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子上,我只能用睡觉来对抗食欲。这是一种传承了无数年的智慧,睡着了也就不饿了。想从他们手里把钱要回来,看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土豆还欠我一点钱,等他还了还能顶两顿,实在不行让他请我吃两天。
但我又不是那样死皮赖脸蹭饭的人,至于借钱,一来不喜欢借,二来旁边的同学都是借人钱的,没有给别人借钱的。亲戚不少,可是不好开口啊。更何况才只是月初!
我实在无法可想了,就只能指望能睡个好觉。可偏偏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神满不思睡,静坐果然有门道,平时我怎么睡都睡不饱。
闭上眼睛权当做养神了,教室里开始陆续来人,午自习似乎是开始了。不知过了多久,华仔来拍我的桌子。
“你现在别睡了,午睡取消了,中午是自习时间。等会儿有老师过来,被抓住了不好。”
我眯缝着眼,他嘴角边的油水还没有擦干净,在食堂里吃中饭的钱他还是有的。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我抽出本书打掩护。别人难道应该不吃饭给我吃,自己饿肚子?我的心态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人的欲望真是可怕啊,潜移默化中它能使人变得非人。再伟大的人掉入深渊之后都只能沦为可怜的奴隶。
我用笑丘他们教我的法子勉强抗拒,可是收效甚微。而且最关键的是,我越是如此,肚子便越是饥饿,嘴巴就越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最后我陷入了一种似静非静的状态,心气难平,周围的一切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偏偏脑子像一团浆糊,身体也快动不了。甚至都上了课还是如此。那种感觉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精气神都严重亏损。
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就像一场乱七八糟的梦。我当然不会是一直趴在座位上,否则课上肯定会被批评。可怪就怪在这里,明明在听课,甚至还记了笔记,但整个人就像是在梦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多少心思,只能机械地看黑板,写字。而看过的,听过的,写过的,我都全无印象。
等到我清醒的时候两节课已经过去,而这第三节课又莫名其妙变成了班会。
“同学们,这节课改成班会。”班主任在讲台上说。
我当即打了个激灵,惊醒了,忙问旁边的同学:“今天周几来着?怎么开班会?”
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我的疑惑更甚了。本来以老班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占用正常的授课时间的。可今天,似乎是个意外。
对于班会,我向来是反感的。不过既然可以少上节课,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但我万万没想到,他说的话题居然跟洗手池的树有关。
话题的展开颇为麻烦,他老人家说了不少东西。从终风中学的传统讲起,最风光的时候可以与黄冈中学分庭抗礼;到如今落魄了,目标仅仅是敲开清华北大的大门。
这些虽然是废话,可我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学校光辉不再是早就可以预料的,教育质量跟经济实力可以说是直接挂钩。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培养出的学生都不愿意回来,还能指望能成个什么样子?而且自从高考可以省里命题后,连黄高都认怂了何况我们?
当然这并不是说武汉的学校会占多大便宜,但这确实是事实。除此外,还有更深刻的现实,当年终风中学招生范围还涵盖了黄冈区。而如今,黄冈最顶尖的学生似乎都去了武汉。
这些同样是废话,而且还有些偏颇。但我听得却很高兴,而且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要读书的念头,不得不承认班主任的思政水平。可是拐了一个大弯,这并不是重点。随后他提到了生源质量和学生素质,之后又来了个今昔对比,无奈得出了一届不如一届的结论。
可这些还不是重点,我已经有些乏了,百无聊赖之际,鼻头一耸,居然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仔细一分辨好像还是薯片。这东西一嚼嘎吱作响,谁这么大胆子?
我四下寻找上班会课吃东西的不法分子,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女同学。我在后面看得清楚,她偷吃的技巧只能算是拙劣。可惜班主任现在有些忘我了,对其他的事不太敏感。当然,也有可能他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说破。没有老师是白痴,他们也是从学生过来的,那些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不过这个女同学还是有聪明的地方,她将薯片含在嘴里,并不去咀嚼,因此我根本连看不到她的嘴巴在动。再加上头发的掩护,两颊都藏得严实,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可也被头发挡住了一大半。但是吞咽的动作仍然是很明显,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许是发觉有人在看她,她回头看了看。果然还是太年轻啊,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么?不过我也是太年轻了,她一回头我便笑了,自己也暴露了。她的脸一下子通红,于是赶紧回头,薯片也塞进桌斗里去了。
我咽了咽口水,很后悔自己的举动。薯片的香味突然消失,我的心空落落的。
而更让人失落的是,就这么走神一小会儿,班会的重点竟然已经讲到了。最关键的转折我竟然没听到。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终于知道学校建校已经五十七年。近来学校正在为六十年校庆做准备,据说是斥巨资搞建设,烂了尾的钟楼得重新修建,而且一上来就是大动作,准备整点高科技。
学校的路会重铺,塑胶跑道也会重建,而最关键的是那几棵老树得保护起来。
当年的建筑大多不存,连校门都改了方向,但那几株老树却还是当年模样。甚至可以说是硕果仅存了。真要找母校的感觉,也只能从树上找,这可是所有师生的共同回忆。
我越听越惊异,随口的瞎话竟然成真了,这是否也是一种神通?对错过的情节越来越感兴趣,于是我问身旁的同学:“刚才老师是怎么把话题转过来的啊。”
同桌没有直接回答。“青哥今天转性了,上课听讲那么认真,笔记记得那么细,连班会都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