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楼内仍是人来人往,热闹繁华,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这楼内东西两侧泾渭分明,靠近江水的一面大多是文人骚客,正在谈诗论文,旁征博引,临江而诗性发,吟得一句便是赢的一片赞赏声。带着三分傲气,怀有两分爱国情怀,外带三分愤世嫉俗,身怀两分才华,这便是大多数的丰朝文人的特点了。
而另一边则是往来商客与江湖侠客,更多的是呼朋唤友,畅饮畅谈,休憩整装。两方气氛相差很多,颇有些相看两生厌的感觉,却是很少有人在此生事。
这听潮楼内可谓是聚集了各方各种身份的人士。此时又是宾客满堂。
楼上的一间雅间内,一物一什皆独具风格,简单而别致。两把红木雕刻的镂空背椅,中间同色的桌子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白玉茶具,藤黄色的纱帐静静垂下,叠扇屏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桃花,花蕊上停着一只黑底绿纹的翅膀微微合起的蝴蝶,似是呼之欲出,竟让人忍不住上前用手触摸一下以辨真假。
夜染衣斜靠在椅上,白玉丝带垂在肩头,手中拿着一把玉扇,双眉如远黛,面如冠玉莹光,美目微微垂着看着扇上玉扇的纹路,似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夜影的回话。
“。。。那王子名唤楚玉,还有一个妹妹名唤楚镜,两人身边有一个忠心耿耿,武功极高的侍卫,在楚王宫被破之时带领楚王最后的一支暗卫竟是杀出一条血路将那年幼的王子和公主路带出了宫,而此后便无人知道那王子的下落了。属下查到的就是这些。”夜影垂首回道。
“楚玉。”夜染衣听后缓缓吐出这两个字,面上似笑非笑,“果然呵。侍卫,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夜影猜不出坐上之人是喜是怒,亦不敢多言。
楼下突然传来一片吵嚷声,有隐隐哭声低低传来,似还有厌恶的喝斥叫骂,还有其他声音混杂在一起。
闻声夜染衣秀眉微微颦起,夜影凝神一听,抱拳回道:“这应该又是那盲女,想要来听潮楼唱曲,被夜岄婉拒了。”
“盲女?”夜染衣抬眸,眼中似有几分兴趣,声音轻缓清魅,听不出情绪:“想来我听潮楼唱曲?”
夜影只觉坐上之人容华不可逼视,垂首恭敬回道:“是,几日前那盲女也来过,还带着一个年迈的老父。”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滚出去!别脏了大爷我的眼睛!”一个满面横肉的大汉眼中满是险恶地看着那浑身脏臭的老人。
那老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在破旧的衣衫下似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被那大汉一声喝斥,吓得连退几步,颤颤巍巍靠在那盲女身旁,那盲女一手连忙扶住老汉,另一手紧抱着一把琵琶,这女子荆钗布裙,面容却还算得上清丽,只可惜双目紧闭,少了些灵韵。
她慢慢摸索着跪下:“求各位行行好,民女只想靠一己之力,卖唱赚些钱来养活老父。”
夜岄一身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乌发梳成双刀髻,很有几分女掌柜的味道。
此时夜岄面露难色语气却是冰冷地说道:“这位姑娘请起来,我先前已经告诉过姑娘,我听潮楼是不收歌女,还请姑娘另谋高就吧!”
那盲女双目竟是留下了泪水,跪在地上执意不肯离开。
旁边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对着夜岄躬身一揖:“岄姑娘,这位盲女如此可怜,这偌大的一个听潮楼,还怕养不起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年迈的老人吗?”
“就是啊,这位姑娘双目失明多可怜啊!”旁边的书生纷纷出声附和。
“哼,”刚才出声喝斥的的大汉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才子书生就是爱整日唧唧歪歪,可怜?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去了,你们不过是看着盲女还有几分姿容,才想为她出头!”
“哈哈哈。。。。,说得好,”座上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笑出声来,语气轻慢道:“横二,你且不必理会他们,就让这些书生也来一回英雄救美,人家可是久久未近过女色了!”
此话一出,满堂江湖人士皆是出声大笑,对面的书生们气得满面通红,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变化,不羞不恼。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那年轻的书生气的浑身颤抖,原本白皙的面容如充血那般,却还顾着斯文,不肯骂出脏话来。
夜岄突觉得这书生有几分可怜,这书生经常出现在这听潮楼,似有些才华,其余的书生都爱追随于他,往日见他谈古论今,口若悬河,今日被人一激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夜岄想笑又怕他更为窘迫,刚想替他说两句话,忽闻得一声清丽的声音如春风拂过满堂。
“这里好生热闹啊!”只见一位黑衣褐瞳的年轻公子从楼上悠然走来,眉目如画,嘴角噙笑,顾盼流转间颠倒众生,手持一把玉扇,周身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满堂之人皆被那黑衣公子身上的光华所吸引,所有的人都安静地看着那人玉扇轻摇着缓缓走了下来。
“公子您怎么下来了。”夜岄垂首恭敬问道。
堂中之人又是惊讶,此人是何身份,竟能得这听潮楼的主人岄姑娘如此恭敬相待。
夜染衣面上带着意味颇深的笑容看着一身裙装的夜岄,夜岄自是明白自家主子为何如此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自然。
夜染衣目光看向跪在堂中的盲女,上前躬身将她扶起,声音轻柔似是极其心疼道:“如此佳人,为何要流泪啊!”说着用那玉扇轻轻将那盲女脸上的泪珠拭去,动作像极了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
“你一个贵公子,怎得如那些莽夫一样轻薄!”那书生看不过,又是愤然出声。
“你说谁是莽夫!”那大汉声大如雷,气势汹汹将一面前的长桌掀起向对面砸去,满桌酒菜漫天洒落,夜染衣一个轻轻的旋身,一个酒壶在脚边碎落,“差点就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夜染衣微微颦着眉说道。
半空中夜影出掌一击将那长桌带着酒菜一同推出了门外,那桌子又安安稳稳地落于地面。
“公子,您没事吧。”夜影抱拳垂首道。
夜染衣轻轻一摇头:“无事,只是浪费了一桌好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