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条两侧是竹林的路，上坡，靠近河岸，一侧是山林一侧是漓河风光，这家日式餐厅前的露天水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学课本里的五彩池，但又素雅一些，池底用鹅卵石拼出了店名：隐泉。
谷燚和卢泽承被侍者引到两人间的包厢后，她终于问道：“你确定这是从你家乡那边过来的特色餐厅？”说完她就发现这句话也许是不用说的，因为她正好想起她似乎在哪儿见过“隐泉”这个名词，她这才第一次关注到“卢泽承来自于哪儿？”“一个人住在梧声西山南路十号，除了她所知道的程奶奶，他是什么背景？”这些问题。
“你是杭州人？”
“对。”卢泽承高兴的表情让她觉得他根本就不认识陈俊吾，语气也是完全没被朋友的去世影响到一般。或者说他还太幼稚？单纯？过于乐观？..童真？谷燚看着男生又懒得再去想这个问题，想多了伤脑筋，而且这又不关自己的事。
“你点吧。”卢泽承看着侍者端上了菜单。
谷燚接过菜单，按个人喜好点了一些东西，比如蟹子寿司，翻到生鱼片的时候谷燚皱皱眉，她讨厌三文鱼生鱼片，感觉简直就是在吃不过是有嚼劲的脂肪。她想起李颉昊的爸爸有一次邀请他的朋友们去吃怀石料理，谷燚靠不断地听李叔叔说话，听李颉昊喳喳喳，才转移自己对那家店所用的古董器具的注意力。她对李叔叔的印象不错，比如李叔叔关注自己儿子的交友状态，也不会打探儿子朋友们的背景以作为发展自己事业的机会，使孩子们的友谊过早变色。当然，谷燚避讳的是和别人说起自家的情况，所以李叔叔从不过问谷燚诸如爸爸是做什么的这种问题，正中谷燚下怀。
也是那一次吃饭，谷燚才发现她也不知道爸爸到底是做什么的，父女两人非常有默契的互不关心。
“你吃的好少，减肥还是保持身材？”卢泽承说。谷燚属于纤瘦型，她想做T台模特的话一米七二的身高挺悬，但是她的优势是一张T台模特的标准面瘫脸。谷燚就是要减肥也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自己的要求，但说是这么说，卢泽承并不觉得自己猜对了。
“习惯。”谷燚觉得这量很正常。“而且我们也不会在这儿吃多久。”
“但你吃完了得等我一起走啊。”卢泽承说着这话的时候，整张脸的脸部表情加声音加他的精气神都全部陷入了严重卖萌的嫌疑，谷燚不由得皱起眉来看他，露出一副她个人标志性的微微嫌弃的神色。
她可不觉得萌，只觉得无赖，不过没觉得他是恶心真是谢天谢地。
看到她的表情卢泽承意识过来，立马坐直了，像个乖乖的听老师教导的小学生。
“今天要回学校上晚自习。”谷燚说。
“晚自习六点钟开始，现在才十二点不到。”
“我还有作业。”
“真没想到你放假会写作业。”卢泽承快言快语，他翻着菜单说着，点好餐后递回菜单，同时对侍者说了声“谢谢”，很礼貌。
“真题模拟数学试卷五，两张理综试卷和英语试卷，英语《学海导航》第一百二十一面到一百二十六面的练习。”谷燚难得有机会能醒着听见老师布置的作业的完整版，放假回去前看了一眼霍莲桌上的便利贴就全记住了。“我才写了英语。”
“我正好就英语没动笔，我和英语八字不合。”卢泽承说，实际上他在来梧声之前做学生时门门功课都不错，有哥哥那样的榜样他总是很努力，即使并不像哥哥那样出类拔萃和受人关注。
“我回去还做一张数学试卷。”谷燚这样打算，她懒得抄作业，一旦自己写也会认真。到了高三，不写作业老师不会像高一高二那样催促甚至是责骂，毕竟那时候的学生都不用劝大部分都自主有了上进心，少数破罐子破摔的老师也不会再多花精力去管。
“理综不写了？其实我理综不错，你可以借鉴我的试卷..”
“不写，不想浪费笔芯。”
谷燚看看窗外的景色，他们所在的包厢窗户不面对漓河，外面有草坪，人工打造了一条小溪，从溪上的的木桥走过有一片美国红枫秋焰槭。这种观赏乔木一到秋天树叶会变色，一段时间可以在同一棵树上看见绿黄红的渐变，到了深秋变成猩红色，现在便是猩红色的时候，色彩浓烈颇为惊艳。谷燚安静的看看窗外，想着以后去英国，可以顺便去仅隔着拉芒什海峡的法国看看，法国巴黎看凯旋门、卢浮宫和奥赛美术馆，在塞纳河的桥上看那拆掉“爱情锁”的桥，想象到底有多少人锁上了也无果。
她会去使用朱自清所译名的枫丹白露，名字译的真好，谷燚总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安逸的地方。而枫丹白露森林，凭着名字的第一个字谷燚原本还以为那就是一片以枫树为主的森林，后来才知道针叶林植被。一百七十平方公里的森林，谷燚会着重去看坐落于那片森林里的，西方博物馆中收藏和展览圆明园文物最多的枫丹白露宫。
埃菲尔铁塔那个笨重的大家伙倒不太吸引谷燚，她和当年反对古斯塔夫·埃菲尔计划建造铁塔的文化人士的意见的差不多，觉得那是一个“黑色的烟囱，钢铁铆接起来的丑陋柱子”，平时看到的关于铁塔的唯美照片也是周围的景色衬托出来的，但是她承认埃菲尔铁塔确实是巴黎以至整个法国不可置疑的标志，也猜想过埃菲尔铁塔要是有被弄倒塌的那么一天，该是件多有趣的事。
她在发呆吗？走神了，卢泽承想，没有几个人能猜到谷燚想的是什么，他在思考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女生把视线从窗外转移到室内，转回头来对卢泽承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她都快怀疑这是预谋了，遇上枪击，受人所救顺理成章答应他来到这个环境不错的地方吃午饭。
“嗯，我接受，虽然我本来就要逃生，顺便把你也救了嘻嘻。”他露出个欠扁又纯良无害的笑容，要是他是在对学校里其他女生这样估计那女生会激动难以自制，或者花痴尖叫，或者强作镇定但血流加快，要是有同校女生在窗外的某处看见了这一幕一定义愤填膺的想把谷燚换成自己，并用上撬闺蜜墙角背着失踪的男友约会他人浪费表情各种理由，因为谷燚繁衍的笑了笑，但是她能笑卢泽承就知足了。“不救你是不可能的啊，你就在我身边，我要是跑了得背负多少年的罪名，我们是一起的。”
谷燚确实笑了笑，因为她一时没想出来怎么回话。
“要是我那时候不在，你会怎么办？不会就那么被枪杀了吧？”
谷燚想了想说：“不知道，”她又想了想，“要是那时候你不在我就不会去桐胥路而是直接回家了。”
“哦，再假设一下，你一个人去了桐胥路，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你去了，遇上这件事了怎么办？”
谷燚一脸无所谓的说到：“估计被打死了，刚才是你拉着我躲过了子弹，我本来是想跟你说我们走吧，有人想拍这幅广告的照片，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情况，我一个人的话..就算看着画从玻璃反光看到那个男人举枪，我的反应速度也一定没有你那么快..你为什么提这些假设？”
“我在想，我反应过来了逃开后一定会很生气，因为自己刚才差点就被他杀掉或者打伤了，也许我会脑子一热想做个英雄去和他搏斗。”
“嗯，然后呢。”
“然后也许我就成了烈士，或者真成了英雄，上头条接受采访什么的，作为一个英雄就有好大学把我破格录取了，想读什么专业就读什么专业，而且我再也不用逃避英语作业和语文作文。但我没去，因为我得看着你，你超淡定，但你还想看看那边的情况，我要是走了就没人拦着你保障你的安全了。”
“谢谢。”
“嗯，淡定姐，不要再说谢谢了。你一个人躲过了子弹后会很生气的去找那个人的麻烦制止他吗？其实我觉得能这样做或者敢这样做的人真少。”
谷燚听着卢泽承叫她淡定姐没觉得任何不对劲。
她自然而然的在他说完的时候接到：“不会。”
“哦。”卢泽承觉得她真实在。
就像霍莲说的谷燚不怕死亡和受伤，但她尽量关闭自己，不走路则不摔跤，不帮助别人就不会因为做不好而要说对不起，不会留了情而最终有遗憾。她过奈何桥的估计都不用等泰媪说完台词，就端起碗说声“谢谢”然后一饮而尽吧。
潇洒，高冷，高处不胜寒。
谷燚解释：“量力而行而已，而且，他既然已经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就一定会有报应，没必要我去，毕竟我也已经躲开，所以与我无关。”
卢泽承听着，想到她总是表现出的与其说是与世无争不如说是漠不关心的表情。是因为什么？没有家人，而自己的性格，其实并不能完全融合到她那个欢乐的朋友圈吧，也许她自以为没什么人会关心她，实际上好多人简直就是绕着她转，现在连他自己也是了。
“刚才你反应过来的速度挺快，我记不清过程，你怎么做到的？”谷燚问，带着翘起嘴角但微微皱眉的探究笑意。
卢泽承一时不好回答，他会说那是他在迦沙两年的真地狱而非地狱式的训练训出来的效果？他是凡人在这个亡灵的世界就像一只鬼在活人的世界？他是酆都的官员有圈养寄魂还拥有灵力？
“我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看动作片，所以久而久之就这样了，反应会比较快，”他摸了摸后脑勺，“我以前还和人打过架来着，有实战经验，也算是特长吧。”
“嗯。”谷燚点点头。
“你喜欢看什么电影，或者有参加过什么武术培训班吗？前几天在云之歌你打人，动作真帅。”
谷燚听到男生用那样一个字夸她，忍不住笑了笑，“没有。”
“可你真淡定，从容的那种，别的女生早尖叫或者吓呆了。”
“哈哈，”谷燚听到这个自己与别的女生的对比又笑起来，卢泽承觉得她的笑声里有似乎有对那些女孩的嘲笑或者轻蔑。“我其实，偶尔，想打人而已，”谷燚说的有些慢，似乎是还没想好措辞所以断断续续的描述，“镇定点，别人你为你吓呆了，但是你只是在计划每个动作，然后施行，这样的感觉不错，别人动手不如自己来。”
“哦。”卢泽承点点头，他把视线从谷燚身上移开看着竹叶造型的碟子，里面盛着茶，水倒映着谷燚的脸。
他忽然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个人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幅皮囊下，所以他想到同学们总在作文里引用到的那一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隐藏的是什么，但一直压抑着，那别人就更难看出来了。
“你有什么特长吗？”卢泽承问，“除了特别能睡，特别淡定以外。”
谷燚看着他，当回事的想想，“腿特长算不算？”
虽然承认谷燚为数极少的幽默总像是冷笑话，但卢泽承还是大笑：“当然算。”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有新的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