在窗前踮起脚也望不到窗外,那余晖太美,她很想好好的看看。

于是爬上了写字台,坐在桌上,红晕洒满肉嘟嘟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天上的星星。

夜幕降临,余晖尽散,她还是不舍得下来,好奇的大眼睛张望着楼下。

一个和她一样高的女孩站在她家楼下门口,穿着那种她只能趴着玻璃橱窗幻想的漂亮的连衣蓬蓬裙。她的头发很乱,白皙的小脸蛋却黑乎乎的,眼睛蒙着水雾。

徐思落跑下楼,悄悄的移开门,脸贴着门,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打量着她。

王璐发现了她,气呼呼的推开她家的

门,指着她:“你看什么?”

徐思落有些也不害怕,迎上她愤怒的眼神:“你为什么站在我家门口!”

王璐一时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气呼呼的瞪着她。

天真的孩子总是会很认真的回答每一个问题,尽管很无厘头,根本说不清道不明,也总要是认真的想好久。

“我妈妈不见了,我是来找她的,没想来你家!”

王璐生气的撅着嘴。

徐思落所有所思的点点头,满眼羡慕的盯着她的蓬蓬裙。

王璐被她盯得不自在,刚想要骂她,肚子却咕咕的叫了,便理直气壮的冲徐思落喊:“我肚子饿了,要去你家吃饭!”

徐思落想了想,想起妈妈说过,要热情好客,于是大开家门:“那你进来吧,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认识了。

从此以后,徐思落的抽屉常常会塞满王璐带来的各种点心零食,孩童时的友情很单纯,有东西一起分享,你给我糖吃,

我给你水喝,便是好朋友了。

两个性格迥异,家境天差地别,骨子里却又相同的倔强。

后来渐渐的熟悉彼此,徐思落才知道,王璐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父亲常年出差,一直都是和保姆阿姨生活长大的。

从四岁那年的相遇,她们的生命线便交织在了一起,像互相缠绕盛开的双生花,风雨吹打,互相依持。阳光彩虹,一起欢笑。没了谁,就会落单。

王璐看着她,她看着王璐,好像照镜子的人看着镜中相反的自己。

如今阔别八年,她改变的样貌,徐思落都快认不出她了,但那熟悉眼眸,只一眼,就能认出。

“璐璐……”

徐思落小声的喊她,怔怔的。

她微微一笑,苦与乐交织像风中的摇曳的风筝,渴望遨翔的快感,却为断线而忧伤。

“好久不见,落落,你还好吗?”

徐思落的眼眶渐渐红,张了张口,哽咽得说不出口。

王璐的脸颊滑过豆大的泪珠,留下深深的泪痕,她张开双手,笑中带泪。

徐思落再也克制不住那崩弦的眼泪,扑进她的怀抱,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呜咽声和着冷风,萧瑟悲伤。

上一次遇见醉倒路边的陈铭之后,王璐原本和陈铭说的,要在徐思落生日时去找她,但是后来她没有去。

想不出理由,心里却莫名的抗拒,或许是怕把心底的伤口揭开,总之,她终归没有去见过她一面。

八年,了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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