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黑夜中,君帘叫住了他,恭敬地行了礼。
霍息一愣,原本疲惫的脸上有了神采,微微笑了笑,“怎么样?”
“凤栖迟姑娘她……”君帘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她说,她要您亲自送过去。”
“也好。但是,如今这个时辰送去恐她早已休息了,明日我会亲自送去的。”霍息神情悠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淡淡答道。
君帘愣在那里半晌,正欲说些什么,却又不忍心说下去。
他在锦瑟楼并没有直接遇到凤栖迟,而是听红药夫人说,她与溟族司命一同游湖去了。君帘奉了霍息的命令,只好在锦瑟楼等了两个时辰,待到凤栖迟归来时,她的怀中却抱着一张新的琴。
“既然扔了的东西,怎么还会再要?”凤栖迟朝着君帘一挑眉,冷笑一声。
君帘皱眉,“凤栖迟姑娘,这可是……”
凤栖迟轻笑一声,一副轻蔑的神情,“想起来了,这不是帝君手下的君司空吗?帝君是被奴家当日扔鲛珠,怯得他无颜面亲自登门吗?”
“放肆!”君帘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凤栖迟俯身行了个礼,淡淡道:“奴家失礼了,竟然忘了帝君的身份,怎么能入锦瑟楼这种肮脏之地呢?”语锋一转,“帝君的好意奴家收了。”
如果还记得,有那么一张琴用“绕指柔”做成的琴,请你收下它。
可她,没有收下。
她更不知道,琴弦的来历。
许多年后,所有的琴弦都岁月锈蚀了,断了,脆了,唯独霍息续的弦完好如初。
天气晴好,行走在无霜城的大街上,霍息一脸笑意,而君帘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君帘跟在霍息后面苦口婆心地说道:“主上,这样溜出宫不好吧?百官还在大殿等候早朝,溟族之事尚未商妥……”
“嗯,说的是。”霍息微微一挑眉,这个神情像极了止殇,“那就交给你了。”
君帘皱起了眉头,这个霍大帝君说不理朝政就不理朝政,难得他这般耐着性子劝谏,“主上,可是溟族叛乱一日不解决,北溟边陲就不得安宁,请恕君帘直言,主上这副样子……”
“哦。”霍息悠悠然然地答道,“那就等那些元老大臣们商量好了再告诉我。要和平解决,你去北溟。要武力解决,我去北溟。再简单不过了。”
君帘一脸黑线,这个霍大帝君果然不适合治国,但毕竟治国是要事,“主……”他刚开口,话都还没有说完,霍息一转身,反手一指,大喝一声,“烦死爷了!如果让爷看见溟族的那啥司命,爷见一次杀一次!”
如今正是清晨,店铺尚未开张,偌大的街上,君帘石化地站在那里。
果然,霍息不是好惹的,多少年的战乱平定,多少年的金戈铁马,他身体中有着难以凌驾的血液,他有残忍凶狠的一面,只是不想表现出来,怕伤到了一切关心他的人。
霍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强硬了些,连忙又拍拍君帘的肩,“好兄弟,朝堂上的事先交付与你,我又更要紧的事。”
君帘本想说“你要紧的事就是去见凤栖迟?”愣了半晌还是没敢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霍息一个人悠悠然地走进了锦瑟楼,他只能长叹一句,“果然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霍息不知道,他踏进锦瑟楼的那一刻,就遇到了他口中所说的“见一次杀一次的溟族司命。”可他没有了得心应手的“绕指柔”,如何才能“见一次杀一次”?
红药夫人瞧见霍息,连忙迎上去,“这位爷,今天栖迟不弹琴,栖迟和桓敏公子一同游湖去了。”
红药夫人并不知道霍息是海域的帝君,只知他是凤栖迟的爱慕者,一个出手阔绰,却从未靠近过凤栖迟,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凤栖迟说过,只是静静远观的客人。
“桓敏?”霍息皱起了眉头。
“爷连桓敏公子都不知道啊!他就是溟族的北溟王的世子,溟族的司命。”
霍息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这个人,不太会记名字,桓敏这个毫无特点的名字自然没什么印象,但他却听闻过北溟王的世子,北溟王曾经傲气地对他说:“本王之子,习武打仗不如帝君,其余样样比帝君略胜一筹。”霍息倒是没生气,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君帘狠狠瞪了一眼北溟王。
“这是送给迟姑娘的,还请红药夫人转送给迟姑娘。”霍息从怀中拿出一本琴谱。
那琴谱是君帘的夫人……空央所作,空央夫人是帝都的弹琴高手,琴谱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空央夫人亲手写上去的,蝇头小楷,字字呕心沥血。霍息向来没什么帝君的架子,和君帘一家关系也极好,也便随口向她要来了。
“公子好意,栖迟心领了,琴谱就算了。”一声孤傲的女音响起。
霍息转过头,看见的是一身红衣的凤栖迟,她抱着一张新的琴,巧笑倩兮,但她的笑容很客套。而她的身边,站在的是一名衣着华美,玉冠束发的年轻男子。
哪知那年轻男子看见霍息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拔剑而起,大喝一声:“霍息,还我溟族千万战士的命来!”
霍息敏捷地一闪身,刚好躲过。
此时,锦瑟楼乱了起来,慌忙的逃跑声,男女的惊叫声,喧嚷声,器物被摔倒地上的声音,忽闻杂乱的声音中传出一句,“霍息,是海域帝君的名讳!”此时,锦瑟楼更加乱了起来,众人毫无章法地逃跑,顾不得衣冠和礼仪。
桓敏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开始向霍息攻击,霍息前几招都是在躲闪,有几招也有了几分进攻之势。碍于没有武器,他一连被击退到了拐角旁,拐角摆设的花瓶摇摇欲坠,霍息随手拿起花瓶里的竹枝,以竹枝为武器,开始转变为上风。
但凡是曾经成为过霍息的敌人的人,都曾那么说:“什么都可以与他比试,除了武力、军事还有魄力,霍息是天生战神。”
桓敏略有几分招架不住,往楼上逃去,霍息却出招速度一次快过一次,随即也追到楼上。桓敏被逼到栏杆旁,眼看着再后退一步就要从楼上摔下去,而霍息的竹枝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和霍息比武力,因为,任何东西落到霍息的手上,即使是竹枝也是杀人的利器!
“不要杀他!”
霍息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红衣的凤栖迟站在那里,神情急切。
霍息怔住了,她刚才说了什么?不要杀……他……
桓敏趁着霍息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剑刺向霍息的胸膛,霍息多年征战,敏锐程度是常人所不及的,他刚好躲过长剑的,右手竹枝轻轻一划,桓敏的白色衣襟瞬间沁出了鲜血。
“不要!”凤栖迟慌忙跑过去,心痛地看着桓敏胸口狭长的伤口。
“这伤不碍……”霍息本想告诉凤栖迟,刚才那一下只是上了皮肉,并未用很大的力气,可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到底是谁先动手在先?到底是谁反受其害?为何他却得不到她的半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