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惊人死不休,李乘风的伤痛比妇女十月临盆时还要厉害。
郭景义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看到什么就弄什么。给李乘风泡药浴的浴桶,准确来说,其实是一个用来储存粮食的大瓷缸。郭景义废物利用,直接拿来当成了浴桶,将李乘风塞将进去,刚好装满了。
这是要效仿历代高僧圆寂坐缸的节奏呀。还不够,郭景义又在大瓷缸下面燃了一些炭火,希望借此保持住水温。
李乘风可不想遭受开水烫活猪的窘况,赶紧叫停。“掌柜的,别添火了,烫!”李乘风只有咧开嘴嘶吼着。
“水太烫吗?这说明你身上的疼痛减弱了。”郭景义只得将炭火撤远一点,并开始安慰李乘风。“你也别怪罪你师傅,他是出手狠了点。不过呢,这一桶药液可是非常难得,少说也要千把两银子才能配齐,你就慢慢享受吧。”
李乘风继续咬牙挺住,果然,此刻身上的疼痛感已比之前有所减弱了,这药液的确有效。既然拜了这样奇葩的师傅,就应该默默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真臭!”李乘风还得强忍着药液中散发出的奇怪气味。
缺乏家务活经验的郭景义,想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照顾着李乘风。茅屋内的这一幅画面,相当和谐。不过,若换一个视角,却很容易引起误会——极有可能误认为郭景义在碳烤什么美味吧。
……
“好臭啊,好奇怪的气味。”
“我也闻到了,刚出山门时就有一股很臭的味道,这里的味道更浓了。”
这是两位年轻小尼姑的声音,由远及近,到了茅屋外面。
屋外来了三人,一位是陌生的老尼姑,还有两位是先前在山门口的小尼姑。他们分别送了一些素食、被褥之类的常用之物。
郭景义开门到客厅迎接,接了东西。“有劳大师了。”
老尼姑掩了一下口鼻,行了一礼。“郭小施主特别交待的,都是一些简陋之物,还望郭施主不要嫌弃。”
“甚好,甚好,都是些急需之物。”郭景义客套一下,转身将东西放好。
两位小尼姑借着空档,伸长了脖子扫视着屋内,希望能够找到臭味的来源,却直接看到了大瓷缸中泡澡的李乘风——瓷缸下面的炭火燃的正旺。
看到光着膀子的李乘风,小尼姑不仅伸长了脖子,还踮起脚偷看。李乘风被这两双目光注视着,这目光似乎能透过瓷缸,直接看穿李乘风的裤衩。
李乘风已经够衰的了,此刻还要被出家的小女人横眉竖看。束手无策的李乘风心中不爽,再加上身体中的痛彻心扉,一时间脑袋眩晕,直接翻了白眼,而后,脑袋一歪。
这一幕却把两位小尼姑吓到了,有些花容失色。“那,那个人,是不是被煮死了?”
老尼姑也注意到了李乘风,不过,并没有特别惊慌。“郭施主,你可要慈悲为怀,不能做出这等恶行吧?”
郭景义也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解释。“大师,您误会了,我这位兄弟太倒霉,今天掉茅坑里了,此刻正给他泡澡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好臭。”三位尼姑终于安心,很大方地拿衣袖捂严了口鼻。
“郭施主好自为之,最近这里不太平,晚间请关好门窗,屋内最好不要点灯。”气味太难闻,三位尼姑都不想多逗留,老尼姑赶紧嘱咐一句,迅速走人。
“大师,慢走!”
……
“你才掉茅坑里了!”处于眩晕状态的李乘风,听到郭景义这样诋毁他的形象,果断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了。形象全无的李乘风,只能把脑袋沉到难闻的药液中,淹死自己算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郭景义又伸手将李乘风捞了出来。
郭景义怕李乘风再晕倒,或者还想淹死自己,来了一招“头悬梁”,挂了一根绳子,将李乘风的脑袋固定在缸沿上。郭景义又弄了一大堆烂泥在缸底砌了一圈,避免炭火直接烘烤到瓷缸上。
郭景义虽然缺乏干家务活的经验,却通晓最基本的科学常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水温也稳定了,李乘风也终于安稳下来。
郭景义将能够找到的蜡烛都点了,将屋内照得透亮。很显然,郭景义根本没把老尼姑的忠告当回事儿。有些犯困的郭景义合衣躺床上睡了,默默等着二更、三更、四更时分的到来。
在药液的滋润下,李乘风胸口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血掌印,这是被吕文拍了一掌造成的,像极了吕文那张阴笑的老脸。李乘风的手掌也开始火辣辣地痛,虎口、手心满是血泡,这是耍了一天棍棒磨出来。还有周身许多处看不见的伤痛。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折磨着李乘风。
李乘风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浸泡在药液中,希望借此缓解这些伤痛。可惜,疼痛感时轻时重,李乘风只能在昏死和清醒之间来回折腾。
李乘风就是这样度过了前半夜。
后半夜的事情,正如桃木片上记载的:“沐身药液,洗尽尘灰。过二更冷,三更热,四更回。”这药液泡到二更时,会体验到冰冷的极限之痛,泡到三更时,又要体验一番火海的煎熬,泡到四更天才算完……
这一夜过得,简单,漫长,折腾,惊悚。李乘风被伤痛折腾着,郭景义就被李乘风折磨着。
……
第二天的太阳,如往常一样从东方升起,温暖,圆润。
只是,茅屋外面却来了一帮陌生的村民,一个个都拿着铁锹、锄头、木棒之类的,群情激愤,且不停地叫嚷着。
“吃人的妖怪!赶紧出来受死!”
“出来!”
“打死食人魔!”
“打死它!”
叫嚷声经久不息,却没有一个人敢冲进茅屋中。光打雷不下雨的节奏。
郭景义和李乘风被这一阵吵闹惊醒。
“掌柜的,我还活着吗?”李乘风喜出望外。李乘风不仅活着,且面容滋润。
郭景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两只熊猫眼肿的老高。“吵死了,都是些什么人啊?”
二人来不及整理面容,要开门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