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显得更为着急,不顾自己的身份站起来走向梁铸,在众人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向梁铸躬身行了个大礼:“先生,刘璋在此代我数百万巴蜀子民恳请先生赐教,让璋早获教益泽被后人吧!”
梁铸连忙离席跪下坦陈心意:“主公,这堂上文武各位同僚无一不是主公仰仗之能臣虎将,铸定当兢兢业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给刘璋再行叩礼。
满堂文武听着跪下的梁铸说完这几句话,不禁被梁铸忠耿坦诚的胸怀与谦逊宽厚的品德所打动,均为自己能与这样一位大贤共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刘璋扶起梁铸回到座位坐下,对梁铸诚恳请教:“先生如今已不是外人,家丑亦不怕说出了。李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在座文武均知益州内政疏于修治隐患无穷,然而数年来不管上下如何努力,均事倍功半甚至毫无作为,此次灾难之后静心检讨,发现我益州早已外强中干隐患遍布,大家痛定思痛决心戮力改变,否则长此以往将贻害无穷。先生大才博古通今,从今日城中所见便知先生珠玑在握定有高妙应对之法,还请先生放心直言,只要能兴我益州惠及万民,璋定会亦步亦趋无不遵从!”
众文武见状也齐声附合,武将张任大声陈述击溃刘备的几大关键之战,极为推崇梁铸的奇谋伟略,并代表军方对梁铸的鼎立支持再一次表示感谢和敬意。
矛盾的梁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地与每一个人交流了一个眼神,随后望向刘璋,刘璋做出恳请直言的示意,于是梁铸向刘璋微微点头便将目光转向李恢:“德昂兄果真是一心为公宁折不弯的大贤,铸对德昂兄之高洁品德深感钦佩。既然主公慷慨允诺又得各位同僚真诚鼓励,那铸也就斗胆直言了!”
梁铸说完看向刘璋说道:“主公上位以来,宽厚仁德奉行无为之治,对黎民而言恩泽无边,可对肖小奸佞则是失之以宽,试想世上何人全无私心?只要失去约束就会放任泛滥。以铸之浅见,所谓的无为之治并非如此,‘无为’应是‘有为’之最高境界,当以完善之法规清明之吏治为基础,当有与现实相适宜之统一标准为准绳,只有做到百业兴旺政通人和之后,才能奢谈无为而治,否则如今貌似无为而治之政体,犹如空中楼阁一般基根全无随时倾覆。”
看到刘璋和诸位文武官员若有所思的眼神,梁铸不慌不忙地道:“在座诸位均是官场中人,都熟悉我大汉官制以及施政惯例,虽然我大汉官吏冗员不多,但有一巨大弱点想必诸位深有体会:那就是权责不明吏治不清、监察不力奖罚不均、军政混淆又各自为政!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罢频频点头,细细一想均感到梁铸所言实乃有的放矢,全都竖起耳朵细听静静倾听。
梁铸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目前上到朝廷下到郡县,大部分官吏府衙职能重叠,平时相互干涉无利不往,遇事又相互推诿避重就轻,以致形同虚设缺乏监管,就我益州官场而言却应再加上一条——放任自流!解决之道说来不难实施却不易啊!”
黄权急切地问:“哦?镇宇能否将心中设想详加说明?”
“如果切实决心整顿衙门理顺统属,加强监管澄清吏治,只要方法得当对症下药,不久局面将有所改观。”梁铸想了想干脆大胆地将自己的设想说出:“应设置一个对主公负责的专事政务的衙门,下辖兵部、吏部、户部、农部、工部、商部、礼部、学部。兵部主兵事决策、军队装备的研制配备,没有直接指挥军队之权利;吏部主官员考核、任命调配;户部主全境的钱粮税赋、仓禀设立、铸币发行;农部主农桑耕织、沟渠灌溉、林木渔业;工部主作坊制造、路桥修建、矿山开采、铜铁冶炼、工具机械制造等;商部主商业流通、市场营建与管理、对外交易;礼部循例;学部主学堂设置教育传承。如此一来,官员各司其职权责分明,就能尽量避免相互干涉扯皮拖沓之弊。”
大家议论一阵觉得分工较细颇为合理,但也觉得并无多大新意,黄权点点头有些不解地问:“镇宇此提议非常细致,只是与原有政体大同小异,不见得就能改变时弊,镇宇是否尚有下文?”
梁铸点点头:“正是,以上所述只是政务范围之事,下面说到立法与监察。如今朝廷喘弱已鞭长莫及,曹操、孙权等各地诸侯均自设郡县自立机构,各地早已为一己之利罔顾律法自成一体,因此,益州若不变革就会落于人后自讨苦吃!”
众人对如此大胆的言论非常惊讶,但李恢、刘巴和黄权等人早已知道其中奥秘只是苦于无计可施罢了,如今听到梁铸的论述顿时生出希望。刘巴再也不顾优雅从容的风度,身子向前猛然一探问道:“还请镇宇兄毋须顾虑大胆直言!”
梁铸向刘巴点点头:“谢子初兄成全!铸以为,无规矩何来方圆?首先应根据益州实际尽快修订《大汉律》并广告于民。其次,切实改变益州混乱之官府衙门,设立相当于御史台之监察机构,郡县设监察府衙,负责监察百官体察民意,有参奏诉讼权无执法权;设置司隶府衙,郡县设司隶衙门,有执法权无审判权;再设置一个司法府,郡县设司法衙门,有审判权无执法权。以上三个府衙,当与政务府衙平级相互配合但互不统属,直接对主公负责,如此一来,就能极大消除官官相护阳奉阴违之弊病,从而能各司其职相互协作,同时已能增强监察肃清吏治。”
众人听完耳目一新,随即相互探讨各抒己见,梁铸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诸位,铸尚未说完,烦请诸位再给铸一点时间。”
看到大家安静下来,梁铸接着补充:“铸的设想是:在政务府、监察府、司隶府和司法府之上,还应有一个总体协调和裁决之机构,名称由大家商议定夺。此机构由主公主持,人员为政务府主官三人、军队主将三人,监察府主官三人、司隶府主官三人和司法府主官三人共十五人组成,在主公授权下,专门审核我益州各项重大决策、各府衙吏治情况,处理各府衙之间无法调和之矛盾,或司法判决中无法裁定之案件,对州郡以上各府衙官员审查和任命。以上设想尚未成熟,请主公和诸位斧正。”
刘璋和众人这回真算是开了眼界,如此相互协调相互制约的一整套政体,让众人感到无比新鲜,细想起来环环相扣层层监督,对理清吏治的确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更新颖的是原先别驾、治中、主簿等人的地位改变之后变得平衡起来,有效地防止了专权和独断。
看到众人热烈的反应,梁铸不动声色品茶静听,他心里有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倾尽一生之力在不断的摸索总结和完善中,建立一个适合于整个民族的政治体系,使自己的民族能够长盛不衰不断进步。同时他也知道,在座的许多官员绝对在意自己和家族的利益,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将会遇到重重阻力。
梁铸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尚未决断,那就是将这些大地主们引导、甚至拉拢到获利更大的工商业上面来,虽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士族的强权和垄断,但对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来说极大地缓解了土地压力,无疑是个非常值得尝试的策略。
刘璋从梁铸的话语中看到了自己稳固的地位感到十分满意,因此,不时就其中迷糊之处向梁铸以及其他下属开口询问。梁铸见一时半会商议不会停止,低声吩咐使者撤下宴席换上香茶。
张任感到自己军队系统在梁铸的提议中,似乎权利过小不受重视,与几位同僚协商后便向梁铸询问道:“镇宇兄,似乎在提议中没有关于军队之条文,请问镇宇兄对军队地位如何考虑?”
梁铸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军队乃国之利器,是所有民众和政务法令之保障,地位自然不低,只是铸不敢妄议,既然彝陵兄问起铸也就斗胆建言:军队应在主公领导下自成体系,地位应与四大府衙相当,将军以上官衔应由军队提名,报请十五人决策机构集体审核,再由主公批准后任命。军队应有自行制定训练、作战计划和选择作战方式的权利,高级将领有任命中低级军官的权利,但必须上呈备案接受决策集体和兵部的监督。以上想法尚未成熟,原想与彝陵兄和严老将军商讨后再议,没想到今日诸位颇有兴致,铸也只好献丑了。”
张任等武将一听大喜,要知道军队历来深受文官的控制,如今军政分离自己就能拥有较大的自主权,自成一体不受那些繁琐无知的众多外行干涉,怎么不叫将领们欣喜若狂呢!
李恢对梁铸提高司法监察地位的提议大加赞誉,他非常明白只要这套制度能顺利实施,一直以来无法解决的许多弊端将迎刃而解,因此,李恢立即成为梁铸有力的支持者。
黄权和刘巴相视一笑颇感欣喜,要知道梁铸虽未上任但已是别驾之职,益州又不设治中这一职务,满以为此次梁铸上任之后会将别驾和治中的所有权力抓在手中,没想到梁铸把本该属于主公和别驾享有的诸多权利细分出去,让两人对梁铸的人品产生巨大好感,除了对工商地位的显著提高保留自己的一些看法外,其他方面几乎得到两人完全的支持。
商议一直持续到晚上,绝大部分人的支持与恭维让刘璋信心大增。刘璋认为此方案既能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又能把军政大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所以他完全赞同梁铸的提议,宣布返回成都之后立即着手进行大张旗鼓的政体改革。
随后,大家趁热打铁,商讨出各个府衙的官职名称:
军队设立都督府,军中主将为大都督,下辖前、后、左、右以及水军五个都督;梁铸提议的政务府被大家更名为资政府,主官为府令,各部主官为部令,各辖左右两个部丞;监察府、司隶府和司法府的主官均为府令,各府令下辖左右两个府丞,各郡县相应衙门主官称之为主事,副手称之为从事。具体制度以及人事任命,留待返回成都后另行商议决定。
入夜,刘璋不顾疲劳再召梁铸彻夜密谈,就北面张鲁无时不在的压力向梁铸问计。
梁铸建议召来张任、严颜、黄权、李恢和刘巴一同商议,刘璋欣然答允。待五人到齐,梁铸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计策一一细说,众人听后无不叹服,刘璋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被移去,对梁铸由衷感谢。最后,梁铸拿过地图轻轻指向益州东面的武陵郡,一番话让众人欣喜莫名……
两日后,刘璋带上梁铸草拟的变革计划和五十大车的精美物品,再次叮嘱梁铸尽快到任主持诸事,之后便返回成都。
至此,梁铸谋划已久的变革终于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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