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好像早就知道我没有死。”
他看似随口地提了提，白晏意味不明地一笑：“这个你放心，他们瀛洲的消息虽然灵通，但也没有到无所不知的地步，除非他一直在骗我。”
瀛洲的人？
白秀一怔，如果白晏跟他说的是同一个人，难道那个凶手也是蛰天在瀛洲的卧底？他恍然想起当初李三才提到此人时的神色，似乎对方早就暗示他了。
不过瀛洲的人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好在他有钱坤的号码，或许可以再联系联系，然后借助其内部排查找到这个人……
思绪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白秀尝试着问：“之前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追究，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
“你还敢找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是真想除掉你？”白晏嗤笑一声，“这家伙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你的棋子却不多了，你还是小心着点罢！”
听她语气越发戏谑，隐约有挂掉电话的迹象，白秀怕再问下去被她听出端倪，当即不再试探，而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打这个电话本来的目的。
“你知不知道如何解决人的命魂被其他灵力侵染的问题？”
他还怕自己的问题太突兀，刚想编个借口，不料白晏的态度忽而重新变得专注：“你也发现他身上的问题了？”
他？
白秀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得含糊回道：“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
白晏言语中俨然多了几分担忧：“我不知道是谁用这个办法把他那一段记忆封存了起来，但他的魂魄本来就不稳固，若是有什么后患就麻烦了。”
白秀越听越糊涂，怕被白晏识破，他索性快刀斩乱麻，直接发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恐怕只有上古修行时期的修行者才能做到了，内修之法散佚以后我等很难达成这个条件，因为要想将被侵染的命魂复原，需要极为强大的灵力。”
白晏没有察觉他话中的试探意味，沉声道，“要说外修之法应该也有吧，可我找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
白秀心中了然，原来白晏也在找臧为贫……她说的那个人会是谁呢，能让她如此尽心尽力？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他能问的已经问了，而有些问题问了白晏也不会回答，索性道：“这样……那我想想其他办法吧，有空再联系。”
他等着对方挂电话，然而白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他们还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有人会给郑如意打电话？
白秀终于明白这些号码的特殊性在哪儿，难怪直到十年后它还在被人使用……
等一下——
他心头一跳，意识到一点，难道他和郑如意的手机号都是这样的，那些人只认它们不认人？
既然他能用它冒充郑如意，是不是意味着他原手机号码的现任主人也在冒充他的身份？他之前其实是被他“自己”委托刘是救了？
看来十年前郑如意给他的电话卡绝不是随随便便在哪儿买的，他突然有种立马给那个人打个电话的冲动，或许他有种直觉，郑如意可能真的没有死。
如此想着，他决定立即中断这通电话——对白晏而言，他这样的试探毫无疑问是对她的质疑，所以他万万不能暴露。
“还没有，突然有点事情，再联系吧。”他挂了电话，曾经属于他的那个号码不可抑止地出现在他思绪中，迟疑再三，他输入那串数字，点了拨号。
白秀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通话界面，遗憾的是虽然电话拨出去了，但对面始终没有人接听。
他有些遗憾地挂断电话，不过他心里的那点希望之光终于重新点亮了——他找到了方心，郑如意也还活着，命运似乎并不想彻底压垮他。
他拍了拍曲怜的小脑袋，坚定道：“我之前就说过，只要能治好你，无论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十年前我已经食言过了，这次一定要说到做到。”
没多久汽车到了下一站停靠点，白秀没有迟疑，背着曲怜下了车，然后又乘车返回了长安镇。
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过他怕撞见林小冰，还是绕过长安镇进了山。
淡淡的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淡若无痕的光点，进山的夜路并不好走，白秀却走得很稳。
曲怜一个孩子，早就困了，靠着他的肩膀浑然睡得忘我，白秀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也许等她再次醒来，一切都已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了。
即使他走的很快，可等他登上长安崖已经快午夜了。
小小的院墙内一片寂静，白秀本就有求于人，此时自不敢上前打扰，他将曲怜顺着门槛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一些。
曲怜攥了攥他的衣服继续睡着，他笑了笑，不由将目光投向夜空，念安岭的天空非常的澄澈，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星子在它怀抱里或明或暗地闪烁着。
他又想起那些话，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注视着他们的亲人，而现在那其中一颗，已经飞回到他怀里了。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直到眼角悄然涌上几分酸涩，他才紧紧抱住曲怜，低声道：“别怕，一定会好起来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没一会儿艳丽的朝霞也轻轻涂抹开了。
一阵脚步声在门后突然响起，白秀回过神，连忙抱着曲怜站起身。
大门支呀一声被人打开，下一秒褚临低头走了出来，但见白秀站在一旁，他吓了一跳，一时没了之前的淡然，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会一直在这儿吧？！”
“尊师起来了吗？”白秀试探道，“能不能请褚兄弟通报一声？在下有事求见。”
昨日他和林小冰匆匆离开，褚临心思活络，早就猜到了几分，有心劝了几句。
“既然师父不愿意帮你，肯定有他的理由，想来不会改变主意，你还是快下山去吧……唉，看你带这个孩子不容易，就别跟他老人家较劲了。”
白秀摇了摇头：“褚兄弟误会了，我是来给胡先生道歉的，昨天是我冒昧了。”
“这……”褚临想起了林小冰，他对这师弟可是了解得很，心里清楚，白秀若非林小冰至交好友，林小冰是绝对不会领到长安崖来的，他自然也不想让白秀为难。
“师父要睡到八点才起，你先跟我进来休息一下吧，到时候我再跟他老人家说一下。”
白秀心中感激，哪知刚跟他走到小木楼门口，胡靖中就踱着步子从房间走了出来。
褚临有些尴尬，讪讪道：“师父，这位、这位……是特意来拜访您的，他在外面等了一晚上。”
胡靖中横眉以对，用眼睛余光瞥了白秀一眼：“为师是怎么教你的，闲杂人等不得进庄！”
“胡先生，我是来向您道歉的，昨天有些失礼，还请不要放在心上。”白秀心中一叹，诚恳开口，“至于十年前尊师的事，我也希望能尽可能地补偿。”
“补偿？怎么补偿？”胡靖中嘴一咧，“以命偿命，你愿意吗？”
白秀低头看了看曲怜的睡颜，苦涩一笑。
“杀人偿命，自古如此，我本应这么做，现在阁下还能答应救她，自是甘之如饴，只恳请您宽限几天，等这孩子病情有所好转，我便过来领死。”
胡靖中冷眉冷眼地说道：“你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人命关天尚且视如草芥，我又怎能相信你的承诺？”
“在下愚钝，不知如何取信于人，既然我回到了长安崖，那就任凭阁下处置是了。”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跟我来吧！”胡靖中拂袖而去，白秀松了口气，他什么也不怕，就怕对方直接什么也不说就将他们赶下山，现在看来这胡靖中似乎还有被说服的可能。
白秀跟着师徒二人出了门，朝山中行去，他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褚临却渐渐变了神色。
寻得机会，他又悄悄劝说了一番：“白兄弟，师父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别和他较劲了，先下山去吧，到时候再和林师弟一起过来……”
白秀当然不会同意，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就算他想让胡靖中给他难堪，恐怕对方也不愿意了。
走着走着四周竹林忽而变得稀疏，最后干脆什么也没有了，而就在这时，一座墓碑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白秀隐约明白了什么。
胡靖中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过去将墓边的一块石板踩了一脚，紧接着地下传来一阵轻响，似是什么机关接驳的声音，果然下一秒墓前地面猛然一翻，露出一块铁板。
铁板上并非光滑一片的，而是缀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针，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发黑的血迹。
胡靖中看着白秀，上前几步就是一跪，鲜血一股脑从他膝盖和小腿涌了出来。
“这十年来我尽管早就知道你是凶手，但碍于白家的势力一直不敢去报仇，师父于我恩重如山，我报不了这个仇，心中自是愧疚万分，所以每个月都要在这里跪一个小时。
他朝墓碑拜了拜。
“你是小冰的朋友，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怎么说这口气还是要出的，一个月一小时，十年下来也不多，也就一百二十个小时，你给我跪回来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