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城,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挺喜欢你的。因为只有你愿意什么时候都跟在我后面,当我的小跟班,然后甜甜的叫我一声“姐姐”。
是什么时候我越来越讨厌你甚至恨你呢?我也记不清楚了。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我指手画脚——那全是因为你啊!叶北城,我不是你的亲姐姐。而那个被你称之为“爸爸”的男人,不过是我的继父而已。
我是如此的怨恨自己尴尬的身份,连同着讨厌什么也不知道的你。
叶北城,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被叫做“没人要的野孩子”,就不会寄人篱下,也就不会叫一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男人为“爸爸”。
你几乎拥有了全世界,可是全世界都抛弃了我。
你看,我是这么的聪明,知道脱离了你的家根本活不下去,因此懦弱的不敢反抗,更不敢埋怨命运的不公。只是我和你独处的每个时间里,皆冷眼相对,恶语相言。
或许对你来说,这是不公平的。可是叶北城,你一点也不知道,每次看见你时我内心的嫉妒分子有多么急切。
是的,虽然我深深的,深深的讨厌你,但我又在无时无刻的羡慕你。妒忌你能天真无邪的笑,而我只能卑微地活在仇恨里。
我就像一只丑陋的野兽,躲在无人问津的孤岛上,默默舔着伤口,拒绝一切的善意——与世隔绝。
我原以为上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但是你让我相信,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
谁都没有想到你居然有严重的神质病,以至于在你10多岁的时候,智力还是像3岁一样。而且整天哭着吵着要姐姐。而我那时正在读书,并且成为了内定的“继承人”。
叶北城,你不知道我为了站在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努力。都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病,我做的再多,也是徒劳。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努力,真的,真的,好累好累,我只想像只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可惜永远都不会实现。
或许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便让你和我一起读书,在同一个班——成为了我的同桌——即使你什么也不懂。
那真像回到了小时候,你只会一个劲的黏我。可是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叶南音了。你越是缠着我,我越是讨厌你。
你来的第一天,便毁了我好不容易建下的安宁。因为你实在是太傻了,大家讥笑你连带着讽刺我,是傻子的姐姐。
“我不是他的姐姐!”我终于忍不住冲着那群人咆哮。
所有人被我震住了,甚至在一旁拉着我的衣角,想哭却忍住的你。因为我说过,我不喜欢爱哭的孩子。
“姐姐——”你甜甜软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大家一哄而散。
“住嘴!叶北城!”我听到自己失控地冲你发脾气,“我不是你的姐姐,从来都不是,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你放开了拉着我衣角的手,垂着头,第一次没有再缠着我,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虽然我只看见你抽搐的双肩。
我不再理你,放学后也没有等你。因为会有人专门来接您,而我,拒绝这份待遇。
天色,阴暗而怪异,乌云散漫,仿佛在酝酿一场,即将而至的暴雨,连风都带着一股,冷入骨髓的凉意。
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遇上了在学校经常和我对着干的女生,带着一帮人,还拿着凶器。为了活命,我只能放弃抵抗。而这其中的小插曲,就是你。
你不知道从哪冲出来,大声地说道:“不许你们欺负我姐姐!”
我的眼前一片混乱。之后,之后的事我都忘了。
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躺在地上,身下的血随着雨的逐渐变大不停扩散。
我浑浑噩噩地走到你身边,依旧是毫无感情地看着你。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颤抖,还有即将崩溃的神经。
“姐姐,”你声音缥缈,像是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北城不是爱哭鬼,北城也能保护姐姐了,真好……”你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彻底昏了过去。
我顿时双腿像没了支柱一样,瘫痪在地。叶北城,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够,所以,我不准你死。
我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因为手指失控拨了一次又一次110,直到你被送进急救室才大哭起来。
叶北城,如果你有事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一直记得你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想到我;记得每次,我伤心的时候在一旁安慰我,纵使你也伤痕累累;记得最爱和我邀功,问我要,你明明自己最不喜欢吃的糖果。所有的一幕幕,还如昨天般清晰,我好像还能听到你甜甜地笑,在做错事的时候躲在我的身后,轻轻地唤我一声:
“姐姐……”
恍然大悟,十年如一梦。
叶北城,原来我所有的不甘,只不过是我不肯放过我自己而已。而你,正是将我带出黑暗的一束最温暖也是最闪耀的光。
“你是谁?”因祸得福,你的神智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唯独忘了我。
这没什么,忘了更好。
“我是你的姐姐,叶南音。”
往后的时光,我会一直陪着你——叶北城。我最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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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日记:
自从我清醒过后,我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没有。
很多人说,我是一个有着痴呆症的孩子,不配拥有幸福。其实他们不知道,我所谓的幸福,就是我的姐姐。
如果我这么对姐姐说的话,她又会微微一笑,然后,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你这个小傻瓜。”
我傻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刻我所拥有的,就是幸福。
有的时候,我会看见姐姐在睡梦当中,涕泗滂沱,然后被噩梦惊醒,抱着我,喃喃自语地不停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北城,姐姐不会那么做了,不会了……”
我不知道以前,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或者姐姐,做了什么让我伤心的事,但只要我知道:姐姐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很爱姐姐。
这就足够了。至于以前的那些记忆,想不起来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