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话.千年贻害终有利,祁水关旁藏玄机
亲缘血祭,这个词汇在秘门修士之中是个禁忌,无论是南陆的秘术师还是北陆的巫师祭祀,任何胆敢提起他的人都会遭到同门的攻讦,千年以来无一例外。
何敬德是知道的,作为当经天子北弘帝最信赖的弟弟,除了一些政治和军事上的封号之外,他还有一个让全天下秘门修士眼热的身份——大玄钦天监咨天博士。
凭借这个身份他可以随意出人皇家书苑,可以不经请示和备案任意借阅所有皇家书苑珍藏的典籍,甚至包括前朝秘史和一些孤本禁书。何敬德所学甚杂,天文格物,地理秘史,虫禽兽鱼,鬼狐仙怪无所不包,全凭兴趣所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一封搁置在“弃楼”的孤本残卷。
所谓“弃楼”是指临时搭建的一栋松木房子,许多被整理后的废弃书稿或者文单字据都会被放在里面,等到那年春节之前再将这栋“弃楼”搬到北宫门。春节前一天会有专人往“弃楼”上浇火油和松脂,等到晚上则会由当朝皇帝或者太子在北宫门以火箭射之。熊熊的大火会剧烈燃烧,他代表了任何藐视皇权的言论都会被消灭。
北弘帝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根本没兴趣参与,而皇帝的孩子们都还太小,于是何敬德就成了改元后第一个代替皇帝为“弃楼行刑”的人。
当时天气很反常,原本应该在春节前就落下的中雪始终不见影子。这种暖冬天气干燥而少水,极易发生火灾,民间都在暗传北弘帝得位不正要遭天谴。
陬月二十八,执金吾把“弃楼”布置在北宫门前的当天晚上,一名士兵不慎把烟斗留在了楼里,于是提前点燃了本该在除夕夜由晋王“行刑”的“弃楼”。
习俗是不可以随便改的。为了防止有人借此时攻击新朝,何敬德亲自带人扑灭了大火并连夜赶制了一座新的“弃楼”。在救火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本已经烧掉半截的残卷,那剩下了半截残卷是一本记述各地各流派秘术的博物志,何敬德觉得新鲜就偷偷藏了起来。
之后的某一天里,在他的书房,残卷最后几页关于古代祭祀术的描述让他的身子顿时坠入冰窟。那就是亲缘血祭,一种极其残忍的古代祭祀术。书的作者早已在千年前被鞭尸掘墓,任何传播这部书的人都会被视作异端。
强烈的求知欲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在寂静的夜里一个禁忌的巫术被传承了下来。
所谓亲缘血祭,必须要有两个有直袭亲缘的人才能施术,一个人是受术人一个人是祭品。千年之前的某个诸侯国,国君在将死之时找到了当时秘术修为最高的人,求他帮助自己续命。秘术师贪图钱财便把传自东南岛国的一种巫术图志找了出来,按照图志的说明与国君合谋将许多妙龄女子暗地里抓了起来。在某个吉利的日子里,十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剥光衣服,用秘术催眠后沐浴干净装进十六支木棺之中。
国君的十六个儿子也同时被施加了秘术催眠,每个储君都抱着一名****女子在木棺中行周公之礼,而国君和秘术师则在一旁无耻的看着这荒淫的一幕。终于当女子与储君们按照秘术师精确的计算达到高潮的时候,十六支利剑同时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事前准备好的密道流出,残忍的国君就在祭台的正中接受了鲜血的洗礼。
三十二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成就了一个暴君的荒唐愿望。
所谓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秘术师在一次酒宴上说漏了嘴,与这位国君联姻的其他诸侯国立刻就知道的自己家族的后代成了祭品。十国联军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便将这个国家瓜分,暴君没能永世不朽,他和秘术师一起被钉死在王宫宫门上,那本巫术图志也从此消失。
后来的几百年里,南北两陆互相攻伐,王朝更迭民不聊生。许多诸侯王或者汗王旗主,为了能继续享受锦衣玉食权掌天下的生活,暗地派人四处搜集关于亲缘血祭的资料,并残忍的用流民或奴隶做试验。
小无极山和中州白家,两大势力联手开始了对这种残忍行径的征讨,一时之间南北两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在这两家的参与之下,许多修士和游侠参与了进来。不断有诸侯王被暗杀,不断的传来某某贵族或某某旗主暴毙的消息,许多修士门派也宣布拒绝参与任何与亲缘血祭有关的活动。持续了数十年的秘密行动,终于遏止了残暴的的活人试验,难得的和平再次降临到了人世间。
当再一次听到攸良提及这个词汇的时候,何敬德只感觉声音飘渺,仿佛来自幽冥地府不可捉摸。
“亲缘血祭是禁忌,攸良你怎么可以如此随意的说出!”
“禁忌?公子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攸良微笑着指了指陈世杰帐篷的方向。“这套巫术诞生之初确实是血腥而凶残的,但是历经千年,许多秘门修士不停的对其进行了改良。至于说到禁忌,这早已是陈糠剩谷的事儿了,对于一些受过刺激的人,秘术师都会进行一些改良后的亲缘血祭进行治疗。”
“这……这要若何做呢?”何敬德还是有些迟疑。
攸良看出了何敬德的疑虑,略一沉吟答道:“先前三皇子殿下说已经得到了‘幻梦翡翠镜’,那么只要有了这个神器再加上一点点亲缘之血,我或许可以试一下。当然,无论成败与否都不会对陈姑娘造成任何伤害的,毕竟这个巫术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受术人。”
何敬德摸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跳动的脉搏,脑海里却回响着当年分别时的承诺。我没能给你一个风光大娶,却害得你芳魂散去,而今更是对亲生骨肉的灵魂分裂束手无策。
“明天开始,全军向峙城进发,务必要尽早和小三他们汇合。”对着攸良,何敬德指着自己的胸口到:“亲缘之血!要多少有多少!”
宣州,祁水关。
官道上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叫着一路前行,两旁摆摊的小商贩则好奇的打量着马车。
赶车的老人是个驼背,两匹马都扣着眼罩子,已经卷起了毛边儿的缰绳和锈迹斑斑的笼头显示出马车的年岁不小。用薄铁皮修葺包裹的车轮上钉着四种不同的铆钉,褪色的车漆和质地各异的车轴表明这车真的是年岁不小!一名骑马走过的富家子鄙夷的在车头啐了一口,炫耀一般的抽了一马鞭,坐骑一声嘶鸣绝尘而去,留下一缕烟尘引得行人暗地咒骂。
车帘一下子被掀开了,一名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钻了出来,挨着老人身边坐下,两只脚无聊的垂着,间或上下摆动一下。
“这就是祁水关啊,城墙真高,比青谷的城墙高多了。”小女孩声音清脆,皓齿红唇的样子端的可爱,一名老太太笑眯眯的从摊位上选了个梨抛了过来。
“谢谢奶奶。”小女孩大声喊着并对老太太报以微笑表示感谢。
驼背老人不说话,抬起四尺长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怕的一声炸响,马匹受惊赶忙加速跑起。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哎呦一声身子向后一倒,咕噜噜的像个皮球掉回车里。
“哼,四爷爷,臭爷爷,等进了城有你好看!”车厢里响起小女孩使性子的声音。
“喔喔!……吁!”老人不理会车厢里的声音,控制着一对儿老马左扭右扭闪避着过往的行人,在快到达城门哨卡的时候猛地一拉缰绳止住了车速,马儿改成小碎步慢踱。守门的哨长一见这吱吱呀呀的破车微微皱了皱眉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卫兵把拒马拉开。驼背老人收好鞭子,侧着脸不住的对哨长点头致谢。
“你个老乌力,叫你帮我带些青州的花雕,看你那怂样一定是忘了!”哨长气哼哼的一把拉住马车,生生的止住了两匹大马带起的前进惯性。
“嘿嘿……嘿嘿!”驼背老人敲了敲身后的车厢,先前的小女孩一脸阴云的掀起帘子跳下车,怀里面抱着一只涂了釉的坛子,封口的红凌上印着漆黑的小楷,真是花雕二字。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哨长一见着酒立刻眉开眼笑,两只手在身上磨了半天找出一个核桃递给女孩儿。
“谢谢伯伯。”小女孩儿礼貌的先将酒交给卫兵,再双手接过哨长递来的核桃。
“嘿,真是懂事。我说老乌力啊,你这是又在那里诳来的孩子,我可告诉你,帝国法令,拐带幼女属拐卖人口,是要斩首拨皮的。”
“伯伯不许胡说,我是老爷爷赎出来的,有坏人要欺负我,是老爷爷救得我。”小女孩一边研究着怎么把核桃掰开一边为驼背老头出言辩护。
“伯伯和你爷爷开玩笑呢。”哨长乐呵呵的把小女孩儿抱到车上趁机小声说到:“别耽搁,快进城,今天晚上后院见,有情况。”
说罢仿佛没事儿人一般伸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马吸遛遛的叫着,撒欢儿的一跺蹄子小跑了起来。老人和小女孩在颠儿颠儿的马车上不住的回头向哨长致意,哨长挥挥手便不再理会。
人群里一个小贩扛起一担枣子起身隐入人群,正在指挥卫兵重新摆好拒马的哨长眼角一扫,嘴角挂起一丝戏谑的笑意,转脸便开始训斥手下动作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