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韩式洗浴,装饰经典,富丽堂皇,项目齐全,条件上乘,是全市顶级的洗浴场所。
总队来人必须上挡次。
客房里4个人打着扑克,内勤小逄和总队的老宁,腮帮子贴了好多白纸条,输家的标志。
拍了一下老宁的肩膀:“领导辛苦了,忙了个手头案子,来晚了,不好意思。”
“炸!我炸了!”老宁甩出了4个K,把头转向了我:
“知道你查案子,快找个地方坐下,你也累了。我们在清津合衣而卧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就奔你这来了。今天不走了,消遣,消遣,放松,放松。”老宁把头又转了回去:“该谁出牌了?”
“逄,领导怎么能抽这个,换中华。”
“行了,中华烟竟是假的,骆驼虽呛人,可是真玩意。算了,这把认输了。”老宁把牌一扔,又把脸上的条子撸了下来,风趣地:“这些都是赢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领导,中午整点啥?”我问老宁。
老宁皱着眉:“过去愁吃的,现在吃愁了,吃点啥?国新,你定。”
国新应声道:“农家饭庄农家菜。”
“这的农家菜有啥特色?”老宁问。
小逄接过话:“现在推出一道叫绝的‘扒猪脸’。”
“那得多腻?”老宁说。
“咱不吃腻的,有煎饼卷大葱,酱熏干豆腐,炒干三丝,拌凉菜,农村大酱汤和血豆腐……。”我介绍着。
“这些吗?能顺口,客随主便。”老宁伸了一下懒腰:“走吧!”老宁把拖鞋一甩,然后往腿上套裤子。
“各位,说好了,这样的冷天,中午怎么也得整点58度。”
“别介了,连顿整谁也受不了。”老宁说。
“那怎么行,清津的酒好喝咋的?这地方的酒不比他们的差,那可是百年的窖酒。”我开着玩笑。
老宁双手拢了拢头发:“哪也不如你这儿,走了一圈就盼着早点转到这来,喝!别瞎了这个地方。”
“这就对了,朋友来了有好酒,中午两瓶大高粱,喝完了再洗一洗,按一按,让你们好好缓解缓解。”
老宁他们的桑塔纳晃悠了半个点儿才到街边子农家饭庄。
“哧!好气派。一看就是个山水相宜,赋闲佳境。”老宁被眼前的饭庄震住了。
“这可是我们一个警察干的。”我说。
“真的!你们的警察太有头脑,这地方得银子了。”
“谁说不是,人家承包35年,每年才1000元,3万5出手,山水草木就是他的了。现在少这个数人家不出手。”我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一张一合。
“80万?瞅人这命?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宁惊叹。
“这水面120多亩,平均水深6米,鱼能过冬。去年水利出资20万加固大坝,石头护的坡,那叫等级水库。这小子也能耐,这条1里多的土路楞是自己张啰垫的,原来两米多宽,经他手变成了八米宽。两边栽上了巨锋葡萄,到了夏天,两边的葡萄秧扶背搭肩,绿荫成行,葡萄满架,遮阴避雨。一个市领导说:这条路是‘绿色风景路’、‘葡萄飘香路’。
合同上签的是方圆300亩,西边的小山坡是果园,南边30亩是良田,何止300亩。这小子年年种树,光红松就栽了近万棵,都办林业证了。季节好的时候都是电话订餐,那真叫个‘火’。”
“你个教导员咋没这个头脑,是不是都用在工作上了?”
“错过了机会,人家还真跟我说过包水库的事,没上心。”
“你可得上心,留意点,有这等好事你不包我包。”
“行!给你联系。”
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教导员来了,欢迎光临,回家的感觉吧,想吃什么自己挑,别客气。”
“领导下乡,粗茶淡汤,特意来吃你的农家饭。”
“大老远来的,怎么也得整点特色菜,干脆给你炖一条大花鲢,算是给你加菜。”
“行,最好加点儿宽粉。再炖一只大鹅多放酸菜,都得大铁锅炖。小菜你安排。对了烤点红辣椒,农村大酱伴上,再切点小洋葱。”
“教导员,你们钓会儿鱼,菜得炖一会儿。”
“鱼池开钓了?”
“嗯,给客人玩,招揽生意呗。”
十多亩的鱼池,钢筋水泥地梁,槽钢骨架,分段玻璃围墙,上方开有天窗。初冬的东北能钓把杆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老宁扶着栏杆,垂钓雅兴极高:“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喽。唉!省城未必有这样的去处,取暖就是个问题。”
“这地方水不花钱,电是便宜的农电,烧的有都是,地里的苞米秸子随便捆,山上的榛柴棵尽管割,就地取柴。”
“教导员,你们的工作不错,我们一合计,免检。”
“夸奖我们了,肯定有不妥之处,只管吩咐,别把我们惯坏了。”
“算是鞭策鼓励,活儿干得有板有眼。图板别致、样式新颖、内容丰富、资料制式、数据实际、分类规范、信息全面、责任到位。一看就是内行干的活儿。”
“承蒙领导悉心指导,这些都是仇松亲力亲为。当然了,我们还要不断加强,给你们争气。”我恭敬地。
“全省50多个单位,走了近一半,就你们这儿让我有了笑脸,回去好好向总队长汇报,争取给你们发些子弹。”(人民币)
“可得谢谢你,一会儿把秦局长叫过来,怎么也得陪陪,要不然你该挑理了。”
“免了,我可不是挑理的人。这次下来一切从简,到哪也不让局长陪。你这里工作出色,条件相当,我们才放松下来,要不然留都留不住,要是有人陪还有啥意思。”
“也好,局长不来咱们更随便。”
“说件让你高兴的事,年底了,总队安排我们中层去南方取经,给你一个指标,一块去,怎么样?”老宁笑着说。
“领导哇,累了一年,我是真想出去散散心,可是去不成,案子一大堆不说,周副局长在外学习,秦局长不能放我。”
“真的去不了?”
“巴不得马上跟你走,身不由己,队里头靠我顶着呢?”
“这两年他小周扑楞得不错,出去充电?在外边晃悠有啥意思?也能坐住?学啥呀?人家把钱往那儿一甩就走人,到时候取证书。”老宁说。
“周副局长愿意学习,坐下来才能学到东西,搁我也不能扔下钱就走。”
“别扯了,哪有那么多教授讲课,要是往那一坐,教授不撵你才怪?现在呀只要拿钱,什么文凭都能买到手。不说这些了,不去白不去,反正想到你了。”
“取经回来可得传给我们。”
“取啥经,就是变相旅游。不去也好,旅游这玩意儿?坑人。忙三颠四,火燎屁股,一路上不是忙着拍照,就是急着撒尿。不去想死了,去了累死了,回来恨死了。导游和景点一个明抢,一个暗夺,把你的兜都给掏空了。”
“咋说也让人羡慕,以后有机会一定去。”
“以后?就你这工作劲头?哼!猴年马月吧。”
“有你在机会有的是。”
“未必,现在开始刹公款旅游风了,以后这档子好事不多了。”
“那就只好望游兴叹。”
“哎!我说,你们的案子怎么那么多?一个接一个,总队长都纳闷,还竟是大案子。”老宁问到案子。
“复杂之地,交通发达流动人口多,市场放开做买卖的多,体制改革下岗的多。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两个大军营呢。你也知道光二级批发站就有6个,计划经济时,负责9个县市的生产资料,生活必须品的市场供应,辐射面儿大着呢?全省第3号大监狱都设在了这里。关键是与外省交界,案子多正常。”
“你的意思我知道,不光是客观原因。”
五花八门的农家大菜摆了一大桌子,最显眼的是扒猪脸,生怕食客不给他好脸,居然抢在当中。技艺高超的厨子给龇牙咧嘴的猪脸整了型,酱了色,型好、味香、倒也撩人脾胃。不过怎么看也不顺眼,仿佛这顿饭要和没有人情味的猪头同桌而语,同桌而食。这道菜一定是小逄自做主张。
几个人看着猪脸发楞。老板娘端了一盘脆生生的绿萝卜走了过来:
“扒猪脸难看吗?这可是这疙瘩一绝,香而不腻,嫩而化口,美容消食,疏通肠胃。你们有所不知,猪头肉可是有讲究,畜肉唯有猪肉香,猪肉还是头肉美。”老板娘夸夸其谈。
小陈抻着脑袋盯着猪脸:“这玩意咋做的?”
老板娘的双手在围裙上蹭着:“这道菜你们吃去吧,别人想要都挨不上号,是道功夫菜。咋做的?猪头开半,井拔凉水浸泡24个小时,还总得换水,大火2个小时,小火6个小时,当然了还有秘制调料。吃吧,吃的东西是‘臭’的香,‘丑’的美。
老宁摇着头:“应该能好吃,快给仇松打电话,猪脸都抽抽了。”
“你在忙啥?我还没吃饭,找个地方,可以吗?”薛书记似乎在求我,没有丝毫犹豫:“薛书记,我在陪总队的领导,不过可以请假,去什么地方?”
“老地方吧。”
薛书记说的老地方,是东街旮旯的朝族人开的‘釜山’小吃部,是我们局领导最爱光顾的地方。这里干净宽敞,料理独特,风味浓郁,服务周到。朝鲜族女服务员的举案齐眉,矜持端庄,让来此光顾的男人提升了尊严,享受着主子的待遇。
我和薛书记进了一个熟悉的小屋,热乎乎的火坑虽然惬意,可薛书记表情让我拘谨。
“咋样?有没有眉目?”薛书记问我。
“薛书记,鲜于贞淑从你那走后,当天晚上就去了临海,电话打不进去。我们接触了她的姐姐鲜于荣淑,她说鲜于贞淑的电话丢了,到临海后用座机往家打了个电话过问孩子,还说后天晚上的车回来。和鲜于贞淑一起给你送钱的小伙子,昨天早上去了延城姨家。我和仇松在工作中圈定一个人,叫柳亦菲,是明光烟店的杂工,这个人也没了踪影,安排了人蹲坑,可是没有线索,现在正通过户政查实此人。”
薛书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我。
我故意放慢语速,加重口气:“这个柳亦菲具备入室盗窃条件,他是鲜于贞淑的雇工,他知道鲜于贞淑给你送钱的可能性很大。”
薛书记眉头紧锁,然后又双眼紧闭,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几下:“能是这个人?”
薛书记阴沉的表情,似乎告诉我不要再讲下去。只好换个话题:“听小满说,你的血糖又高了起来,可得保重,我和仇松不想打扰你,等案子有了眉目会及时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着急上火。”
“是啊!血糖、血压居高不下,低压都100多了。还竟做恶梦,昨天晚上稀里糊涂地梦见一条大黄狗扑在我身上,弄得浑身都是****,刺毛撅腚的不知所措,上午做了个理疗,稍微好了一点。”
4个小菜上齐了,手撕狗肉,油煎山蔘,凉拌芥梗,铁板牛肉,一碗大酱汤。服务员拿着一瓶茅台,低声说:“打开吗?”
“怎么还有?”薛书记问服务员。
“存在这儿的还有两瓶。”服务员答着。
薛书记接过酒瓶在鼻子前闻了闻,放在桌子上:“这辈子竟喝酒了,都是它惹得祸。”
平素贪杯的薛书记,现在没了兴致。他会明白,浓烈的香醇是消解不掉挂在心头的愁闷和焦虑。桌上的小菜很是吊人胃口,没吃到扒猪脸的我又冷又饿,真想狼吞虎咽。可薛书记却看着小菜发楞,因为临祸没了食欲。
“薛书记,吃点东西,你不是让我陪你吗?我也饿了。”
薛书记拿起筷子在几个盘子上徘徊了一圈,深沉地:“被盗的不仅仅是钱,一定是有人和我过不去。”
“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我被动地反问一句。
薛书记点着头:“还有一个记的非常详细的本子。”
紧张的我吸了口凉气:“这么说这个本子的内容,超出了29万现金。”
薛书记轻轻地晃了晃头,拿起酒瓶熟练地开启了瓶盖,往碗里倒了酒。
“薛书记,我想去烟店找你哥哥了解一下姓柳的情况,你看行不?”
“没有用,他的脑袋不转个儿,还不装东西,打小就缺心眼,拉倒吧。”薛书记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碗。
“教导员,我陪总队的人回韩式洗浴了。”
“仇松,喝好了没有?别着急撤。”
“两瓶都喝光了,挺好的。”
“仇松,我在薛书记这里?你下午抽时间去鲜于荣淑家一趟,金炳植下午的车从延城返回,和他见见面,也是个程序,户政科有什么消息?”
“教导员,户政那块没消息,景科长说了,下午上班再催一下。”
“这样,你一会安排个人去建设街道,落实扶贫的事,政治处也去人,还要搞摄像,也就几个镜头,走个形式。”
薛书记表情沮丧地看了我一眼:“去忙吧,我在这儿呆会,小满会来接我。”薛书记下了逐客令。
“薛书记,千万别往心里去,看你着急上火,我的心里不得劲,一定要保重,放心,我是你一手带起来的,头拱地也要把这个案子拿下。”
薛书记盯着酒瓶一个劲地点头。
受了精神打击的薛书记颓废得一厥不振了,一个记录本到底记着什么?无非是个人隐私,迎来送往,行贿受贿。聪明的脑袋都不能记的东西,怎么还动用了滥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