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与郭兰溪聊得很欢,龚大雷那一茬子事儿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聊天的内容,无外乎诗词歌赋这个非常专业的领域。
“兰溪妹妹太好了,不仅会救命,还能兼顾着自己的兴趣爱好。佳人在侧,就是给一个皇帝的宝座也不换。”
更难能可贵的,郭兰溪对诗、词的看法颇为新颖,李乘风就像遇到知音一样心中欣喜。
自晚唐五代以来,并至宋初,词大多只局限于写男女恋情和离愁别绪,题材还较为狭窄。诗庄词媚的观点还是社会上的主流观点。任何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的繁荣,都需要打破传统束缚,开辟新的道路。李乘风不一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绝对是正在吃螃蟹的人,郭兰溪就是同时在旁边递上香醋的知心佳人。
“我说,兰溪妹妹,你把这首《拜星月慢》弹唱一下,如何?”
词与音乐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古人按律治谱,以词定声,有曲谱有歌词,就缺歌手了。说形象一点,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对夫妻。只是,千年以后,词还在,音乐大部丢失。再忠贞的爱情,也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因为其中一位总是要先一步离他\她而去的。
“你的大作呢?”郭兰溪把手伸得老高,差点就贴在李乘风惹祸的臭嘴上。
“忘了,你这嘴尽惹祸,可别把倒霉运气传给我。”郭兰溪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脸上却透出一晕绯红。
“你现在就把词写给我,我去取琴。”
“好吧。”
李乘风取了笔、墨、纸、砚和镇纸,舔好墨汁,用正楷字将词默写到纸上。可是,心里的那片一亩三分地的小池塘,终究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子进去。心理的变化传染到笔法上,原本正楷字讲究横平竖直,四平八稳,李乘风却在笔画中不自觉地添了些提、按的小动作,正楷字写得有点行书的意思。
“真是想多了。”李乘风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郭兰溪取了琴,放到靠近隔窗的木桌上,缓缓坐下。
“我的大诗人,把你的大作呈上来吧!”郭兰溪装了一个怪怪的腔调,逗得李乘风想大笑。
“得嘞。”
弹琴是一件极其清韵的雅事儿,弹奏时,要正襟危坐,心存宫商,循调按指。郭兰溪的纤指拨动,没有半点失调的。这就是才华,这就是天赋,至少李乘风是望尘莫及了。
琴声响起,歌声也随之唱响。一曲天籁音起,顿时百灵哑了,鸣凤含羞,真的是:
百世糜音今尽扫,千秋绝唱胜离骚。
时人不晓邻家女,枉到人间走一遭。
李乘风没想到,郭兰溪的嗓音居然把这首词的意境表达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真是太完美了。
“这个世界上,只需要这一曲,其他一切都是多余的。”
被支走的龚大雷等不住了,终于意识到美少女也是会骗人的。“不过,只有那个李乘风该死。”
后院,郭兰溪的闺房,门口,对,必须是门口。那里是龚大雷必然要去的第一个地方。
“噫!这歌声真好听!不对,这歌词的内容不是李乘风那小子唱的吗!”龚大雷的耳朵是响亮的,同样的歌词,不同的人唱,味道就是天壤之别。“对,是蛤蟆与大鹅之间的区别。”
此刻,场面还有一个重大变化,郭景义郭掌柜回来了。
龚大雷在后院几棵小树的掩护下,正伪装前行。这是要去炸碉堡的节奏么?
“大雷,你鬼鬼祟祟干嘛呢?”郭景义平常跟人说话,还从来没有面对着一个******,雅称臀部,而张口的。这样说话,就两个字:“别扭”。
龚大雷处于伪装的状态之中,正暗自深深陶醉。可,挨不住臀部来一个大脚印。
“舅舅!……没干啥,我,我修花呢。呵呵……店里还有事,我先去帮忙了。”龚大雷一溜烟地跑没影了。你不跑快点,小心臀部开花,红遍塞上江南。
院子里的这一切,李乘风和郭兰溪都看在了眼里。院子就那么点大,睁眼就看清楚了。李乘风,继续屏风伺候吧。
“女儿,刚才弹唱的是什么歌曲?以前怎么没听过?”郭景义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常甚是疼爱,情愿单身,也不续弦。
“这叫《拜星月慢》,乘风哥哥谱的词呢。”
“再弹唱一遍,我听听。”郭兰溪按照刚才的音律,又演练了一遍。
李乘风躲屏风后面,又一次听得陶醉,只顾自己摇头晃脑。
“我说,乘风,你别躲了,出来吧。”李乘风的影子晃来晃去,早就被郭景义看得实在。你再躲,就等于承认居心不良了。
乖乖出来,李乘风表现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哎呀,掌柜的,我怎么出现在这里呢?”
“乘风啊,我后天要去乡间搜书,你随我一起去吧。”
“我可以去吗?”原本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了,此刻发现彻底防错了方向,李乘风惊讶的神色本色上演,还夹杂着一丝窃喜。
“是的。”
所谓搜书,其实就是郭景义根据多年经验总结出的经营理念,一些好书奇书多散落在乡间的文人雅士手中,多去乡间探索,就可以多发掘几本新书、好书,更意味着能多赚一些钱。往年,郭景义都是独自外出搜书,从不把这样的差事交给别人。这次居然要李乘风随行,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李乘风何德何能,居然被掌柜的如此器重,这是什么节奏?这是要和我……”
不,李乘风你想歪了。至少郭景义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先不要高兴,说正事。”郭景义理了理嗓子。
“您说。”李乘风心里还真的有那么点期待了。
“你小子以后要是随便进我闺女的房间,我打断你的腿,让你卷铺盖走人!”刚才还好好的,这突然的大嗓门,犹如晴天霹雳,把李乘风的魂都吓得抽搐了。
“知,知道了,以后不敢了。”看你不老实,气势上彻底摧残你。
“滚!”郭景义直摆手,示意你可以而且赶紧地闪人吧。
不过,“掌柜的,我今天要回老家一趟,明天下午保证回来,可以不?”李乘风又扭头回来,要请一个假。
“真多事,等书坊关门后,你再动身。还有,借你一本医书,给你母亲带回去。”郭景义还是准了他的假。外出少则数日,多则数月,还是让年青人回家认个脸,不然弄得父母不认识孩儿,岂不是要怪罪郭景义缺少人情味。
郭兰溪嘻嘻地笑,“早点回来哦,大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