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的名目很多,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分得那么细。功到自然成,功不到再怎么讲究都没用。我所知的秘法虽多,但真正有体悟的不过是两个字。其一是“正”,其二是“松”。
正,说的当然是中正不偏移。尤其要强调的是脊背,绝对不能塌着,斜着。不过我这么讲也不对,因为我原本就有些驼背,静坐一段时间后居然不驼了。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越想偷懒就越没法子偷懒。如果吊儿郎当,歪歪斜斜,看似轻松,其实十分钟都坐不下去。而是要保持中正,看似很累,身体反倒不会有很大负担。
松,说的当然是轻松。就我目前的境界和体悟来看,静坐是越松越好。把心头的杂念都驱逐干净,静坐自然就入门了。假如想着一定要坐多长时间,一定要“不倒单”,反倒会落了下乘。修行讲究勤,更讲究自然而然。
双盘至今都不会,单盘的架子也不好看,但我也懒得管那许多。功夫到了,你趴着入静都没问题。佛门分得那么细,总让人觉得有些舍本逐末。
这两天一直没有好好睡觉和吃饭,晚上吃得又太油腻。按道理,这对静坐是有很大影响的。不过静坐这最基础的功夫,啥时候做对身体都会有好处。调整坐姿后,我开始调整呼吸,均匀而轻微,终至若有若无的状态。再之后,心头的浑水渐渐澄清,种种欲念消失不见……
调身,调息,调心,这是道种中提到的入静秘诀。看似麻烦却最容易修行。相反的,笑丘只说身,惊梦只讲心,看似简单,实际上却让人一头雾水。
而今夜,得见前辈妙法,再结合道种所传,终于有了体悟。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伸向了四周,被手触碰的事物都可以被我感应到。观察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依赖眼睛和耳朵,甚至连墙壁都无法阻挡我的感知。这种感受,曾经也有。但那时,只是模模糊糊中有点感觉,跟现在的清晰感受相比,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可在这里,我的感应还是受到了干扰,那是阵法!布下的大阵还真不是摆设,我的感应刚一触动周围,马上就被阵法的力量干扰和压制。万幸我不是入侵者,不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一丝意念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向前辈追寻而去。我的法力和神识都太微弱,无法施展神通法术。但这是前辈留下的后门,就像是在我的元神中安装了一部电话机。
可惜这缕意念也没有延伸到多远。我的身体将它阻拦了,就像某著名的高墙,阻住我施法却并不阻挡别人的攻击,这实在太可笑了。假如外界的法术被阻止,我施展的法术不受影响,那我简直就是神了。意念无声无息地湮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当然也就不必关心它去了何方。
向外不行则转入了内部,就像一根被拉伸的弹簧猛然收缩,我的神识突然被拉进了身体中,拉进了神魂里,拉进了某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方。
哪里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更无所谓依靠。如果非要进行描述的话,它很接近于庄子所说的“无待”。当然,我没有这样的境界,一切都只是心头念想的幻化而已。别说我了,世上绝大多数的高人都没有“无待”的境界。真正能够无所依凭的,大概只有仙人了吧。
我不知道我见到的究竟是心中何处,因为我还不能自如地内观形神。假如我能清晰地感应自身,那么就可以算是入门了。说来也奇怪,入门第一关我早就过了,劫数也已经度尽,甚至连惊梦都不止一次说我已经入门。可是现在看来,完全入门还早得很。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惊梦入门实在太过轻松。而我这修行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是很奇异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无力,但每步的间隔时间却几乎相同。蹒跚中,脚和地面会有一声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仿佛能看见那人光着脚的样子。
我知道,是前辈到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有些要交代的东西,他早已留在了我元神之中。
“前辈,是你么?”我大声喊道。
脚步声停了,过了一阵之后又开始响起,但这次只响了三声便又停顿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前辈已经盘膝坐到了我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前辈问道。
我赶紧回答:“前辈来指点我修行,当然不会轻易离去。而且我手中无缘无故出现了三弦的弦,想来应该是前辈的意思,让我找寻,时间大约是三更。法不传六耳,所以我就想着入静找寻前辈……”
前辈颔下的胡子一阵乱颤,头顶的乱发也一阵摇晃。他摇头笑道:“指点与否一看天意,二看你自己。什么时候你能触动阵法,我便可以现身。说什么传法时间地点,只是附会罢了。”
“前辈说得对,看来我还没悟透。前辈,这儿究竟是哪里啊?我原本是想入静顺着那个幻术传讯前辈,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前辈也不拖拉,直言相告。“你知道元神内景吗?你的元神才刚刚显现出变化的苗头,还不能自主掌握。我将你直接拉到‘内景后院’之中,一来可以保守秘密,二来对你今后修行有益。”
原来如此。虽然听得不大明白,我还是装出了一副很有收获的样子。
但我实在是坐不住,“前辈,想问一下我的修行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任何神通都无法修行和使用?”
前辈的语气非常深沉。他说:“那几个混混你也见了,你说有神通和没有神通究竟有什么差别?给别人留一条生路,便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他们能见着幻象,你也能见着幻象;他们受了伤,你也没办法独善其身……这法力是你的,神识也是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下的,和你自己施展又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