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傻瓜。”欧阳俊卿心头所有的怀疑顿时一扫而空。他反手将郭静的双手握在掌心里,小心地摩挲着。只觉得在这空中云端,鼻中传来淡淡温柔、隐隐幽香,忍不住绕过了桌子,便向郭静的旁边坐去。
男人将女人揽在胸前,女人顺从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好似磁石,一对男女,被地心引力的作用,两人的身子忽然都短了好多,两张脸紧紧粘着,没有一丁点的距离。
然后,郭静的腕中,忽然多了一条带有男性体温的温婉的暖玉手链。
处于迷漓姿态中的郭静还是感觉到了,抬起手腕,看到了一条墨色的珠玉手莲。颗颗玉珠圆润饱满,泛着柔和的圆润光泽。郭静知道这是欧阳俊卿的随身之物。
郭静慌忙地想要褪下手链,却被欧阳俊卿握住了她的右手,霸道地在她耳边说:“野丫头,这比照片更珍贵。”
“哦。”郭静的喉头一紧,她的声音,此刻亦带了几分飘忽:“我一定好好珍惜它,珍惜……你……。”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面的话惭不可闻。最后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完整,就被男人的嘴唇给吞没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欧阳俊卿将郭静送回她所在的城市。两人依依惜别。
“对不起,这单我还没有决定,所以现在还不能给你报酬……。”欧阳俊卿很礼貌地将这次旅程的结果告诉了郭静。郭静微微一笑,摇手回答说:“我听晓莉说了,这没关系的,买卖不在,仁义在,大家依然还是好朋友。”
就像战场上的两个对手,礼貌地握握手。如果沾染上了利益的男女朋友,最终的分别,哪怕曾有过灵与肉的交融,亦不能像恋爱中的男女朋友一样缠绵悱恻。
挥挥手,欧阳俊卿走进了他的路虎越野车。郭静穿着欧阳俊卿送给她的白色高跟鞋,袅袅娉娉地挥手道再见。
举起她的左手,向着绝尘而去的路虎车频频挥手,她腕间的那款墨色珠玉手链由于是男式的,比她的手腕要松很多,所以在郭静频频挥手的时候,珠玉手链在空中不停地撞击着她的手腕,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但离别,总是令人伤感。欧阳俊卿的车子开过去一段距离之后,忍不住又回头向郭静离去的方向看去,但只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依稀可以看见郭静纤细修长的背影,也正回头往他车子的方向看着,夜色已朦胧,伊人面容已看不清楚,但他的心,还是缓缓地升起了一股特别温暖的感动。
一踩油门,彪悍如猛虎的黑色越野车子追着星光,向着渐渐黯淡的暗夜驰去,渐驶渐远,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欧阳俊卿并不知道,当郭静看到欧阳俊卿的车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她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串电话号码,电话连线之后,她对着电话悄悄地说:“表妹,对,我回家了,他走了。”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镇定下心情,抬脚,迈向家的方向。
那天,蒋亦忠还是遗憾地告诉苏锦墨,被她暴打一顿并用凳子砸下的偷下水道井盖的代利群死了。
这应该是好消息,苏锦墨的案子随着嫌疑人的死亡算是彻底破了。
这也是个坏消息,还未定罪的嫌疑人被苏锦墨给打死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呀,你不是法律,你没有权利剥夺他。
苏锦墨怀着必死的决心,对蒋亦忠说:“我做的,我承担所有的责任。”
当时他们约在步行街的一间“今夜无眠”的咖啡厅见面。
蒋亦忠搅动着咖啡杯,手在轻轻颤抖。他的内心,亦如咖啡杯里被他搅动的咖啡,层层涟漪拍打着心湖的岸堤,不说惊涛骇浪,也是波浪翻滚,浪花阵阵。
抬头,凝眸,看向昂着头,一幅视死如归的苏锦墨。蒋亦忠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在苏锦墨的嘴角,彷彿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擦了擦眼睛,喝了口咖啡后,才有勇气面对苏锦墨的眼睛,他说:“小墨,你不用自责的,也不用承担所有的责任。”
“放心吧,老同学。”苏锦墨无意识地拍了拍蒋亦忠还在搅动咖啡杯的手,温柔地说:“一命换一命,我懂得。”
“哦,笛箫妹妹。”蒋亦中在深心处的一声呼喊,仿佛,又将他们拉回了从前,拉回到了高中时代。她一身的纯白衣裙,背倚着香樟树杆,对着明月,吹她的短笛。
而此刻,她还是一袭纯白衣裙,长发飘飘。她依然还是校园里的那个白衣飘飘的小女生,在她明亮的眼眸里,纯净的眼瞳里,欧阳俊卿甚至从里面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小墨,这件事算是了了,我们会想办法解决好的。”欧阳俊卿安慰着苏锦墨,同时亦是安慰着自己。
“我不怕死的。”苏锦墨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吃了一颗开心果,然后继续地说:“但请允许给我点时间,我想报仇。”
苏锦墨平静地说,蒋亦忠却并不平静地听,他的内心又一阵波涛碾过,如潮水,滚滚而来,但终也会退得较快。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淡淡地说:“小墨,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为了报仇,陪上自己的性命,那非常不值得。”
苏锦墨背靠着坐椅,也无意识的搅动着咖啡杯。突然,她外表的冷漠与紧张,在不停地搅动中,一点点的松动,一点点的剥落,一点点的褪却,剩下的,只有一个落寞的笑意,缓缓地,爬上了她的眉目。
“我不管,我的生命意义,就是为了报仇!”苏锦墨回答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执着。
蒋亦他直视苏锦墨清澈的明眸,恳切地说:“我说小墨,蒋大哥提醒你。报仇这件事,不是你们女人干的,交给我,就成。”
“交给你就成?”苏锦墨站了起来,双后支撑在桌面上,双手隐隐在颤抖。她俯下身来,面对着蒋亦忠,冷冷地说:“上次还是咖啡厅,我划张照片,都不成,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怎么可以交给你……?”
“我是警察。”蒋亦忠也站了起来,将放在桌上的帽子拿在手中,用手弹着帽上的灰尘,吹一吹,这才满意了,这才继续说:“惩恶扬善,这是我们警察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那就快把欧阳俊卿的那些女人们全给抓起来……”苏锦墨一听更激动了,她的双颊嫣红,嘴唇抖动着。
“我们警察的职责是抓犯罪嫌疑人,并不是去抓什么小三、小四的工具。”蒋亦忠不自禁被苏锦墨的气愤给逗乐了,他一口喝掉了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然后打一个响指,也像苏锦墨一样的,背靠着座椅,舒适地笑着看向苏锦墨。
“难道小三、小四们,她们不是犯罪嫌疑人吗?”苏锦墨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座椅的周围,三三两两的情侣们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
蒋亦忠摆摆手,示意她安静下来。苏锦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她放下了身段,又再次坐了下来,上身前倾,与蒋亦忠四目相对。
苏锦墨对着蒋亦忠的耳朵,小声地说:“小三、小四们,抢了别人的老公,破坏人家的家庭,难道她们没有犯罪吗?”
“嗯。”蒋亦忠还是点了点头,但他也发表了自己不同的观点,他说:“有道德犯罪,有行为上意义的犯罪,观念不同,你弄清楚了吗?”
“我不懂这么多,我只知道,触犯了国家法律,你们人民警察就应该执法。”蒋亦忠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女人的胡搅蛮缠了,但苏锦墨的胡搅蛮缠却并不单单只是胡搅蛮缠,而他不得不承认,苏锦墨说得是有道理的,蒋亦忠没有反驳他。
时间真的可以静止,蒋亦忠和苏锦墨同时沉默了,苏锦墨搅动着咖啡,蒋亦忠招手叫来了服务员,对前来的女服务员说:“麻烦你,来两瓶啤酒。”
“你开车不能喝酒的。”苏锦墨善意地提醒着蒋亦忠。而后者并不回答,只是挥手叫女服务员去拿。
等女服务员离开后,蒋亦忠对苏锦墨说:“两道选择题,你来作答吧?”
苏锦墨不知道蒋亦忠要玩什么把戏,但她现在连死都不怕的人,她还有什么害怕呢?所以她大方地抬头,看见蒋亦忠笑得比星辉还亮的眼睛下面那挺直的鼻梁,以及微扬的唇,她的心情亦灿烂无比,她微笑着问道:“没问题,你出题吧。”
“要么,这两瓶你喝下去,你搭我的车?”蒋亦忠才出了第一题,苏锦墨就明白了,她接着说:“那是不是两瓶你喝下去,你搭我的顺风车?”
“是,基本上是这样子的。”蒋亦忠点了点头,苏锦墨眼珠转动下,沉吟了下,才淡淡地说:“这是不平等条约,我沉默。”
“哈哈。哪有不平等了?”蒋亦忠嘻笑着重复道:“都是两瓶酒,看你的选择了。”
“好吧,我的选择是,我们都不喝。”苏锦墨继续喝她的咖啡,给蒋亦忠提建议道:“我说老同学,喝酒伤身,你还是叫橘子汁好了。”
“可是我这个时候想喝酒。”蒋亦忠才说完,刚才那个女服务就应声出现了,托盘里装着两瓶年年好运啤酒。等两瓶啤酒摆在了蒋亦忠面前了,蒋亦忠要求女服务员将两瓶啤酒都打开了。
立刻,两个啤酒瓶里,如喷泉的白色泡沫在瓶口上徘徊。苏锦墨正想拿起其中的一瓶啤酒,却被蒋亦忠手快,给夺了过去。
蒋亦忠嘴对着瓶口的白色泡沫给吸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满意地开口与苏锦墨聊天。他说:“道理我们大家都明白的,问题是,属于道德层面的犯罪,他们将受到良心的惩罚。如果是属于行为犯罪,就该我们警察出手了。”
原来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警察的权利和义务上了。
苏锦墨无奈地喝一杯咖啡,她没有立即回答蒋亦忠,而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一时,沉墨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