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没办法他们就这么急匆匆的定了。”霍莲在电话那头说。
“何止奇怪简直惊悚,平常是大概停尸七天才下葬,明天举办葬礼也才过了三天。”谷燚今天起得很早,她给自己煎了一只熟透的荷包蛋,然后披着宽松的海马毛大衣正就着黄桃酱吃土司还有牛奶泡燕麦的早餐。
“实际上吊唁会会在今天下午举行,明天上午下葬,但他们家的人并没有邀请陈俊吾的同学去吊唁会,我们明天去得早的话也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因为那时候他也许还在冰棺里没移到木头棺材里去。”
“怎么那么着急。”谷燚想不通,但她的语气又淡如死水很明显的不是一个问句,她甚至对于为什么要这么早下葬的理由都不想探索,只是陈述,毕竟别人家的遗体别人家做主。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和死者也真只是比普通的校友多了一点交流而已,即使他还是刘妍的亲戚,也不代表谷燚就会热切。
“案子已经破了,虽然死得那么怪异,好像还有什么象征意味,但是,也许梧声出了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似的人物,凶手已经抓到了,陈俊吾的家人希望他早日入土为安..至少刘妍是这么说的。”
谷燚迟疑了一下,问到:“谁杀的,我们认识?”
“我什么都不知道,刘妍没说估计我们也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压得挺严的,虽然陈俊吾不瞑目,但好歹,抓了凶手也没死不瞑目那么可怜了。何时的死亡都是命,只是有的会很突然罢了,要是用天命来理解死亡,就没有人祸导致的那么让人觉得不甘心,毕竟天命没那么容易逆转,这样想也就容易接受一些,”霍莲说得好像是在安慰谷燚,但谷燚听出了她语调里的颤音。
“嗯,是这样的。”
“那明天上午的葬礼你去吗?南陵园。”霍莲说。
星期二,阴天。
谷燚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没存备注但眼熟这个号码是卢泽承的。“我在你家门口,还有李芩和徐博岩。”
“我,”谷燚淡然的说:“没有说过和你一起去陈俊吾的葬礼。”她昨天一天都呆在家里连门都没出,一整天没有见人,倒是有李芩短信联系,还和霍莲刘妍还有李颉昊通过电话。
自从前天看电影时李颉昊说了那几句好似深情好似表白的话后他又变回了之前的神经病李颉昊。昨天他的那通电话先是问几个梧声的历史故事,谷燚无奈这一个梧声本地人怎么还要请教她这个外地人,但在问完那些问题后他又抽风了。
“没有路绍那时候的表白,你现在身边的人就是我对不对?”
“我想是的。”
“因为你以前喜欢我对吧?”
“嗯——”
“好!”他害怕谷燚还会说些什么似的连忙打断:“你只要回答这个就可以了,我挂电话了。”
以前喜欢,就表示喜欢过吧?但是如果她现在承认这种喜欢还没有随时间逝去,并承认她同时还在乎着路绍,那她就不是谷燚了。
谷燚宁愿始终掩饰情感也不愿逞一己之欢,她对自己在路绍和李颉昊方面的束缚就像精神洁癖。
总之在昨天没有接触到卢泽承,也没有和他讨论葬礼的事。
电话那头卢泽承说:“我知道,但你现在可以说‘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陈俊吾的葬礼’。我们在门外等着你,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我准备出门。”
“嗯,好。”卢泽承回应,他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挂电话,谷燚等了一会,她以为卢泽承还会再说些什么,但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她便先挂断了电话。她一边向防盗门走一边梳头发,脚踩进短靴里后把梳子放在了鞋柜的顶层上。
一出门,发现四个人全都约定般的无一例外的黑白色。谷燚看着眼眶还红着的徐博岩,她没见过徐博岩的这副模样,人们通常会把霍莲的好友也归类为谷燚的好友,但谷燚和徐博岩并不是很熟悉,她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就干脆什么也不说。
李芩给了谷燚一个拥抱,身高原因使谷燚像是一个姐姐抱着她。
李芩没有挽着徐博岩的胳膊更没有把头靠在他的身上,她比其他人要怕冷,穿着黑色的长羽绒服,两只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带耳机听着歌。他俩走在谷燚和卢泽承的前方,卢泽承发现李芩用上了耳机的两端,看来不准备和男朋友说什么话,他们两个甚至走的都不算太近,虽然他们现在确实是刚在一起的情侣。
“我和陈俊吾是初中同学,刚来学校的时候霍莲发现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城市读初中而且还是同班就要我们见个面,他现在在梧声的初中同学就只有我一个..真可惜。”卢泽承在向谷燚解释他为什么要去参加葬礼,即使谷燚根本就没有问,她对卢泽承和陈俊吾的“渊源”没什么兴趣,简而言之就是与她无关,但是她不会阻止一个倾诉的男生继续说下去。
这都是谎言,卢泽承心里想着,他现在的谎话一个接一个,他根本就和陈俊吾没有交集,除了那个雨夜短短的照面让卢泽承对他的长相有些印象,以及已经听说过这个和他一样是存在于酆都的凡人的名字。
虽然知道他也是个待在梧声的凡人,但现在他死了。
“嗯,真可惜。”谷燚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路,又抬起头来平视前方。
“你昨天一天没有出门?”
“嗯。”谷燚抬头看着男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观察到了或者说注意到了这点。“怎么了?”她问,语气倒没有半分咄咄逼人。
“昨天是个大晴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看书,听歌写作业。这就是享受生活啊,梧声的这个时节倒不是很干燥,估计大冬天了也不会很湿冷,和大部分南方地区不一样。也许你也需要在院子里放一把座椅。”
“确实不会很湿冷,只是比较湿冷。”谷燚提醒他,“座椅我院子里有。”
“你是说那只白色铁皮椅子?其实我建议你把它移走,太冷了,也比较矮,以你的身高坐上去不会舒服,是你刚搬来的时候弄的吧?我前天去你家时注意到那椅子上的梧桐落叶,还有明显的灰尘,你也不在意它。”
他观察的可真细致。“你前天来过我家?”谷燚看着卢泽承,似笑非笑。
卢泽承说对了,西山南路十一号的花园里本来有一棵树,买下房子后妈妈弄了一把椅子放在树下。后来谷燚看那棵树不顺眼就找人移走了,但椅子保留了下来移到了围栏边上,如今那块地方种了一片滨菊,谷燚再没有管过它。她的花园可以说有些杂乱,但乱得很漂亮。
“哦,经过,房子隔得这么近,我散个步经过了你家门口。”卢泽承说。她确实没有那天下午关于他的记忆了。“大概五点,我出门散步然后找个地方吃晚饭,本来想找你一起的,在门口叫了你的名字你没有回应,也许还在睡觉。”
谷燚回想了一下,“对,我晚上七点半才醒。”她看着前方同穿黑色的情侣,说:“然后出门吃晚饭。”说完她自己都有些疑惑,她本来是没必要说这个的,而且更奇怪的是,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七点半醒来后出去吃晚饭,是去一家韩式餐厅吃烤肉,但自己平时晚饭都比较注意清淡,怎么会前天晚上吃了烤肉现在才感到奇怪。
谷燚转头看了卢泽承一眼,隐藏了怀疑的目光。她又想到卢泽承有什么好怀疑的,作为一个刚来的引人注目的外地学生,别人对他很是好奇,谷燚自然也是不了解卢泽承的群体的一份子,但她没有那么好奇,想过要去做出什么行动来了解这个人,即使哪天有想不透的疑问,卢泽承作为自己的新邻居,程奶奶的孙子,她想要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什么事也并不为难。
“下次要出去吃饭你可以叫上我,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再说了一个人吃烤肉会不会有些奇怪?一般是两个或者好几个人一起去。”卢泽承说。“只要你不介意。”
谷燚又看向他,眼神中的不善也不想隐藏。他怎么还知道自己前天晚上吃的什么?这家伙无聊到跟踪监视别人?
“我路过那家店看见你了。”卢泽承明白了她的疑惑。
“有时间带我再看看梧声的其他地方吧。”卢泽承说,不知为什么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很细微的变化,谷燚听出来了但没有在意。
“我现在就在带你去看梧声的其他的,没带你见过的地方。”谷燚说,“南陵园,以乌鸦为特色,梧声的每个陵园都独具特色,甚至有的人死前还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嘱咐家人把自己葬在哪一个陵园。”
走出西山南路,转角后新的道路上是古代灯笼造型的路灯,到了晚上自然是亮白灯的,让卢泽承联想到了谷燚房子屋檐上的灯笼,亮起来似乎是红色,虽然他没见到那灯笼亮过。
到达南陵园区,一条长长的路通向大门口,路上有漆成朱红色的高大牌坊,但更像日本神道教神社前的鸟居,也许这个陵园前的设计就是日式风格,卢泽承还看见白色的注连绳挂在“鸟居”上。路的两侧种植白桦树,再向外是白杨林,树叶落光了一片萧索,乌鸦在林间和高空游离,声音粗厉嘶哑,卢泽承看看天空看乌鸦扑簌的飞过,然后停在树上左顾右盼。
白杨光秃秃的枝桠破碎般的张扬,分明开春这片树林又会变为绿色充满生机,但树枝却给人一种干枯的手向天空绝望的伸出的感觉。
这个城市在灰白的晨曦中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