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道是最忙碌的人,老虎沟的制药和铁器作坊扩建完毕之后,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照顾别的地方了。
三十二岁的大徒弟程直是程老道的侄子,程直的武艺在一群徒弟中算是倒数的那几个,但一身医术尽得程老道的真传,特别是从主公那里学到草药提炼合成的几种方法后,程直两年来的进步可以用突飞猛进来概括,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气势,因此,将整个制药作坊交给侄子程直,老道感到十分放心。
与其他村子相比,铁匠技艺一直是老虎沟引以为傲的资本,正月十五的比试老虎沟只派出两个中等水平的弟子参加,就能拿到两个名次,要不是程老道为了隐藏老虎沟的实力,让那两个老头带四、五个高徒参赛,恐怕就是匠师段旭也难言稳胜。特别是爱徒钟清回来带领两百人的马队之后,程老道就彻底地放心将三千多人的老虎沟交给自己的徒弟们了。
走在临江村宽阔的街道上,看着河西那一幢幢即将封顶的作坊和库房,程老道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两年来一个个新村在自己的手中拔地而起,原来三个七千人的贫困小村变成如今五个富裕安定人数多达一万七千人的村寨;一座座作坊从无到有一件件新品源源不断,带来滚滚财富的同时,更给自己这原本偏僻的小小山村带来巨大的名气。眼前的一切,原是自己几辈子也想象不到的胜景,今天竟然真真切切在自己手上成为现实,怎不让程老道激动和骄傲!
程老道深感庆幸,庆幸自己当初从泥泞中救起那个浑身是伤呆滞落寞的年轻人!那个除了长相较好之外其他好像一无是处的平凡士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一次次让自己感到无比震惊和由衷佩服,有了他,短短的两年一切随之改变,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了那说不清道不明、但又无比坚定的信赖与希望。
正因为如此,心悦诚服的程老道甘愿放弃自己的地位,费尽心思将这个真诚豁达、才气横溢的年轻人拖上领头人的位置。历经生生死死艰难困苦的程老道坚信自己阅人无数的眼光,更坚信那外表淳厚略显冷漠,但骨子里却是重情重义坚定执着的年轻人,会给包括自己在内的众乡亲带来安宁和幸福!
来到“迎客堂”总堂的建设工地前,一脸笑容的陶永远远就迎了上来:“程公,看样子再有个十天时间三层就可封顶了。”
程老道点点头,随即又看了看空中的绵绵细雨,皱着眉问道:“这雨挺厚的,不会淋坏墙体和木头吧?”
“您老请放心,基脚和两层墙体早就建好,正在建的第三层已经把墙体遮住了。”陶永指着门前临时搭建的草棚说道:“这下面堆的是三层用的横梁和板壁,全都上了厚厚的桐油,再就是咱们估计,最迟明天下午太阳就会露头。”
程老道笑着地夸奖两句,便领着五个徒弟走出总堂正对着的南门,不一会来到水寨的建设工地。看到水寨栅栏五百多步长的石基已经建起一丈多高时,程老道十分满意,他叫人找来罗臻,一见面就大声夸奖起来:
“好小子,没给你叔丢脸!”
罗臻殷勤地回答:“程叔,小侄什么时候给您老丢过脸?再说我‘临江营’三百多个弟兄和村里近千的汉子干了二十多天,如果还高不过一丈五的话那不是白活了?”
程老道哈哈大笑,重重擂了罗臻一拳才问道:“估计什么时候能竖起栅栏?”
“这基脚至少还得十天,然后填泥夯实才能竖栅栏。”罗臻默默估算了一下说道:“等栅栏竖起来后,箭楼和营房就费功夫了,造船作坊设在水寨的左角尚未动工,还要平整地面,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行,小侄担心人手不够。”
程老道点点头:“看来是得两个月,不过人手你放心,河西那边再有半个月估计差不多了,到时能给你舔个两千人手。”
罗臻高兴地连声道谢,两人又四处走动查看一番,这时一个眼尖的什长大声叫起来:“快看,下游一里的江面是咱们商队的船,老天!上半截黑乎乎的是不是船帆被烧掉了?”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登上码头的大石板上眺望,只见这艘甲板被烧得一塌糊涂的货船渐渐靠近终于摇摇晃晃停泊在码头上,令所有人震惊悲愤的一幕随之清清楚楚映现在眼前:十余具尸体静静地横卧在甲板上。
商队护卫什长连江迅速下船,大步跑上码头来到程老道跟前跪下哭诉:“师傅,咱们在延水距离涪陵口十里的河湾遭到伏击,对方五十多人全都是强弓劲弩,突然从右岸草丛里冒出来向船队进攻,七条货船被烧沉四条,死伤四十一个弟兄,其中有七个弟兄下落不明估计沉江底了。”
心如刀绞的程老道大声问道:“其他人呢?”
“还剩下的两条货船和两条快船走不动了,全泊在左岸由五十多个弟兄守着,弟子赶回来报信求援。”
程老道一把拉住发飙的罗臻叮嘱道:“我估计敌人得手后就会迅速逃跑,咱们得截住他们。你马上骑马到主公那,让主公立即给汉平县令扶禁写信求援,扶县令和主公关系一直不错,定会出兵封堵所有关口河道,记住,主公的孩子就这一两天出世你别让他去,你拿到信后亲自跑一趟汉平城。我先带人前去看看,让你的营副吴均命令水军弟兄放下手里的活,随后尽快赶来。”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程老道带着五个徒弟和四个水军弟兄跳上一条快船,全力向下游的延水河口赶去。进入延水河道一里,谨慎的程老道命令属下尽量靠近左岸行使,其他人拿起弓箭警戒两岸。
谁知话音刚落,距离快船五十步远的左岸上一声梆子响起,上百支弩箭瞬间向快船飞去,仅仅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整条快船被密密麻麻的弩箭钉成个刺猬,连同程老道在内的十个人甚至来不及吭一声眨眼间就无一生还。
看着失去主宰的快船摇摇荡荡打着圈子向下游漂去,站在高处的那个矮个子中年人收起一把特别的劲弩,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冷笑,接着低声命令:“全体收拾干净,立刻向南撤退!”
转眼间,一百多个身穿各式衣衫的汉子进入岸上的密林,静静的队伍几个起伏消失得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