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肾相交怎么可能会这样猛烈?
我好像又被惊梦他们坑了。当初他们可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数落我,那时的话题就是心肾相交。
提心和肾,便不能不提坎离抽添,不能不提水火相济,不能不提气液相生……
这些说法都对,也都不对。看似相差无几,实际上却是失之千里。想要仔细分辨的确不容易,但是实修过程中却可以很容易辨别,甚至是不言而明,不辨而别。凡是人,心肾必然相交,否则肯定不是活人。这种交感或者说交流就如同心脏跳动、血液流淌一样,是时刻进行永不停息的。当然,白日里觉察不到,气血运行将其掩盖了。但是在夜晚,特别是睡眠的时候,心肾相交作用往往会非常大。白日的损伤和耗损,几乎就靠这一过程修复补足。这是自发进行的,人体从来都是自我修复,自我保养。如果有人把心肾相交当成某种修行,那十有八九是个骗子。
心属火,火中有真水;肾属水,水中有真火。
心属阳,阳中有真阴;肾属阴,阴中有真阳。
我这气机自发而动,好像也太强烈了些,勾动的不仅是脏腑之气。意念下沉,像是要坠入无底的深渊,可是这一刻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慌张,就像是有另外一个我在主导身体。
这个我既非本我,也非超我,更不是自我,而是外物感知之我,内在塑造之我。如果一个人实实在在存在,却没办法让别人感知到,那么他跟不存在没有区别。如果一个人完全是别人心目中的模样,完全符合他人的认知,那么这人也必然不是活人,仅是他人心念的造物。现在出现的“我”便是两者的结合。这个“我”维持了定境和静境,让我的形神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而坠落仿佛是永无止尽的,我索性不去管它,转而去感应四周了。
就如同宇航员去了太空,当外界的引力变得很小的时候,一丁点儿力都能轻易左右人体。我的第一感觉是失重与悬浮,但又明确感觉有下拉的力,这种体验很有些矛盾。
四周是一片昏暗的,但若仔细看却是黑白分明,只是大略观察的时候,黑白交织失了颜色。
而这一切都不能长时间观察,一旦生出了寻根探底的心思,便会一瞬间幻灭。一阵恍惚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些问题——我是用什么在看?我是用什么在听?
仅仅是意念,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体验呢?就像普通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身体某一处,他会看到么,会听到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我不仅看到了还听到了。当我在思考看的问题的时候,听的问题便出现了。仿佛一声惊雷,又像是夏夜的池塘,处处蛙鸣。而最让我不解的是,声音并非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从我的意念中产生的。
这突然的声响差点震散我的意念,可我仍然不感到慌张。总听人说起修行时的诸多关口,凶险异常,其实在我看来挺可笑的。除非是面临劫数,否则自己的形神怎么可能会灭掉自己。就像一个大力士无法举起自己一样,修行也是如此。然而很可惜,世上有无数人是自己取死。不爱惜身体,又不修福德,又妄想获得种种神奇,说白了就是自欺欺人。
我突然发现自己又自相矛盾了。这真是很无奈,话说再多也无用,有实修体验不用说,否则说也无用。说白了就是四个字,顺其自然,毕竟强求也是无用。
声响仍在持续,周围不再是一片虚无,我突然感受到了气流和水流的汇集。冷热的交替也很舒服,意念越来越清晰但似乎也不由我主导了。随风起落,随波逐流,但仍是保持下落的趋势。
沁人心脾的气味让我有些沉醉了。这香气不同于兰芷,但是同样淡雅;不同于麝香,但一样浓郁;不同于檀香,但一般细腻。我的意念更清晰了,而且愉悦之感油然而生。闲适,清雅,开阔,我的精神像一只飞鸟翱翔在天地之间。怪不得有许多修行人离群索居,参悟天地之理,这其中本就有大快乐。
我的诸多感触都令我不自觉沉迷其中,但意念偏偏又无比清晰。可惜我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情况,也不知道修行是否出了偏差。但顺其自然总没有错误。上师指点的确大有作用,但那只是在形神合一之后,此前的种种修行,自己摸索没有一点问题。习以为常之后,该怎样做自然就知道了,实在不行,随便买一本书看看就得了,有名有姓的丹书佛经,基本上没有作假。既然有修行的体验,书当然是看得懂的。
然而这都是事后诸葛亮,我得关心一下眼前。我都不知道在进行思考的究竟是谁。而最关键的,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元神都没有显现,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怪事。无法沟通道种,仅凭惊梦他们的只言片语,我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可这时候,偏偏又出了怪事。
说是怪事,其实是一件尴尬的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服,但我偏偏忘了最基本的问题——我饿了!
很久没有好好吃饭,这个月的生活费所剩也不多。本来还不怎么想吃东西,可现在,饿的感觉被无限放大。雷鸣或蛙声变成了油锅烹炸的声音,香气更是变成了人间烟火气。如果不是意念仍在坠落,我的口水可能已经流出来。
我没有仔细分辨有多少感觉,因为现在产生感觉的并不是各个器官。当我觉得饥饿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被蒙蔽,看见的是饿,听见的也是饿!
坠落终于停止,气液相继消散,意念一瞬间消散,我无法维持静坐时的状态,定境也随之破了。这种静突然被打破的经历,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此前要么主动收功,要么主动起身。结果都是心念主导,而后破境。但这一次,感觉就像被人猛地踢了一脚,老半天都会不过神来。
不过这些我已经无所谓了,饿的感觉让我快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