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除了我之外,大家都对你不感兴趣。”御炎年走到民云荆身边,一边围着她走着圈,一边调笑似的说,“是否大家都知道你难以驯服,所以才退缩了的呢?”
民云荆抿了抿嘴唇,把一肚子的怨气强忍了下去。她心想,这个昨日才见过一面的大王子,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成了这样一番纨绔不羁的样子了呢?
“殿下,分明大家是知道您不能违抗,才退缩了的。”民云荆反唇相讥道。
御炎年笑了,他绕到她面前停住了脚步。民云荆觉得十分奇怪,为何被自己这样大逆不道的顶撞之后,这位大人却看起来一点都不懊恼,反而是很开心呢?她本以为这样不顺从的样子能让御炎年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御炎年会对她说:
“你这样目中无人,难道不是难以驯服?你是否想说,你只有和本殿下说话才会这样没有分寸,如果到了其他娘娘或者王子面前,你就会变得像羊羔一般温顺?”
民云荆哑口无言,她竟然从未想过,被人一眼看穿的滋味竟是这般不好受。她只好沉默,乖乖等着御炎年的审判。
御炎年看到她的沉默,突然脸上也没了喜悦的神色。他略微失落,轻轻摇了摇头。云荆本以为他就此要离开,却不知道下一刻他猛地凑近了她,他的嘴唇与她的耳鬓只差一点儿就能碰上,她感觉,他的呼吸就在耳边,轻轻挠着她的每一寸细腻敏感的肌肤。他的嘴唇在她耳边张开,他的声音如春风一般吹拂着她,一阵酥麻从耳边传至全身。她听到他在耳边,声音细弱蚊蝇地嗤笑她:“可是这样难以驯服的你,却偏偏是我喜欢的。”
他在她耳边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和拒绝,就走到勤浣殿的老嬷嬷面前,指着民云荆说:“我的宫中,今年就要……”
“王兄,我说怎的没见你在宣政殿里选王妃呢,原来你的王妃,是在这平民窟里呢!”
御炎年的话没说完,一个充满傲气的声音从勤浣殿的大门那边传来。这个声音让民云荆暂时松了一口气。她看向门外,一个和御炎年一般大年纪的浑身上下贵气十足的少年从那儿走了进来。那个人刚走进门,视线就落在了民云荆身上。
民云荆飞快的低下了头,不知怎的,就在她与那个人视线相触的那短短一瞬间,她就对他产生了一种毫不犹疑的信任之感。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个少年一身银灰色丝绸长衫,袖口和领口绣着鹿角的纹样。他腰间缠绕着深灰色的腰带上,一块上好的被镂刻成鹿头形状的羊脂白玉悬挂着,羊脂白玉上两寸的地方,一对银色的无心铃随着他的脚步轻轻碰撞,发出喑哑暗沉的声响。民云荆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亦看清了他的脸。他有着一张全然不同于御炎年的脸庞,他眉清目秀如妖艳的女子,嘴唇红润而单薄。民云荆从未见过他,但却通过他瞳孔中那一点红色的胎记,准确无误的认出了他。
她眼前的这位,就是传闻中右眼瞳孔右下方有颗新月形红色胎记的,或被祝福、或被诅咒着的,鹿灵国嫡王子,御炎月。
“原来你的王妃,是在这平民窟里呢!”
御炎月的一席话,民云荆确实不大爱听。但是,当她看到御炎月和御炎年针锋相对的样子时,她知道御炎月是把自己从御炎年手中解救出来的唯一希望。只见御炎月走到御炎年身边,二人冷笑着看着对方。这两个同一日出生的全鹿灵国最尊贵的少年并肩而立,光芒万丈,却冷若冰霜。
“炎月,我常年在外征战,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此时纳妃岂不是毁了人家。可你却是从出生到如今都在这宫中着,上有父王母后的疼爱,下有文武百官的爱戴,你注定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王,你不待在宣政殿内多挑几个为你繁衍子嗣的妃子,跑来这腌臜的勤浣殿来讥笑我作什么?”
御炎月听到御炎年这一番明显讽刺的话,怒火陡然升起。他走到民云荆身边,用略带嫌弃的口气问她:“我问你,我王兄可是要你去他宫中?”
民云荆看了看御炎月,又看了看御炎年,回答道:“是,殿下。”
御炎月笑了笑,又问:“那你可愿意去大王子宫中?”
民云荆想了想,给了御炎月一个谨慎又蕴藏心机的回答:“去哪位殿下或者娘娘的宫中,奴婢做不得主。”
听到民云荆这样说,御炎年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他皱着眉头问她:“做不得主?意思就是我逼迫了你不成?成为我的宫中的人,竟是亏待了你?”
“奴婢不敢。”民云荆低声说,“若是殿下执意要奴婢服侍……”
“王兄,你这样就不对了。”御炎月突然打断了民云荆的话,对御炎年说,“王城都传王兄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哪怕是个小小的女婢也不会委屈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王兄从来不委屈任何一个女子,怎么今日却如此执着野蛮了呢?这可全然不是我所熟知的王兄了。”
“炎月,听你这话,你是要为这女子解围了?你难道想把她从我这里抢过去不成?你宫中侍女成百上千,你宫中的公公方才又为你挑了十多个相貌端正品行稳重的女子去了,怎么这样一个野兔子一般的女子,你也稀罕了?”
“是野兔子又怎样呢?哪怕是野花、野草,王兄难得看上的东西,不管如何卑贱,肯定都是好的。”
民云荆听到这二人你来我往的贬低辱骂自己,心中纵然有万千的愤恨,也不得不强忍着。她始终记挂着父亲的教诲,始终记得自己即将成为宫中的一个女婢,即使现在还不能知晓自己的主人是谁,可不管是谁,她也都不再是父亲膝下那个可以随意任性的小女儿。
她想说的那血泪相和的万千言语,全都只能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二人不再争论。御炎年轻叹一口气,对御炎月说:”炎月,既然你这么想要,我让给你就是了,何苦和我斗气,这样诋毁侮辱一个没有错的女子。“
说完,御炎年转身准备离开。御炎月看到御炎年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些不舍,心里一块石头也才落地。
“看来,王兄看上的果然是好东西。”御炎月对着御炎年的背影说。
“是不是好东西我都不知道,王弟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御炎年没有回头,冷冷的说,“只是王弟从小就喜爱与我争抢。王弟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在水边玩,我从深潭里挖了一块泥,你也要从我手中抢过去,最后你弄了一身脏臭,却不曾后悔与我争夺这个东西。如今你与我争抢的这个女子,怎知是不是又是一块会让你变脏变臭的泥呢?”
御炎月用鼻子哼了一声,他绕到御炎年面前,轻蔑的看着他,说:“王兄既然知道我不后悔,又怎么不明白我与你争抢的意义呢?不管好的坏的,我都要让你一无所有。我倒要看看,一无所有的你,会怎样与我去争夺那唯一你不愿意让给我的东西呢?”
“我对那东西,并无半分兴趣。”
“你没有,可是燮妃娘娘却有。”御炎月说,“燮妃娘娘性子刚烈,你若是让她知道你无意夺嫡,只怕她会以死相逼吧?王兄可是天底下出了名的孝子,大概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吧?”
听到御炎月说这话,御炎年默不作声,片刻之后,他轻轻叹息着,离开了。
御炎月目送走御炎年,又笑着回到了民云荆身边,对她说:“你此刻去收拾打点自己的行李,明日来我宫中报到。”说完,即扬长而去。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太阳已经接近落山,今日的女婢应选该结束了。明日还有一些女子要应选,数目之多,根本用不上今日剩下来的这十多个人,也就是说,今日没有被挑中的女子们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四周此起彼伏响起了轻轻的啜泣声,民云荆回头,看到井汐雁也在人群中哭泣。
“云荆,都是因为你!”井汐雁看到民云荆朝她走来,哭着责怪她:“要不是二位殿下为了你争了这么久,我们早就被挑走了!”
“汐雁,你怎么能这样怪我呢?二位殿下最多也不过争吵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可是就是怪你!”井汐雁不依不饶的说。
“对,都是怪你!”
“就怪你!”
“我们不能当女婢了,今后可怎么办啊?”
那十多个没有选上的女子也都跟着井汐雁附和起来,抱怨起来。民云荆本来就心中烦闷,这样一闹更是火冒三丈。她把井汐雁拉出人群往宫外走去,然后对着后面那十几名女子说:“你们要怪罪就去找那二位殿下,怪罪我?我能给你们补偿吗?我只是鹿灵王宫中一个打水扫地的女婢!“