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马贼也有大义气,靖蕨空留千古密
就在面纱被扯下的瞬间,从肩头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藏兀花麻猛然惊醒,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只有一双充满哀怨的眼神,至于面纱下的容貌究竟是什么样子则完全没有印象。眼中所见只有无边的草原和湛蓝的天空,一对青光闪耀的眸子疑惑的望着自己。
库勒拔都将手慢慢从马贼的肩膀拿开,将一个陶钵递了上来。“做梦了?”
“……”藏兀花麻显然还没有分清现实和梦境的分别。
“乌云龙梅是这一带有名的小厨娘,她熬松茸肉粥散发出的香气,远在西海山林里的猴子都会被引来。尝尝?”
藏兀花麻的确是饿了,一天一夜没有饮水没有进食,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了,虽然心里依然有点别扭。陶钵里的香气如同鱼饵之于鱼一般,刮的藏兀花麻的鼻子不住的吸溜。终于在肚子的抗议下,藏兀花麻伸手接过陶钵,没有道谢不顾烫着便几口喝完。粘粘的小粟米和杂面搅和的糊糊浸润着干裂的嘴唇和咽喉,酥软的小羔羊后腿肉切的很均实,有点像几年前从一名南陆商人那里“抽”来的肉松饼。入口即化的美食合着艰难啖出的口涎暖暖的顺着食道滑下,不自觉的便顶上来一个饱嗝。
藏兀花麻腾地一下脸红了起来,蛮人虽被成为“北蛮”,但却并不是外界所理解的粗鄙无文。千年来的薪火相传,早就有了自己的社会制度语言和礼仪素养,加上千百年来与南陆民族的时战时合,南陆人的一些礼数和制度也逐渐被蛮人吸收消化成了自己的东西。
此时藏兀花麻才发觉捆束了自己一天一夜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解下,手腕上被绳子摩出的疮口也敷上了消肿止痛的草药泥并用葛布细心的包扎好,只是截口处俏皮的蝴蝶结显然是某个女子故意为之的作品。
“‘大蛇’藏兀花麻。处在灌缨夺部和齐齐鄂济部之间却依旧游刃有余,带着千把人呼啸羊角河一带的马贼头子。对于你为什么成了马贼也略有耳闻。”库勒拔都提着裙摆坐到地上。
“小王爷不必多说。我藏兀花麻虽是个马贼,但当年‘呼伦贝尔会盟’所定下的十七条约法还是知道了。‘之斩罪首,不问胁从。’马贼本身罪不至死,但袭击王储必是死罪,小王爷拿了我的脑袋,我的手下便可保的平安。想用我的命做要挟,小王爷却是不用再想!”说罢便很硬气的把陶钵放在地上,双眼一闭一副凛然授首的样子不再理会其他。
“哼,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何畏真牵着三匹马走了过来,见这马贼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不禁出言讥讽。
“大哥,三弟可是已经安置妥当。”库勒拔都不想继续和马贼纠缠,起身打断了何畏真的话,伸手接过一根马缰。
“恩,全都和他说完了。”何畏真又整理了一下马鞍两侧的皮带,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望向马贼背后的昆树。“成与不成就全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待他伤好以后便会快马加鞭赶上我们。你,接着……!”
一根马鞭被扔到了藏兀花麻的身边。何畏真用力在一匹花斑马的后退拍了一巴掌,花斑马不大情愿的跑到马贼身边,马鞍上鼓鼓囊囊的挂着一个口袋。
“你也是受人之托,和我们并没有真正的仇怨。但你的人一出手就是杀招,坏了道上的规矩,所以我们才设计诱杀了你的手下。后来你伤了我们的三弟,但我三弟不打算追究你,这样咱们基本算是扯平了。你走吧!”何畏真对后把一个黑色包裹丢给藏兀花麻。
拿着马鞭的马贼忙接住包裹,但眼神里却带着惊喜和怀疑。
“你们不杀我,不怕我回头追杀你们灭口?”藏兀花麻抱着包裹眼中更是迷惑。
二人不再理他,各自翻身骑马远去,奔腾的马蹄溅起大片的泥草,晨光中的两人逐渐在马贼头子的视线里越变越小。
“傻子!”藏兀花麻认蹬上马猛的一挥马鞭,花斑马吃痛扬蹄便向反方向奔去。没走几步便突然勒住马头,回头望向早已不见人影的北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拨转马头向北奔去。
随着藏兀花麻的身影渐渐消失,先前他依靠的昆树也渐渐模糊扭曲发生奇怪的变化。斑驳的树皮和青苔渐渐脱落,隆起的土堆和外露的树根也慢慢消失,一顶颜色灰白的小毡帐凭空出现。怪异的毡帐内的四壁贴满了各色咒文符纸,帐内一处吊床上上身****胸口打满绷带的公孙海汇显得气色很好,此时正握着一只泥炭笔在一张小羊皮上写着什么。望向头顶的一方铜镜,镜中身影赫然便是正在打马疾奔追赶北去二人的马贼头子。
“大哥好毒的眼力,这招欲擒故纵玩的漂亮。”
正在一旁摘收咒符的陈世杰闻言笑道:“是啊,何大哥眼光独到,情感感情都能看透。”帐篷门口的高甜甜手中药杵铛的一声捣在了药罐边上,引得陈世杰笑得更加放肆。
公孙海汇大窘,忙把手里的羊皮卷收好装进竹筒。“高将军,这封信我已经用秘术封好,劳烦你在明天晚上以前递交到我义兄二人手中,另外注意不要被那个马贼发现你。送完信后你可以暗中与他们随行,有你暗中保护他们我也能放心些。”
高甜甜正陷在刚才那些隐有所指的话语之中,一时之间居然没反应过来。陈世杰一把夺过竹筒并将摘收的符咒往公孙海汇身上一丢,对着公孙海汇嘻嘻一笑:“还是留下三姐在这里照顾公孙三哥吧,我又不懂医术,在这里闷也闷死了。正好借暗中护送他们的机会好好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三姐和三哥努力吧!”说罢不待二人反应忙双手一掐法印幻化做一只白隼迅速飞出毡帐,留下里面窘迫不已的一男一女默默相对……
五色王旗在秋风中猎猎的舞动着,整个靖蕨城如同暮气沉沉的老人般安静,这里便是整个北蛮的都城,草原上唯一一座用坚石垒砌而成的城池,亿万蛮族部众心目中的圣地。为了建立这座北蛮唯一的都城,无数奴隶和牧民的尸骨堆砌在城郊下,与一茬一茬来了又走的暂时的征服者一起见证着一个个家族部落的崛起和衰落,这种情况直到旱帖木儿家族的入主金帐宫才终结了这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闹剧。
此时的靖蕨城门口人头攒动,似乎和以往的清晨一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然而所有人都整齐肃立,偶有个别人也是及其小心的与身边的人咬耳朵,安静的气氛带着丝丝压抑感。
除泯灭在记忆长河里的“铁浮屠”和随军远征的“铁马骑”以外。汗帐亲卫“狮牙铁枪营”,南北两院重甲步兵团“塔卫”,直属靖蕨城调度的“白鹿营”悉数到场列队左右担负起临时维护秩序和护卫的责任。南北两院席官代表,六旗十八部以及大小汗帐汗王头人各部落首领都按身份高地排队等待站好,纪律比之军队自是略有不如。
此时已是晚秋了,但灼热的阳光依旧如同盛夏般强烈,丝毫没有往年秋季的爽利。贵族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却不敢声张,护卫的士兵也是任凭浑身湿透也一动不动,但负责仪式的蛮族巫祝和祭师却不约而同想起了十几天前大祭师死前疯狂的哀号。就在十几天前,北陆遣使和谈的例文与“铁马骑”大胜的捷报同时传进都城,就在全城欢庆的时候大祭师带着两名助手带来一个绝望的消息——星动。
紫微北行贪狼南顾,这本是大吉之兆,然而七杀星却怪异的改变了方位,莅临紫微宫,叛将之兆乃是大凶!大汗王开始只是喝止了这种说辞,并让大祭师回观星楼观测计算准确后再来回报。然而不到一个时辰,大祭师和助手便来来往往向大汗王上了三十多封密折,有消息灵通者传言七杀就是“铁马骑”的统帅南院王和这次西征的大汗王义子。似乎是为了印证人们的猜测,大汗王和大祭师在内宫密谈了整整一晚上,外廷内廷被搅得人心惶惶。然而第二天情势便急转直下,大祭师疯了!因为妖言惑众而被大汗王雷翁兀麻亲手钉死在城门楼上。十几天了,没有一只黑丧枭敢去啄食大祭师的尸体,守城的士兵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两行血泪沿着大祭师的双眼流下来,半夜关城门宵禁的时候甚至会听见渗人的哭声。
今天是“铁马骑”凯旋而归的日子,几名老臣终于猛着胆上表请求才把大祭师的尸体放了下来。但城门口上的血渍却像是长在上面一样,怎么洗都洗不掉,最后只好用一面红色锦缎学着玄朝迎接凯旋大军的样子把靖蕨城重新装点一番。用来遮盖血渍的红色锦缎随风舞动,仿佛一张血红的大嘴正在疯狂的嘲笑靖蕨城底下庸庸碌碌的众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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