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上）

(买家具,装新居,这真不是熊干的啊,累死啦~~~来自买了一天家具的熊.)

“深吸气，缓吐气，慢动作，要踏实。”

丹妮娅沿着戴维留下的轨迹爬行前进，小心地不发出任何明显声响。她在心中反复默念着潜行的基本要领，眼睛盯紧不远处的地洞，让自己身体渐渐地逼近那晨。

大约一刻钟前，科林·奥斯卡特带着他雇佣来的猎人们猫着腰统统钻进了这个毫不起眼，又漆黑一片的地洞中。如果不是亲眼见他们钻了进去，丹妮娅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看起来无甚特别的地方居然是一条深不可测的通道。

那地洞里是一片寂静。丹妮娅忍不住问戴维：“我们该进去了么？要是他们已经完事，我们便不知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

“绝不会这么快。”他说，“如果对手是一只巫妖，那么光是要找到它也得花很长的时间。”

一想到巫妖，丹妮娅便觉得心脏疾跳。这是她这个年纪和水平的冒险者能应付的家伙么？但她的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我不比任何人差，我要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想到这里，她添了添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握紧了那柄专门克制亡灵的朝阳宝剑。

接着，她又回想起过去十四天来总计四百多里的行程：就像一场惊心动魄噩梦。全身折皱如枯树般的尸鬼、油黑发亮，一下就能杀死一匹战马的大型食尸鬼、灰白色半透明，没有实体的幽影、还有那些披着锈烂盔甲，握着腐朽武器的骷髅武士，看起来全身枯槁好像随时都会回归尘土，但却是动作灵活招式凶狠的麻烦对手。在这之前，丹妮娅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数量如此众多的亡灵怪物拼杀。为什么这些亡灵与自己过去在书本上看到的，和在下水道遇到过的有如此大的区别？

“要记住，阳光是所有亡灵怪物的共同敌人，”有位女神教会的中年牧师如此告诉过她，“太阳是生命与光明的直接体现，是滋养大地生机的关键所在……”可在之前的旅行中，丹妮娅却看到了被太阳蒸干的的枯树干土，还有在阳光下仍能行动的亡灵怪物。

“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是自己从小就一直待奉信仰的女神？还是这个世界生病了？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她问妈妈邪恶是什么。妈妈告诉她说：“假如整个世界是一个人的话，那么邪恶便是这个人身上的疾病。消灭邪恶是所有女神信徒们的本职之一，而这又必须从消灭自身的邪念开始。”当时她并不很明白这些话的意义，只是把它牢牢记在心里。

当丹妮娅长大之后，她拿着相同的问题去问珂琳娜。她却反问她：“你知道恶魔和魔鬼们为什么不能在人间久待么？”

“大约是魔法与位面之类的原因吧？”她回答的是标准答案。

但珂琳娜却一脸严肃地告诉她说：“其实是因为人类太过邪恶，就连恶魔与魔鬼们也感觉到害怕啊！”

若是这话出自别人的口，丹妮娅只是当成气话一笑置之。但珂琳娜·赫尔斯提克在她心中却是同时拥有力量与智慧的长者形像。她如果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也许事实就真如她所说的，人类其实是比恶魔和魔鬼们更邪恶更可怕的存在？

在这时，戴维的手势打断了她的思考。“我们走。”他简练地说着，身子已经从地上爬起向着洞口的方向迅速前进。

丹妮娅依样照办。那洞口其实还不到五尺高度，形状也不规则，丝毫不像有人工开凿过的迹象。她只能跟在戴维的身后猫腰钻进洞里，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地道之中。又迅速向前方钻了一段距离后，她突然感觉洞内的空间一下宽畅了起来，自己也可以站的直了。而她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作为索斯家族的一员，她从‘先民’血统中继承来的昏暗视力在这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需要一点光么？”她转过头去问戴维，却看到对方的眼睛也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应该不用。”他回答说，“似乎我们……都不算是什么‘真正’的人类。”

“你是老怪物，我是小怪物！哈哈哈！”丹妮娅开心地笑着，似乎一时忘记了忧愁。可当她回头朝洞口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小小光点,这又提醒了她，告诉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收拾心情，他们开始向洞穴深处前进，仍就是由戴维走在前面，丹妮娅在后方尾随。地底的景物雷同，让她觉得有些晕头转向，辨不清东西方向；她想听一听黑暗中有什么响动，却发现最大的声音竟是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她伸手摸到一堵石墙，却发现它有着潮湿的表面，完全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干燥。到了最后，她开始纳闷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在自己的冒险初始之时，她常会做恶梦，梦到自己迷失在地下世界中。戴维劝慰她说地下建筑构造不易，至少不会的比云雾城的地下水道更大更复杂。但在梦中它却巨大无比，是一座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的石造迷宫，而灰黄色的墙壁会在她的看不到的地方变换形状。她觉得自己一直漫游在阴森的地下厅堂之间，经过坑长的走道，在无止尽的楼梯间上下，从下临无底深渊的吊桥上穿过。她尖叫，喊声却遭黑暗吞没。她总能听到那些熟悉的人的声音，但它们总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然后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消失。黑暗中，始终都只有丹妮娅孤独一人。

其实，对于丹妮娅来说，她的眼睛能收集到黑暗中普通人眼察觉不到的微光，所以她不似普通人那样害怕黑暗。但如果云雾城的下水道算得上是黑暗，那么随着她与戴维不断深入，这个地下迷宫已经赶上了九层炼狱中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不确定戴维是不是有‘真正’的黑暗视力，反正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只要一个简单的照明魔法，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一个连一级法术都算不上的戏法！但她并不想让戴维看出她的恐惧的样子，一点也不想。

“你还好么？丹妮？”戴维似乎察觉到丹妮娅的状态有些反常，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来询问她的情况。但正在前进的女孩却骤不及防，她一头撞到了对方的身上。

在这一刻，丹妮娅·索斯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力地抽搐了一下，她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而对方却顺势将她轻轻搂进怀里，让她感受到一股温暖和坚实。

“……”

丹妮娅闭上眼睛，感觉心脏在砰砰地跳动。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四周不再这么黑暗，恐惧的迷雾被渐渐驱开。“人自黑暗中诞生，最终仍归于黑暗。”她想到了珂琳娜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谚语；“只有在恐惧时，我们方能勇敢。”她又记起父亲在自己出发前给她的告诫。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睁开眼睛，然后轻轻推开戴维，告诉他说：“我好了，我没事。”

四周仍是绝对的黑暗，恐惧却消失了。

戴维问她是不是需要一点照明，她摇头否决。他们必竟是在追踪另一批人，照明术一起来，那就无异主动告诉对方：我们在这里。

接下来行程，丹妮娅拉着戴维的手摸黑前进。她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在流动，但除此之外，其余东西都只能显出一层灰色的轮廓而已。他们一起七转八绕走了好长一段后，道路突然抵达了尽头，一团湿气吹过她的脸颊，在其中她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味。

“戴维，你闻到了么？有血腥味！”

感到前面的人点了点头。之后他又伸手过来拉着她，顺着湿气吹来的方向把她带到了走道的另一边。最后，丹妮娅才发现自己和戴维站到了一口黑色的深井边，它足有二十多尺宽，井口通向更深的地底，那股带有血腥味的湿气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弯曲的井下石壁上刻出粗硬的楼梯，向下回旋。“这是通往炼狱的阶梯。”她想到了一句被很多书本都应用过的一句话。越是向地心深处，便越是觉得似乎有东西正从黑暗中爬出，而那股血腥气味也变的越发浓重。

“小心慢行。”戴维提醒说，他先行一步走下了阶梯，让丹妮娅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在不知向下盘旋了多久之后，丹妮娅终于感到双脚又踏上平坦的地面。一股冰冷的腥风迎面袭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又能看清东西了。原来在他们周围的石壁中似乎蕴含有某种能发光的矿物，借着这股微弱光芒，她终于能较清晰地分辨出四周的环境，看到四周明显有人工开挖痕迹的高大半圆形坑道，从脚下到头顶足有二十尺高。

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不少遗体。他们凑进一看，发现都是尸怪和食尸鬼的尸体，脓血腥自臭，令人作呕。女孩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心里却是一阵兴奋，知道自己总算没有跟错方向，科林和狩魔人们必定曾经过此地，还与亡灵怪物们大战一场，得胜后又继续前进了。

“老家伙，我们没跟丢！”她兴奋地喊道，“我们快……”

“别急，别着急！”戴维的声音中多少有些教训的意思，“你这么想去和巫妖拼命？我们还是不要跟的太紧，以免伤及自身。”

“吓！那二十个不到狩魔人和一个术士就能打败巫妖么？”

戴维轻轻向前行走，一边轻声笑道，“那可不一定，狩魔猎人们可不是云雾城的那些肉脚的士兵，巫妖再强大，法力总是有限的。”

丹妮娅还想说什么，戴维却挥手让她安静下来。他们一前一后地又走了几分钟，然后又见到了第二个遗体堆。这一次比刚才的那回要激烈的多，他们必须极为小心地前进才能不踩着地上数以百计的尸体。很快戴维就发现了一具人类的尸体，他几乎已经被撕成了碎片，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但手中却还牢牢握着一柄锋利地克莱伯式弯刀。

“女神至上！”见此情景，丹妮娅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请保佑您的信徒与所有的善良人超越痛苦，获得永生。”

“这可不见得！”他说，“死者是个笃信死者之王的信徒，和你的女神没什么关系吧。”戴维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死者背后的纹身：一只白色的臂骨支撑着金色天秤。之后他又从死者的手中取走了那柄锋利地弯刀。

丹妮娅一时无话可以反驳他，反正在当下也是少说话较好。他们沿着血腥和尸首一路摸索着前进。在走过一片有及膝深、散发着恶臭和飘浮着零碎尸体的臭水池后，另一口黑色的大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就如之前见到的那口一模一样。

“呃……”丹妮娅双手合实在胸前做了一个祈祷的样子，“女神保佑，这要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要抱怨是可以的。但在现时，不论你是觉得无奈，恐惧，理怨或是期待，结果却都一样……那便是接着向下走，直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