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锦墨听欧阳俊卿说“这是秘密”这四个字时,苏锦墨抬腿就要离开。
“对了,兰萍娇的儿子怎么舍得让你抱来给你做亲子鉴定的?”欧阳俊卿的声音在苏锦墨的背后飘飘忽忽传来,将就要离去的苏锦墨又拉回了房间。
沉默……时间都凝固了。
苏锦墨的脚步停在门边,手正抚在门把手上。
“兰萍娇的儿子,现在就是我的儿子。”苏锦墨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抬眼望着电视屏幕,好似那里才是她要回话的对象。
“哦,那是你的干儿子。”欧阳俊卿也记得苏锦墨曾与兰萍娇两人之间的戏语。“不,宝宝现在姓苏,他是我的儿子。”苏锦墨这才转过了身来,面对着欧阳俊卿。
欧阳俊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他可以坐起来了。他张大了嘴,心中有千百个疑问,想问,却看到苏锦墨凝重的神情,他又默默将疑问收进了肚子里,化为无声,看着苏锦墨。
小小病房之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苏锦墨打破了沉默,她缓缓开口道:“她死了。”
“怎么可能?”欧阳俊卿怎么敢相信,兰萍娇与苏锦墨一般大的年龄,才29岁,青春正盛的年华,怎么可以香消玉殒?
生命,如此脆弱,一个转身,已是阴阳两隔、永难相见。
“她难产而死,全都是因为你。”苏锦墨回头凝眸,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在欧阳俊卿错愕的目光,用力拉开了门,飞奔跑出了房间。
留下她痛恨的欧阳俊卿,一个人深深思索,却不得结果。
仇恨,如影随形。
虽然好姐妹的儿子之谜解开了,但好姐妹自身的秘密,却又成为了一个谜题,令苏锦墨辗转反侧。
但是事有缓急轻重。
苏锦墨想,只要是谜,总会有解开的一天,而自己的仇恨,却不能等总有那么一天,靠天意、靠报应来解决。
君子坦淡淡,当有仇必报。
于是,苏锦墨装作不计前嫌的大度,又来到了她的表姐郭静的病房。
那场车祸,郭静的伤在额头,缝了三针,一个星期出院了。但她坚持不出院,她说她要等着欧阳俊卿一起办出院手续。医院当然欢迎,反正是医疗报销,你住院他收钱,何乐而不为呢。
白天郭静在欧阳俊卿的病房内照顾他,晚上才回到自己的病房内休息。
当郭静走进病房时,看见苏锦墨正坐在凳子上,一个人安静地看着书。
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苏锦墨正看到精彩部分,随着书中人物的喜而喜、忧而忧……。
“表妹,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郭静悄悄地走到苏锦墨面前,趁其不备,将苏锦墨手中的书抢到手里。苏锦墨伸手去抢,嘴里责备道:“表姐,快把书还我……。”
郭静比苏锦墨高,在苏锦墨掂脚来抢书的时候,她早已把书合上,看到了书的题目海伦·凯勒《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写的什么样的书居然令苏锦墨看得这样入迷?她挡住苏锦墨伸过来的手,一手高高的举着书,看着封面上的题词:一个独特的生命个体以其勇敢的方式震撼了世界,她——海伦·凯勒,一个生活在黑暗中却又给人类带来光明的女性,一共度过了自己生命中的88个春夏秋冬,独自熬过了87年那些无光、无声、无语的孤绝岁月。
哦,原来是一本女性自传的书籍。
书是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
郭静也喜欢看书,这个浮躁的世界都是浮躁的心情,郭静已静不下心来看长篇小说了,她只看些杂志、报刊等快餐书本。所以她又把书递给了苏锦墨。她羡慕地说:“表妹,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看长篇小说,唉……。”
苏锦墨接过了书,并没有立即翻开,而是放在膝头,抬头仔细地看着郭静说:“表姐,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如果我不看书,会闷死的哦。”
“呵呵……。”郭静面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走到苏锦墨的身旁,双手搂住她的肩,脸贴着脸,撒娇说道:“人家不过到处走走,呆在病房里好闷的哦。”
“你就别装了。”苏锦墨掰开郭静的手,仰头正色道:“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吧?”
“嗯。”郭静自从上次承认了那起车祸起源于她和欧阳俊卿的情不自禁,既然是公开的秘密了,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所以郭静也搬了一根凳子,坐在苏锦墨的对面,像她们从前无数次的聊天一样,她也很直白地告诉苏锦墨说:“表妹,既然你什么都猜出来了,表姐我也就不瞒你了……。”
说了开场白,郭静停了下来,看苏锦墨的反映。可不曾料想,苏锦墨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一幅淡定模样。挑着她柳叶眉毛,歪着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和你老公……。”郭静才提这个称谓,就遭到了苏锦墨的强烈抗议,道:“他不是我老公……。”
“好,不提你老公……”郭静的话还未继续,苏锦墨立即反对,恶狠狠地说:“你还说……?”
“OK,我和欧阳俊卿在上次我传给你我们的亲密照片时,我们就在一起了。”终归是在当事人面前,提起与她老公的亲密照片和不伦之事,脸皮再厚的郭静也不由得低下了头,羞红了脸。偶尔斜着眼睛,悄悄偷瞄一下苏锦墨,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面貌表情。
苏锦墨没有答话,只是眼神呆呆地,直直地盯着郭静的脸。
郭静只感到,苏锦墨的两道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尖刀,她正在用心,将这两把尖刀射向自己,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将自己剜割得千穿百孔。
苏锦墨只感到,自己的心好痛,这是自己的表姐呀,自己求她来帮助自己,要欧阳俊卿得到应有的惩罚,没想到,还是银子的力量,令从小一同长大的表姐成为了叛徒……。
金钱,真的可以无往而不利吗?能买到世上的一切,包括爱情?那么,正义、亲情……都抵不过金钱的诱惑吗?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捍卫的呢?
“表妹,你说说话吧,咱们可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破坏咱们的姐妹情谊呀。”郭静搂住苏锦墨的脖子,摇着她,撒着娇。
仿佛时空从未轮转,她们依然还是在花前月下,渔塘戏水、打打闹闹,一同长大的两小无猜的好姐妹。
唉!
前尘往事,终究是沧海桑田,世事难了。
灯光摇曳,倒映着苏锦墨妩媚而明亮的眼眸中,好似两团炽热却温暖的火焰,将郭静紧紧包围拥紧。
“你说,如果欧阳俊卿失去了金钱的庇护,他还会处处留情吗?他还能欲取欲求吗?”苏锦墨握住郭静的手,目光温柔地停留在好姐妹清澈灵动的眼睛里,仿佛连她的声音也是飘忽不停,一如郭静的心,浮浮沉沉,思考良多。
郭静低头陷入了沉思:她与欧阳俊卿两人的一夜情缘,到底是因为寂寞的夜晚,异性相吸?还是因为金钱和美色的诱惑?抑或还是因为双方的人格魅力呢?
难道三十岁的女人和三十五岁的包工头,他们会存在一见钟情的浪漫吗?
莞尔嫣然,郭静摇摇头,似在嘲笑自己的这些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苏锦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低下头,贴近郭静的脸,迎着郭静的目光。她看到郭静的眼睛里亦是火花簇簇,涟漪淡淡。
她看着自己的好表姐,曾经如此熟悉的面容上,多了时间的沉淀,多了沧桑与智慧,同时也少了天真与烂漫,少了快乐与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好的,我答应你,我们的计划不变,要让他一无所有。”郭静抬起头,迎着表妹苏锦墨的目光,轻轻地,轻轻地说。
“我的好表姐。”苏锦墨紧紧地握住郭静的手,反搂住她的脖子,诚恳地说:“等欧阳俊卿一无所有了,表姐你也可以看出他是否待你是真心……”
“真心?一个包工头,她会用真心对待与他一夜情缘的陌生女人吗?”郭静凄然一笑,看着自己的表妹,摇着头,扶住床头柜,以防自己跌倒。
苏锦墨深深呼吸,闭上眼睛,忍不住泪流满面。
“表姐,你想通了就好。你看看我……”良久,苏锦墨睁开眼睛,抚住郭静的肩,定定地盯着郭静,逼迫她看着自己,郑重地说:“表姐,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呀,你不明白吗?”
不寒而粟。
郭静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慢慢转过了头,看向头顶的那盏灯光,陷入了沉默。
苏锦墨张开双臂,紧紧搂抱住自己的好表姐郭静,好似灯光、好似温暖、好似希望……她要给自己的表姐,以温度,温暖她渐渐寒冷的身体。
那一瞬间,她们的容颜,在灯光的炽烤下,似乎也变得遥不可及了。
“不过,表妹。”郭静的身体动了动,好似才从长长的梦中醒了过来,迷蒙着双眼,她淡定地对苏锦墨说:“等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一定会众叛亲离,那时……”
“那时什么?”苏锦墨预感到了什么,在她脑海之中,就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有一丝光明若隐若现,她竭力想要抓住它,辨别它。
郭静从容的站在苏锦墨面前,擦了擦眼睛,低声叹了口气,镇静地说:“那时,我要回到他的身边,照顾他……。”
苏锦墨怔了一怔,深深地上下打量了郭静好一会儿,似要从自己的眼睛里,找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就这样瞪着郭静,抿紧了嘴巴,苏锦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右手化作兰花指痛快地点上了郭静的额头,嘴里爱怜地责备她说:“你呀,表姐,你比我大一岁,道理应该比我懂得多……”
“是,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点点头,郭静回视着苏锦墨。
此时灯光下的郭静,满面愁容,楚楚动人。未几,忽然有晶莹的泪珠儿,悄悄划过她雪白的面颊,片刻之后,落入尘埃,化为烟尘,无踪无迹。
苏锦墨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要说,这样花心的男人,怎么值得我真心对待?”郭静直直地站在苏锦墨面前,背影站得直直地,向着苏锦墨坚定地说。
“表姐,我只想说,这样花心的男人,心中除了金钱,他心中还会有什么?”苏锦墨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得直直的郭静,她的眼睛似要喷出一团火,大有恨铁不成钢,一头撞入死胡同的傻表姐。
“我要赌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真心……”郭静抬头看着,将快要逼近眼眶的眼泪逼回咽喉,眨眨眼,再次坚定地说:“我要赌,我要赌在他的心中,还有着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未曾泯灭。”
“我的傻表姐。”苏锦墨全身都抖了一下,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郭静的腰,贴近她的耳边,清晰地告诉她说:“你怎么这么傻?你又不是嫁不出去……?”
“啪!”苏锦墨话还未说完,只感到自己的脸上,被郭静火辣辣地打了一巴掌,好疼。
“你可以训斥我,但不许侮辱我。”看着表妹一双无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郭静咬着牙,解释道:“我并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嫁给楚留香不可,我只是,想赌一把,赌这个人间还有真情在,还有人并不是因为金钱而爱上一个人……”
苏锦墨捂着自己被打的面颊,看着郭静的嘴巴一动一动的,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身体除了疼,视线好模糊。
身边的世界,所有的声音,在那个瞬间,突然都变得那么模糊而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