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染衣玉面上仍是莹着淡淡的笑意,玉白色的丝带在高高的发髻后飞扬,只是眉目间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丰疏竹与玉韫身上皆是带着伤,血已经止住,只是那伤痕仍裸露着,凝结成黑色的长痕。虽如此,丰疏竹仍是一派雍雅从容,玉韫仍是如玉般温润干净,只是那紧闭的灰白的双唇泄露出了此刻的虚弱,毕竟夜染衣那一掌用了十分的功力。
丰疏竹一挥袖,那四个黑衣人垂首一礼,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夜影眼中是如晨曦般的光亮,但他只是默默对着夜染衣行了一礼便未多说一句话。
“公子。”软瑶上前担忧地看着玉韫,看着公子目光所看,软瑶欲言又止,心中的酸涩迅速地流遍了全身。
地面又开始震动,先是轻微的震动。所有的鸟儿早已长鸣着飞走,惊慌失措地扑棱着翅膀,密密麻麻遮住了一片天空,与西边欲沉的残阳绘成一幅凄凉的画。
“公子,快去船上吧!”软瑶开口道。
“你们先回去吧。”玉韫温和的声音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朴园亦是焦急地看着自家公子,那手臂上的血痕也太吓人了,公子还从未受过伤呢。
“你也回去吧。”丰疏竹淡淡道。
“这……”朴园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无回岛,公子怎么还不走呢?转眼便看到了那抹黑色的身影,朴园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啊!对啊,夜姑娘的船应该很大吧。那朴园就先回船上了。”说着笑嘻嘻地看了夜染衣一眼,夜染衣似在想着什么,并未理会。
软瑶只觉口中干涩异常,屈身一礼,面上挤出一抹笑:“那软瑶先回去了。”
玉韫微笑颔首。
那一刻在那破败的岛上,一袭白衣的玉韫微微一笑,那样虚无缥缈的笑容让软瑶有一阵恍惚,那样温暖的,带着一丝绝望的笑容,转瞬即逝却永远地印在了软瑶心里,成了她永远不敢去触碰的伤。
“宫主,请速回船上吧!”碧芜看着不断扩大的裂痕,面带忧色道。
夜染衣略一点头:“走吧!”转眸扫了一眼丰疏竹与玉韫,转身即走。
转身的那刹那,夜染衣听到一声轻如落羽的声音:“对不起。”
玉韫苍白着嘴唇说道,喉咙处干涩疼痛,眼睛里如最初那般纯净无一丝杂念。他说得很轻很轻,在周围狂乱、嘈杂的巨响中几乎像没有发出声音一般,但他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丰疏竹亦是听到了,他长睫微微抖动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夜染衣率先走上岸边。
海浪拍岸,大海如狂躁的年轻人那般不安分地涌动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让整个无回岛摇摇欲坠。
远处几个身影越来越近。
在焦急不安中等待的元柔等人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少宫主!”众人迎上前。还好来得及,忽然,元柔脸色大变,目光看向夜染衣身后。
夜染衣与碧芜、夜影同时转身向后望去。
“丰三公子和玉公子……”碧芜忍不住叫出口。
夜影看了一眼目光便转向夜染衣。
夜染衣秀眉轻轻皱起,目光看向那在岛上又打斗起来的二人。
那二人一青一白,上下翻飞,招式变化无穷,迅敏而从容,二人虽身负重伤,动作仍是轻盈随意,丝毫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
“丰三公子与玉公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比武?”檀楹看着这赏心悦目的“打斗”,不由得问出一句,目光仍是黏在那二人身上,心下不知该希望哪一人赢才好。
比武?夜染衣唇角一弯,勾出一抹冷笑,怕是只有一人能活吧。
手掌收紧,那紫晶钥匙在手心中硌出几道痕。
胜负就那么重要吗?
“我们走。”夜染衣淡淡吐出一句,转身向舱内走去。
“啊!”身后几人惊叫。
“宫主快看,无回岛沉了!”
夜染衣回身,褐瞳透过飞扬的墨蓝色的水帘看到无回岛像夕阳一般消失在水面上。
那是怎样的壮观的、凄美的景象啊!
整个岛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进了海底,埋葬了一切。
这一天中有太多的震撼,夜影沉默的双眸看着微微愣住的夜染衣。
“丰三公子和玉公子……不见了……”檀楹喃喃道。
夜染衣手中的紫晶钥匙掉在了地上。
“少宫主。”夜影担忧地叫了一声,他不想看到丢了魂一般的夜染衣,将紫晶钥匙捡起奉上。夜染衣闻声回神,涣散的双眸又聚回了一丝光神,她伸手接过紫晶钥匙,目光停在钥匙上,良久不能语。
“少宫主,”碧芜柔声一唤:“可以启程了吗?”
夜染衣闭上了双眸。
一阵水声哗然。
一道莲青色身影破水而出!
夜染衣双眸睁开,看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带着一身的海水飞入甲板之上,停在自己眼前。
一向雍雅有度的丰疏竹发丝凌乱披散在同样湿漉漉的带着咸咸海腥味的衣衫上。
夜染衣凝眸,眼前之人一言未发便直直倒下了。
海面又恢复了永远的平静。
永远消失了的白色的身影。
“恭喜丰三公子心愿达成。”夜染衣独自坐在圆桌旁的椅上,饮了一口茶,美目斜睨看向床上刚刚转醒的丰疏竹。
凤目微微眯起,清雅的声音从帐中飘出:“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夜染衣低低笑开来:“这次无回岛之行,虽没能拿到宝藏,但消灭了心头大患,此后,这大好河山再也没有人与你争了,本少宫主恭喜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丰疏竹又闭上了双眸,声音不急不缓道:“夜少宫主希望赢的是他么?那真是让夜少宫主失望了。”
“你二人谁输谁赢都与本少宫主无任何干系。”夜染衣没有抬眸,丢下一句,继续饮着杯中茶。
“不在乎啊。”丰疏竹轻轻回复了一句。
夜染衣动作一顿,没有接话,垂眸品着茶,只是不知茶滋味。
“至少我已经帮你报了仇了。”丰疏竹凤目流转,带着几分探究看向夜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